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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7.26晉江獨發

  屏風後的黑影一動, 遠遠對上首的毓秀行了一個拜禮, 鏗然回話道, “臣華硯,原是皇上禦封的欽差, 林州道監察禦史。”


  滿堂聽這一言,無不心驚。


  南宮秋與南宮羽都是在夜堂布置好之後才被帶進堂中的,並沒有看到角落的黑屏風。如今聽到華硯回話的聲音,如何不寒顫。


  華硯明明與他們同處一室, 聲音卻像是從天邊傳來,特別是他話中刻意用了一個“原”字。


  白兩看了一眼毓秀求示下,見毓秀緘口不言,他便再問一句, “華殿下是人是鬼?”


  華硯猶豫了一下,斟酌答話道,“臣經曆一場浩劫,已不算是人了。”


  薑壖聽得出回話的聲音是華硯,一時間也有些失分寸。


  他對升夜堂之事並非沒有忌諱,否則也不會應允布局人不留全屍。刺客行刺華硯時之所以挖他的心,並不僅僅是要給毓秀一個下馬威。


  想不到白兩如此神通廣大,竟能在短短時間內招來一個未得全屍下葬的魂魄。


  燈火昏暗, 毓秀雖看不清下首眾人的表情, 卻也猜得到薑壖此刻的心境, 她便輕笑著對屏風後說一句, “大理寺堂, 神鬼相幫,朕從前隻聽說這個傳聞,想不到如今卻得親見親曆。你說你是華硯,這堂中之人必定覺得匪夷所思,不知你是否有憑證?”


  華硯微微一笑,“皇上若不信臣的身份,隻管訊問。”


  毓秀笑著看了一眼薑壖,“不信你身份的並非是朕,不如請薑相與淩相替朕來問。”


  淩寒香看了一眼薑壖,見薑壖皺著眉頭不發一言,便輕咳一聲對屏風後問一句,“殿下九歲生辰的時候,臣曾派人送了殿下一件壽禮,殿下還記得是什麽?”


  華硯笑道,“淩相贈我一把價值連城的龍泉寶劍。我雖自幼習武,可在淩相贈劍之前,從未使用過上乘兵器,自得了那柄劍,每日練功越發勤勉,即便過了多年,心中依然感謝淩相饋贈。”


  毓秀看了一眼淩寒香,“他說的可相合?”


  淩寒香笑著對毓秀點點頭,“殿下說的不錯。”


  毓秀見薑壖一臉的不置可否,就猜到他心中依然存疑,“薑相有什麽話要問?”


  薑壖想了一想,冷笑道,“華硯身為皇夫,他的身份恐怕隻有皇上能驗證,老臣如何問得?老臣奇怪的是,皇上為華殿下大病一場,一夜白頭,今日既得重逢,為何如此淡然?”


  毓秀笑道,“薑相怎知朕淡然,即便我心中已驚濤駭浪,不能自持,也不能顯露半分在麵上。時間緊迫,薑相若無疑惑,我們便入正題。”


  一句說完,他便對程棉點點頭,程棉攥了攥拳頭,極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一如從前,“殿下在林州遇刺,跟隨的侍從親衛無一生還,當時的情形到底如何,可否請殿下一一道來?”


  靈犀聽出程棉話中的一絲猶豫,心中暗自驚異。


  程棉是何等泰山崩於前而不動的人物,今日恐怕也不是他第一次升夜堂審冤鬼,即便如今在這堂上的當真是華硯,他絕不會是心慌或心虛的那個人。


  那他的一點猶豫,又是為了什麽?

  屏風後一片寂靜,眾人等了半晌,才等到華硯開口。


  “臣一行三十五人,兩名貼身侍從,四名雜役,十名禁軍,還有十八人,是皇上派來暗下保護臣的高手。”


  薑壖嗬嗬笑道,“當初在林州找到的屍體,算上殿下,似乎不止三十五人,殿下的話中似乎有紕漏。”


  華硯淡然回話道,“其餘眾人皆是林州府的府兵,是賀大人派來保護我的,具體人數,我記不清了。”


  薑壖看了一眼毓秀,輕咳一聲道,“老臣鬥膽一問,殿下遇刺的地方是林州邊境,你本是奉皇上之命到林州查賤民告禦狀的案子,案子查完了,不回朝複命,為何要去邊關?”


  華硯一派淡然,“不瞞薑相,我是奉母命到邊關看望他的舊部,捎帶些什物,在此之前,也曾向皇上請旨求允,誰知中途竟橫生枝節。”


  薑壖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顯然對華硯的回答不甚滿意。


  毓秀聽而不聞,轉而示意遲郎,遲郎便向華硯問道,“行刺殿下的刺客有多少人,殿下可還記得?”


  華硯回話道,“我們一行輕裝簡行,選了偏僻山路,深林之中渺無人煙,刺客一早就埋伏在林中。刺客數量是我們人數的十倍不止,且個個都是高手,直耗到我們精疲力竭。”


  他隻記得自己殺了很多人,可是無論殺多少人,還是有殺不完的人。


  遲朗單刀直入問一句,“殿下可知刺客首領是誰?”


  華硯道,“起初我是不知道的,直到最後我戰到力竭之時,他自摘了麵具,露出麵容,我才知曉他的身份。”


  遲朗頓了一頓,“他的身份是否讓殿下吃驚?”


  華硯回話的雲淡風輕,“說吃驚也不盡然,遇到伏擊時候我大概已經猜到刺客是何人指使,隻是當我在見到首領之人的時候,才敢十分確定,他們是真的打算取我的性命。”


  遲朗似不經心地看了一眼薑壖,再問一句,“首領之人是誰?”


  華硯一字一句答話清楚,“撫遠將軍次子南宮羽。”


  南宮秋聽到這一句,一顆心沉到海底,她原本還抱著一絲希望,希望南宮羽在刺殺華硯的時候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可她太了解她二弟的行事風格,他敬重華硯是淑人君子,在殺他之前絕不會讓他死的不明不白。


  畢竟挖了他的心,就鎮了他的魂,沒有完整魂魄的人,上不得天、入不得地,連地府都無法申冤,更遑論重返陽世。


  到底還是失算了。


  毓秀見南宮秋半抬著頭,一臉懊惱的表情,就問她一句,“南宮大人親耳聽到被刺者的證言,還有何話說?”


  南宮秋哪裏敢說半個字,慌慌把頭低了,打定主意裝死。


  毓秀轉向薑壖問道,“薑相要我請地府的冤魂上堂作證,白先生已將人請到了,滿堂人也聽到他親口為證,薑相可有話說?”


  薑壖望著屏風後的黑影,腦子一片淩亂,這一整件事從一開始就透著詭異,他像是掉入了一個精心布置的陷阱,明明隻差一點就看得出布局人的謀劃,卻又似雲裏霧裏。


  非全屍下葬之人,尤其是無心之人,很難被召魂,莫非是毓秀找了一個聲音與華硯一模一樣的人,故意在他們麵前演這一出戲?


  否則若屏風後站立的當真是華硯的鬼魂,又何妨現身人前?

  毓秀見薑壖若有所思,並不回話,就笑著再問一遍。


  薑壖輕咳一聲,“臣想問華殿下幾句話,請皇上恩準。”


  毓秀點頭應允。


  薑壖起身走到堂中,一直到離屏風不到十步的距離,開口問一句,“殿下如何確定刺殺你的刺客首領是南宮羽?”


  華硯笑道,“其一,我見過南宮羽其人,也記得他的容貌;其二,他親口向我承認他是南宮羽。”


  薑壖愣了一愣,隨即冷笑道,“眾所周知,南宮家的二公子體弱多病,常年臥病在床,今日在堂上的這一位自稱是南宮羽,殿下可願親自指認?”


  華硯猜到薑壖懷疑他的身份,想引他現身,半晌卻沒有回話。


  他的沉默讓薑壖越發肯定心裏的想法,索性更上一步,“殿下指認刺殺你的真凶近在咫尺,你可願當麵指認?”


  他這一句說完,堂中就刮了一陣風,將離屏風最近的一盞燈吹滅。


  滿堂之中,隻有靈犀倒抽涼氣,其餘各人雖驚,卻極力保持鎮定。


  薑壖心中忐忑,才想往後退,屏風後的黑影卻在他之前動了腳步,走到屏風之前。


  燈光昏暗,薑壖隻能看清眼前人的大體的輪廓。那人每走近他一步,他的心就更沉一分。


  當華硯走到薑壖麵前,堂中又滅了一盞燈。


  近在咫尺,薑壖終於看清華硯的麵容,那是一張蒼白的、麵無血色的臉,臉上雖帶著笑容,卻讓人看不清笑容的內涵。


  薑壖難得驚惶。


  他認定眼前這人隻是毓秀用的障眼法,喬裝易容成華硯的容貌。


  華硯猜到薑壖的想法,就伸手握住他的手,笑著問一句,“薑相懷疑我的身份?”


  薑壖被手上冰涼的觸感激的打了一個冷顫,刹那之間,流了一身冷汗。


  華硯再上前一步,在薑壖耳邊小聲說一句,“薑相究竟是要我指認動手殺我的執刀人,還是幕後布局的布局人?”


  話明明就在耳邊,說話的人卻沒有半點活人氣息。


  薑壖活了這些年,隻有這個當下,心中真正感到恐懼,若這世上當真有冤魂不散這回事……


  華硯望見薑壖眼中的驚惶與微微發抖的兩臂,笑著繞開他,走到南宮羽麵前淩然問一句,“你到底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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