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肆）侵蝕

  侵蝕

  1

  當那座雕像開始生鏽的時候


  世界放慢了時光的腳步

  直到那座雕像轟然碎裂於塵土


  世界才恍然大悟


  原來刹那之間，才是歲月本真的速度

  2

  讓蕭瑟的曠野

  去回憶鮮花盛開在何處

  不如點燃一把輝映星空的火


  讓正在枯萎的草和即將朽腐的木

  回歸虛無的住所，還泥土與大地本來的麵目

  3

  你和我都不能知道

  用泥漿與汗水堆積的生活


  還要多長的時間，才能沉澱得清澈


  就像幽暗深?的海洋


  收蔵著最明亮的那顆珍珠


  卻贈送給廣闊的沙灘，日複一日的沉渣與泡沫


  4

  從沒有任何一個人的生命


  能夠度量一座城市的荒蕪

  也從沒有一座城市的曆史

  可以把堅硬的廣場，變成和生命一樣柔軟的心窩

  由生命所匯聚的叢林


  就這樣一邊彼此淹沒，一邊互相消磨


  5

  你問我：在流不出眼淚的時候


  要用什麽去伴隨流水的浪波


  我問你：在說不出話語的時候


  又用什麽去問候山川的沉默

  你在刻一塊此生無法完成的碑


  等待我挖一個此生無法祭奠的墓


  6

  你說你是一條隨波逐流的河

  我是該成為一朵落花


  漂進你那旋轉不停的漩渦

  還是該化為一葉扁舟


  拉起一根停止前行的纜索

  7

  我們用皺紋密布的臉

  與生命交換了滄桑的顏色


  但我們前仆後繼的骸骨

  卻永遠也填不滿蒼茫歲月的溝壑

  我們把身軀浸泡在河流和海洋裏


  一麵把希望寄托給岸邊的花開葉落

  一麵把殘缺守護成安詳的枯萎鏽蝕

  8

  曆史很茂盛，給我們演繹了無數的甜美與豐碩

  曆史很殘破，給我們描述了無數的悲苦與失落

  你的蒼苔遍布的手，我的鏽跡斑斑的心


  一路撿拾著繁花似錦，一路刻印著興亡蹉跎

  我們把自己和他人雕刻成興致勃勃的塑像


  交付給一條侵蝕歲月，包裹生命的漫漫路途


  9

  鏽蝕得很緩慢

  倒塌得很快速


  這是你和我的選擇

  這是你和我的日子與歸宿


  10

  必須要有一個人啊


  在還沒有被侵蝕成一層霧和一把沙之前

  到一棵樹下去，驀然開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