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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占著別人的包間,總不好意思再說別人是無賴的。洪詩雨這時候回頭看了一眼跟過來的許妙芸, 心裡就全明白了。


  「既然是沈少帥來了。」說起來, 也不知道這是巧合, 還是當真是不巧了,「那我們就先走吧。」


  戲還沒散場,現在走了確實有點可惜,只是總不好讓許妙芸和沈韜就這樣杵著,畢竟其中一個已經定親了, 私下裡見面也是不好的。


  「洪小姐客氣了, 你們只管聽戲。」沈韜的話是對洪詩雨說的, 但視線卻一直盯在她身後許妙芸的身上,淡淡道:「我今日過來, 就是跟掌柜的說一聲,以後這包間不用特意為我留著了。」


  許妙芸只是低著頭,聽了這話卻不經意皺了皺眉心, 他如今有了未婚妻了, 當真是要學好了嗎?以前可從來沒有見過他這般正經的。


  許妙芸稍稍抬起頭來, 卻見沈韜仍舊一眼不眨的看著自己,她有些心虛,急忙偏過頭不看他, 那邊洪詩雨倒是不好意思了,見許妙芸也不說話, 便開口道:「既然沈少帥以後不包這間屋子了, 那不如今日一起再聽一場吧?」


  方才中場休息, 樓里吵雜的很,這時候有響起了絲竹聲,應當是又要開場了。


  許妙芸沒有說話,折返了包間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這房間本來就是他訂下的,她總不能攔著不讓他進來。


  沈韜便謝過了洪詩雨,大大方方的走了進來,再另一扇窗口坐了下來。


  許妙芸只當他不在房裡,也不拿正眼看人,只是低頭撥著自己盤子里的瓜子,一顆顆的吃起來。


  沈韜要了一杯熱茶,碧綠的茶葉一根根的豎在玻璃杯里,氤氳這熱氣。


  洪詩雨瞧著兩人各自不言語的模樣,也懶得從中多話,只是專心致志的看自己的戲,只等中場休息的時候,才站起來道:「我出去一下。」


  她方才多喝了一盞茶,要去洗手間一趟。


  許妙芸才將說自己去過洗手間了,又不好意思跟著去,邊眼睜睜的看著洪詩雨出去了。


  房門關上的那一剎那,彷彿這房裡的空氣都變的異樣起來。許妙芸仍舊低著頭剝瓜子,閑適自然的神態,卻像極了她在督軍府等他的那些日子。


  「你以前好像並不喜歡吃瓜子?」


  沈韜忽然抬起頭問她,他細細的打量著坐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顰眉蹙宇的模樣,嬌氣中帶著一絲絲的妧媚,似比她如今這個年歲看上去成熟幾分。


  「你又知道我不喜歡吃瓜子了?」許妙芸剜了他一眼,慢慢道:「打發時間的時候,吃一點瓜子,時間好像也過的快一些。」


  沈韜聽了這句話只是淺笑,忽然道:「我過幾天要離開申城一陣子,可能要有些時間才回來。」


  這句話聽著像是老友間的告別,無端讓許妙芸心裡有些悶悶的,你要走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偏告訴我,我又不想知道的。她臉上不顯,心裡卻是有那麼點不喜歡的,也不抬頭看沈韜,只是淡淡道:「要走就走,同我說什麼。」我若不讓你走,難不成你就不走了?


  她前世也慣會這樣同沈韜撒嬌的,遇上軍營里有什麼事情,等閑十天半個月不見沈韜人影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她其實是樂的高興的,不過就嘴上同他這樣說幾句,等他一走,她便回娘家享樂幾日,直到他打了電話回來,說要回督軍府了,她才乖乖的回去。


  每每那種日子,也是最難熬的,他在外頭十天半個月沒碰女人,回來便不知憐惜起來,一夜四五六回的折騰,讓她直不起腰來。


  許妙芸皺了皺眉心,她怎麼就想起了這些來了?等她再抬起頭看沈韜的時候,便覺得臉上有些熱,那些耳鬢廝磨的日子彷彿就在昨天,可如今他們就當真要成陌路人了。


  沈韜聽了這話卻笑起來,正還想說什麼,房間的門一閃,洪詩雨從外面回來了。


  「外頭下雨了。」洪詩雨出去了一趟,臉上紅撲撲的,進來就道。


  許妙芸看看樓下,戲已經散場了,便站起來同洪詩雨道:「光想著聽戲了,午飯還沒吃呢,我可是餓了。」


  洪詩雨見他們兩人似乎也沒有因為自己的離開而相談甚歡,終究是白費力了,只笑著道:「我們去萬安路上的那家法國餐館吃吧?我老早就想去,只是沒人陪而已。」她今天也是難得出來,並不想一早就回去的。


  許妙芸點了點頭,從衣帽架上將自己的大衣取下來,恰巧沈韜的大衣也掛在上面,正好蓋著她的衣服,她身高不夠,想從裡面翻又覺得有些失禮,那人便站了起來,伸手把自己的大衣拿開,站在一旁看著她將自己的外套取了下來穿上。


  玲瓏有致的身材,腰又細了幾分。


  許妙芸將圍巾帶上了,也不理那人,只同洪詩雨道:「我好了,我們走吧。」


  她說走就走了,當真是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沈韜看著許妙芸的背影嘆了一口氣,將自己的大衣又掛在衣帽架上,從窗戶里看著她和洪詩雨一起下樓。


  ……


  「你這一次要去多久?」


  關上了房門窗戶,重新沏了一盞雲霧茶,台上又唱起了別的戲目,沈韜捧著茶杯坐了片刻,忽然笑起來道:「宋三爺每次都招待好酒,你每次卻只請人一杯清茶。」


  花子君笑了起來,挑眉道:「人家是青幫的老大,我只是一個唱戲的班主,拿什麼跟他比?」


  沈韜嘆了一口氣,抬起頭道:「事情若是進展的順利,短則十天半個月,長則一年半載,倒是沒個定數。」


  「需要我幫忙嗎?」花子君看著他,丹鳳眼略略上揚,眼角的餘光盯著他。


  「不用了,你在這裡看著日本人。」沈韜低頭喝了一杯茶,忽又抬起頭來道:「巡捕房那裡,渡邊的案子已經停了下來,如今只有日本領事館的人在查,新來的那個領事叫川島佐治,在日本念過軍校,也是黑龍會的成員,你要自己小心。」


  花子君垂下眸子,神色中帶著幾分不屑,緩了緩道:「我是無關的,只是上回牽連了許小姐,很過意不去。」


  沈韜聽了這話眉心又皺起來,前世許妙芸是沒受這一回罪的,對於她來說,這實在是一次無妄之災。


  ……


  外面果真下起了雨。雖是不大的,但夾著冷風,要是吹到了臉上,卻也著實凍人。


  洪家的車子已經走了,坐黃包車還要淋雨。洪詩雨想了想,只開口道:「要不今天不去那家法國餐廳了,我們在這邊尋一爿小店吃一點,墊墊肚子就好。」


  許妙芸點點頭道:「也好,這幾天過年,我也吃了不少東西,也沒什麼胃口。」


  洪詩雨見她這麼說,蹙眉道:「你都瘦了一圈,還好意思說自己吃的多了?」


  她們兩個正預備叫了一輛黃包車擠一擠,忽見一輛黑色福特停在了兩人面前,周副官從駕駛室出來,走到兩人面前道:「少帥讓我送兩位小姐去西餐廳。」


  洪詩雨同周副官不熟,一時也不知要怎樣,只站著沒動,倒是許妙芸想著難得出來,總要讓人盡興而歸的,便點頭道:「那就麻煩周副官了。」


  她現在反倒豁達了起來,反正那人已經定親了,他再殷勤過這一陣子,等新媳婦娶進門了,總也該收手了。


  雨下的不大,周副官一邊開車,一邊偷偷的瞄了眼後座上的許妙芸。他其實很奇怪閱人無數的沈韜為什麼偏偏喜歡上許妙芸這樣的小姑娘,在他看來,許妙芸年歲尚小,比起那些成熟艷麗的交際名媛,實在是清粥小菜。


  少帥的品味是什麼時候在潛移默化中變了呢?


  ……


  把許妙芸和洪詩雨送去了法國餐廳,周副官開車回鴻運樓接沈韜。


  今天是邱維安的生日,宋三爺特意送了一個包間,讓邱維安請一幫朋友去玩,算算時間也差不多到了。


  沈韜一路上都在閉目養神,最近瑣事繁多,有好幾件事情要好好籌劃。


  汽車很快就到了百樂門的門口,周副官停車,沈韜睜開眸子,正預備下車的時候,卻瞧見後排的車座位上放著一條水紅色的羊絨圍巾。


  這正是許妙芸今天帶的那條,她膚色白皙無暇,這個顏色的圍巾很配她。


  沈韜拿起圍巾,低下頭輕嗅了一下,彷彿上面還有她的氣息,帶著淡淡的馨香。


  「許小姐去的那家餐廳離這裡遠嗎?」沈韜開口問道,他今天只是靜靜的看著她,不曾親她也不曾抱她,可藏在身體中的那種蝕骨銷魂的念想卻纏著他心裡難受,想狠狠的將她壓在胸口親她。


  「離這兒不遠,少帥有什麼吩咐?」周副官問道。


  沈韜皺著眉心想了想,自己親自去接她,她未必肯過來。正這時候,忽然有人在外面敲著車窗道:「來半天了也不見你下車?等什麼呢?」


  沈韜拉下車窗,抬起頭沖邱維安挑眉一笑,「我等誰,你還不知道嗎?」


  邱維安故意擰眉想了片刻,裝作恍然大悟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是在等曹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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