鞭笞(39)
滿街的黑衣人已經不見蹤影,街道上的一片狼藉也漸漸被收拾幹淨,百姓臉上驚慌地神色慢慢變得平和,與以往平靜的每一天一樣。
天光終於露出應有的模樣,一切黑暗都暫時退去,消失在了人們的視野裏,重新蟄伏起來。
此時,客棧門口站著無數聞訊而來的弟子們,每一個人臉上掛著各異的神色,迷茫、疑惑、打量。
不管他們對現狀有多麽迷茫,對麵前年輕得過分的尊主是什麽心態,不容置疑的是,他們皆是希望司黎能夠重回宗門的心情。
四位弟子從旁邊跑下去,和眾位弟子們站在一起。
梁靖率先半跪下行了個大禮,在所有人的視線裏恭敬揚聲道:“恭迎尊主回山。”
弟子們幾乎沒有一刻的停頓,幾乎是本能般跟著跪下去。
整齊震耳的聲音響徹天際,回響在已經碧空如洗,一望無際的天空,引得四周的百姓全部側目過來。
司黎終於緩緩地笑起來,隨著冰雪消融,淩冽的寒冬也仿佛突然消失,露出了原本春日裏,真正的模樣。
——
司黎回到望神山以後,果然,望神山的結界重新建立起來,山裏的靈力也恢複到了鼎盛,即尊主尚未隕落之前,望神山裏的樣子。
這下,所有弟子都突然明白了,原來師兄們口中的盛世是真的存在的,而且絲毫沒有誇大之處。
他們感受著幾乎不費力就拚命往身體裏竄的靈力,享受得幾乎想要不眠不休修煉,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個拚命學習但成績就是提高不了的學弱有一天突然被換了一個學神的腦子,理解知識突然變得如此容易起來,甚至就算是不想學知識也會拚命死死刻在他腦子裏,讓他想忘記答案都做不到。
因此弟子們之前陡然掀起了攔都攔不住的修煉狂潮,當晚就十多名弟子突破瓶頸。
而他們的尊主司黎,卻在僅僅露麵一次之後再次宣布閉關了起來,隻不過,她並不是閉死關,也沒有不準別人打擾,相反,他們的宗主,那個叫賀暉的師弟,那位尊主身邊不認識的少年,以及在尊主麵前露了臉,也有親近資格的大師兄許子叢,還是每天往後山跑。
不過,許子叢一般都是跑腿的,他每天在宗門忙的團團轉,幫甩手掌櫃花燃處理宗門事宜,幸好有梁靖和幾位弟子幫忙,不然他真的得為宗門鞠躬盡瘁,最後累到吐血了。
而許子叢現在在後山,主要職能也隻是幫忙送一些東西的,他可以進司黎所在的大殿裏看望,但大部分時候都看不見人,因為司黎大部分時候都在昏迷,就算是身體好一點,可以出來遛彎,也永遠被三個男人團團圍著,許子叢想上去說句話都插不上。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司黎的身體越發差了。
有時候他看著尊主的臉,恍然間甚至會有種尊主依然是一道神魂的錯覺,她的皮膚蒼白到幾乎透明,沒有一絲血色,青色脈搏藏在那薄薄的皮肉上,經絡清晰可見,讓人感到異樣的脆弱。
而且,他有時候還會看到,尊主在咳血。
剛開始尊主似乎還避著不想讓他們看見,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咳血的頻率增多,根本瞞都瞞不住。
所有他每天往後山送的東西,大部分都是藥材。
也正因如此,恨不得天天粘著尊主的太陰才不在後山。
——他回墨雨森林的密境去拿藥材了。
可就連能夠起死回生的太陰幽熒都沒有辦法的病,那些凡間的所謂天材地寶真的能夠有用嗎?
可無論如何,今日的後山是很安靜的。
望神山規矩,早學一日不可廢,即使因為最近的修煉潮,弟子們掙脫講授獨自修煉,單飛的**十分強烈,但不知為何,早學的時間暫時還沒有修改。
許子叢回頭,正見旭日初升,此時此刻,師尊應該已經站在講習台上了吧。
後山外依然是薄如蟬翼的結界,但許子叢毫不猶豫地往前一踏,麵前如水波般晃動幾下,仿佛陽光下的泡泡水,波光中無數場景閃現,下一秒,眼前的景象陡然一變,宏偉的大殿立在不遠處。
許子叢踏著旁邊栽滿花草的小徑,很快走到了大殿外,然後幾步上了台階,進入前殿。
此時殿裏空無一人,華美的裝飾也仿佛很久沒有人動過一般,像昂貴的死物,沒有任何被主人愛撫過的氣息。
他熟練地往後殿走,剛剛走進後殿,就見賀暉抱著熟睡的司黎,斜坐在不遠處的貴妃榻上。司黎閉著眼睛,倚在他的懷裏,賀暉愛憐地用手不斷輕拂著她臉側的發絲,指尖時而會觸碰到她光滑微涼的側臉。
許子叢額頭青筋狠狠地跳了幾下,他相信,換做有資格出入後山的另外兩個人,他們絕對也是如他這樣的反應,甚至在此刻,已經衝出去狠狠在賀暉臉上錘了一拳了。
他們三個對賀暉都頗有不滿,其中太陰尤甚。因為不知為何,司黎對賀暉十分縱容,賀暉這小子還不識好歹,絲毫沒有分寸,整天蹬鼻子上臉,霸占著尊主不說,還總是暗戳戳地動手動腳,其餘三人一致認為他就是個極其心機的小人。
可司黎從沒說過他一句,有時候甚至會用一種誰都看不明白的眼神盯著他,賀暉盯著那眼神,依舊神色鎮定,該幹什麽幹什麽。
“你……”許子叢剛剛發出了一點微小的聲音,賀暉就立刻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邊,“噓……”
許子叢眼神不滿地噤聲,不明所以地怒瞪著賀暉。
此時不知道是不是能揍他的人都被支開了,暫時不在,他偷了熊心豹子膽來吃,竟然側過頭,親了一下司黎的鬢發,然後輕手輕腳地把人抱起來。
許子叢額頭的青筋跳的更加歡快,默默思考自己是應該等那兩人回來告狀還是現在趁著沒人也膽大包天上去給賀暉套個麻袋。
但還沒等他想出來,賀暉已經把司黎抱到了那張巨大的軟床上,幔帳放下來,並且下一秒自己一隻腿跪上床沿,整個人懸空在平躺的司黎上方,這個姿勢看起來簡直像他即將爬上床,躺在司黎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