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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8.02晉江獨發

  二月初九, 禮部依旨主持春闈第一場考試。吉時已到, 考生入場,眾考官卻在開考前突然得到宮裏傳來的旨意,說皇上決定臨時改換考題。


  會試的主考除了靈犀, 還有國子監祭酒郭昌、翰林院掌院鍾敏, 以及宰相府副相賀枚, 眾人在此之前都沒有料到毓秀會有此一著,心中雖覺得不妥, 卻隻能依旨辦事, 匆匆準備。


  郭昌與鍾敏竊竊私語, 各有猜想, 賀枚見靈犀臉色不好,就上前問一句,“恭親王以為,皇上為何要臨陣改換考題?”


  靈犀搖頭笑道,“考題本由禮部密封保存,並無紕漏, 皇姐行事一貫出人意表, 本王自然不敢妄自揣測。”


  賀枚似笑非笑地對靈犀點點頭, “開考前半個時辰換題, 我等難免慌亂, 想必考場裏原本胸有成竹的士子, 也是措手不及。”


  靈犀聽出賀枚言外之意, 淡然一笑, 沉默不語。時辰一到,眾官要依規封閉考場,她才悄悄派心腹雲泉去薑壖相府報信。


  雲泉到相府時,薑壖正請了何澤等人在府上飲酒,他接了密報,心中雖驚詫,麵上卻不動聲色,重賞了雲泉,好言安撫他道,“你回去告訴恭親王殿下,此番雖不盡如人意,老夫卻十分感念她的用心布置,還請她稍安勿躁,以待來日。”


  雲泉收了賞賜,行禮告退。


  人走之後,何澤收斂笑容對薑壖問道,“依相爺看來,是否是明哲秀與明哲靈一搭一唱,刻意在我們麵前演這一出戲?”


  薑壖凝眉思索半晌,冷哼一聲道,“當初明哲靈將考題泄露於我知曉,我就覺得當中有蹊蹺,這半年間明哲靈對待明哲秀的態度恭敬了許多,明中似有收斂野心、投靠皇權之意,對我極力敷衍,卻突然在會試之前對我示好,難免令人生疑。”


  何澤點頭道,“皇上對恩科十分看重,親自挑選主考,擔任同考的翰林也是原為翰林學士的洛珅洛珺舉薦,我們半點插手不得。若非恭親王在會試前密會薑相,這一場會試原本沒有我們操作的餘地,皇上何必指使她多此一舉使出一招反間計?”


  薑壖點頭道,“老夫也是一樣的想法,恭親王在屢屢見識過皇上的雷霆手段,之後雖有收斂,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覬覦皇位這些年,怎會輕易甘於人下。”


  何澤笑道,“薑相以為,恭親王這些日子以來的謙恭忠誠都隻是在皇上麵前做戲?她投靠皇權似乎隻是權宜之計,暗中想拉攏薑相,密謀動作?”


  薑壖笑道,“無論恭親王有心也好,無意也罷,泄露考題之事,都落入了皇上的算計。好在老夫原本也沒有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此番參與會試的士子,我們的人到底占了大多數,即便不靠這些旁門左道,他們的才學文筆也是出類拔萃。”


  何澤冷笑道,“因初元令的緣故,本籍士子本就對明哲秀頗有微詞,此番若她還執意提拔重用外籍士子,反倒給了我們運作的餘地。”


  薑相望著落半的殘梅,半晌沉默無語。何澤見他憂心忡忡,忍不住問一句,“一切都依照布局人的謀算,半步不差,相爺還不放心?”


  薑相眉頭緊鎖,麵色陰沉,“正是因為皇上的每一步棋都落在局裏,老夫才覺得不安。隻怕一切都會如今日這般,太過順遂而臨終翻盤。”


  何澤笑道,“暗衛回報,皇上已秘密召見了崔縉,又將繡山寨的巫師召到京城,她已下定決心要施妖蠱之術,大局底定,即便她僥幸贏了會試,來日也難逃覆滅之果。薑相且寬心,著手布置善後事才是重中之重。”


  薑壖若有所思,半晌點頭冷笑道,“若明哲靈還是從前那般愚蠢莽撞,易受擺布,她若有意攝政王之位,老夫倒也能全了她的心願。隻是經曆了這些事,明哲靈已不是從前的明哲靈,無論她的拉攏真也好,假也罷,老夫都不能容她存身,定要斬草除根,不留後患。”


  何澤笑容一僵,不自覺地歎了一口氣。


  薑壖見他麵色有異,一時也心生感慨,“何公所想,也是老夫所想,明哲帝女之族,除掉實在可惜。明哲秀的敗筆不在於她太過聰明,而是她不知邊際的貪欲,若非她如此急功近利,咄咄逼人,興許會是一代明君,在史書上留下一筆。可惜她無成人之量,不肯成全臣子的君主,自然也不會被臣子成全。天子能薦人於天,卻不能使天與之天下。來日她失天下,也是她咎由自取。”


  何澤苦笑著點點頭,眼看著薑壖摘了一朵梅花扔在雪裏。


  會試第三場第一日是二月十五,亥時一過,毓秀就悄悄換了夜行衣,叫淩音帶她去貢院。未免打草驚蛇,眾修羅使皆嚴陣以待,極力掩護二人的行蹤。


  淩音找到華硯的號房,悄無聲息送毓秀進去,她到時,華硯正趴在桌上發抖。


  毓秀扳起華硯的肩膀,怕他出聲,輕輕捂住他的嘴,“惜墨覺得怎麽樣?”


  華硯臉色蒼白,手腳冰涼,感知到毓秀身上的溫度,迷茫間將人一把抱住。


  毓秀摸了摸華硯的額頭,拔了金龍簪刺破手掌,將血滴到華硯的茶杯裏,小心喂他喝下去。


  華硯喝了血茶,心口的劇痛漸漸平息,身上也恢複了一點溫度,靠在毓秀懷中沉沉入睡。


  毓秀拿被子襖袍將人裹好,小心將他安置,隨手包紮了傷口,速速出了號房。


  淩音迎上毓秀,皺著眉頭拆了她手上亂七八糟的布條,重新為她傷藥包紮。


  毓秀見淩音麵上有嗔怪之意,也不敢拂他的意,隻能賠笑站在一旁,任他替她處理傷口。


  淩音看著毓秀手上的一道道傷口,麵上難掩不悅,“每個月圓之夜都要這樣來一次,皇上還要容忍他多久?”


  毓秀心知淩音對華硯怨念已久,就強作笑顏出言寬慰,“悅聲從前與惜墨情同手足,遇刺受傷,他也是身不由己,如今能用此法保住他一條性命,已是上天恩賜,我隻不過受這一點點小傷,又有什麽要緊?”


  淩音憤憤道,“他若是個忠誠耿直的行屍走肉也就罷了,明明以皇上的血續命殘延,對待皇上卻越發無情,三番兩次害皇上傷心。”


  毓秀笑道,“惜墨失心之後一貫清冷,悅聲是不是錯怪他了?”


  淩音皺眉道,“上元節那日,他在金麟殿如何對待皇上……我在殿外都聽到了。”


  毓秀思及那晚之事,麵上難堪,一時變了臉色,尷尬笑道,“惜墨看似溫良,實則執拗,今日他離宮之時,我本以為他會來見我,誰知他還因上元那晚與我的不歡而散,至今心結未解。他無情,我不能無義。既然他寧死也不肯放下自尊,也隻有我退讓忍耐他的任性。你就當我從前虧欠他太多,才落得如今日日生受,月月償還的地步。”


  淩音想起那日毓秀讓他轉交給華硯的龍鱗配飾,一時陷入怔忡,等毓秀笑著在她麵前擺手,他才回神,“皇上是要現在回宮,還是順道去見一見故人?”


  毓秀猜到淩音說的故人是誰,卻搖頭輕笑,“我在這貢院之中的故人並不算少,要是一一見過,豈不是要見到天明,為免節外生枝,我們還是早些離開為上,若他杏榜提名,來日在仁和殿上,自然會再相見。”


  淩音明知毓秀心中牽掛,口是心非,卻不好點破,呆呆站了半晌,見她沒有要改口的意思,隻好抱起她,踩著瓦牆跳出貢院。


  毓秀回到金麟殿的時候,殿中一片昏暗,淩音腳一落地就發覺殿中有人,掩麵跳窗而去。


  這般時辰,罔顧她的旨意膽敢出現在這裏的,隻有那一個人。


  毓秀平息心神,親自去點了幾盞燈,待寢殿中明亮起來,她便看到了依靠坐在床邊的薑鬱。


  薑鬱原本低著頭,身體鬆鬆散散,像是睡著了。在寢殿的燈亮起來的一刻,他卻抬起頭,麵上帶著一絲看不清內涵的笑容。


  他麵上雖笑,眼中卻一片冷冽,一雙冰藍的眸子,像絕望的穀底,無盡風霜。


  毓秀已經很久沒見過薑鬱冷若冰霜的眼神了,一時愣在當場。二人相隔不過十尺,卻似高崖對峙,棋到生死處,轉瞬成敗時。


  一陣狂風吹來,吹開淩音落跑時不及關緊的窗,才打破空氣中劍拔弩張的沉寂。


  薑鬱站起身,一步步越過毓秀,走到窗邊關緊窗,再緩緩走到毓秀身邊,站到她麵前,似笑非笑地拔了她的金龍簪,解了她束發的黑發帶,再慢條斯理拆她束身的腰帶,一層一層脫她的夜行衣。


  毓秀渾身僵硬地任薑鬱動作,一顆心跳的猶如鼓鳴,思考如何回應。


  薑鬱脫掉毓秀的外衣中衣,掙紮再三,終無逾距,兩隻手撫摸她披散的頭發,將人抱在懷裏輕聲說了句,“皇上身懷六甲,怎好隨意勞動,若生事端,為臣的萬死不能相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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