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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1.04晉江獨發

  薑鬱遠遠望見舒婉與舒嫻離開, 就特別放慢了腳步, 避免與二人見麵。


  他到勤政殿時,毓秀已轉到內室,薑鬱一進門, 就看到她正依靠在榻上, 拿一封奏章來看。


  神情專注, 一身淩厲與從前更有不同。


  毓秀見薑鬱進門, 就放下手裏的折子,笑著對他伸出手。


  大概是沒有坐轎來的緣故,薑鬱身上從裏到外都透著寒氣,手也冰冷。


  薑鬱接過毓秀的手,抓到一把溫熱之後,又把手抽了回來, 順勢坐在她身邊,看她手裏的折子。


  毓秀被迫斜靠在薑鬱身上, 扭頭看他臉上的表情。


  他的側臉, 她看過無數次,每一次都想從他細微的表情變化中看出更多的細節,可每一次都失望。


  她明知她看到的隻是他的麵具, 卻分不清他麵具的顏色。更諷刺的是,他們每一次親近, 都會讓毓秀生出恍如隔世的錯覺。


  怎麽會有人離他這麽近, 又這麽遠, 似乎是她最緊密的盟友, 又像是她爭奪權力的路上最大的敵人。


  薑鬱速速瀏覽了奏章,一扭頭,就望見毓秀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


  相比愛慕,她的眼神更多的是好奇與探尋。


  毓秀的臉近在咫尺,薑鬱甚至能數清她有多少根睫毛。她的兩頰因為燒的發紅,兩瓣嘴唇卻幹幹,似乎是因為他的目光,才嘴角上揚勉強咧出一個笑容。


  鬼使神差,他輕輕吻上她,又在她還來不及掙紮的時候結束了這個短暫的親密,微笑著看那兩片唇因為他一個小小的舉動而變濕潤。


  毓秀的驚詫隻有一瞬,薑鬱並沒有執意糾纏,她也不好追究,唯有故作無恙,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眼看薑鬱的手要摟上她的腰,毓秀便不著痕跡地坐直身子,“宰相府聯名上的折子,伯良以為如何?”


  薑鬱也不糾結,笑著坐到毓秀對麵,把折子遞回她手中,“即便官員聯名的事皇上不喜,且忍耐這一次,畢竟赦免崔縉與賀枚的族人是皇上想要的結果。”


  毓秀搖頭冷笑,“伯良明知我想要的不僅是這個結果,如今的這一切隻是我懦弱妥協造成的。”


  薑鬱想勸毓秀寬心,見她一臉落寞,冠冕堂皇的話便怎麽也出不了口。


  “臣才見宗正從勤政殿離開,她來可是為了德妃的事?”


  毓秀明知薑鬱要提起供書,就笑著答一句,“伯良來的晚了,才剛來過勤政殿的不止舒婉,還有右相與博文伯。”


  “他們都是為德妃之後安置的事求皇上的聖意?”


  “除此以外,那兩人怎會如此同心。”


  薑鬱沉默半晌,麵上的表情晦暗不明,“皇上真的決定放舒嫻出宮?”


  以舒嫻的性命換崔縉賀枚族人的性命,是她同薑壖定下的契約,她怎麽敢不履約。


  舒嫻即便犯了滔天大罪,也是舒景與薑壖的女兒,性命絕不是她一個皇座上的傀儡輕易取得的。


  毓秀自嘲一笑,“當初舒景執意要她入宮的時候,朕就覺得十分不解,亦或是,舒嫻進宮根本就不是舒景的本願,她隻是被薑壖與舒嫻當成跳板。可惜展現在我麵前的隻是黑幕下的一個邊角,整局棋的布置有九成都被掩藏在暗處。”


  薑鬱一皺眉頭,“薑壖安排舒嫻進宮於他來說又有什麽好處,皇上是否庸人自擾?”


  毓秀苦笑著搖搖頭,扶額道,“大約真是我多慮了。病來如山倒,近來腦子越來越糊塗,想不清楚的事也越來越多。”


  薑鬱在一旁陪笑,半晌才試探著問一句,“宗人府既已查明真相,皇上該借此機會肅清宮中。”


  毓秀似笑非似地看著薑鬱,“伯良所謂肅清宮中的意思……”


  “自然是要清理掉與舒嫻有染的亂臣。”


  毓秀默默看了薑鬱半晌,將她手邊的一封折子扔到他麵前,“這是舒婉送來的供書,伯良以為舒嫻所說是真是假。”


  薑鬱皺著眉頭將密折從頭讀到位,思索半晌道,“皇上可派人查證這當中的細節,是否與舒嫻招認的相符?”


  毓秀冷笑道,“宗人府已派人查實,處處相符。越是如此,朕才越覺得蹊蹺,怎麽會有這種巧合,舒嫻又為何選擇在這個時候把她心愛之人置於險境?”


  薑鬱冷笑道,“陶菁是否是舒嫻的心愛之人,臣不敢定論,事實勝於雄辯的道理,皇上不會不明白。”


  毓秀將麵前的幾封折子推到薑鬱麵前,“朕頭痛的難過,今日的折子都請伯良代勞。”


  一句說完,她又不甘心就此打住,“林州之事,所有不利的證據都指向賀枚,且崔縉是幕後主使,勝於雄辯的不是事實,而是鐵證。布一個精巧的局需要多少力氣,即便做的沒有一絲紕漏,局就隻是局而已。”


  薑鬱擺弄手邊的兩封奏折,抬眼看向毓秀時,眼中似有譏誚,更多的卻是失落,“臣想不到皇上竟會以林州事作比,你若從一開始就如此盲信,不管擺在眼前的是局還是事實,似乎有失偏頗。”


  他語氣冷淡,像是要極力撇清情緒,毓秀總覺得他刻意的冷漠之外帶了些不能言明的意味,卻猜不透他的話外之音。


  “伯良是不是有什麽話不便直言?”


  薑鬱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窗外的天光,半晌卻抬手關了窗,踱步回毓秀麵前,輕聲說一句,“薑家的布局人不是舒嫻,這是皇上一早就確定的,除去舒嫻之外,誰是最合適的人,皇上心中恐怕也有一個猜想。”


  她心中當然有一個猜想,她猜想的人正站在她麵前。


  薑鬱像是看穿毓秀心中的想法,他的兩片唇緊緊抿著,像是在極力忍耐一個瘋狂的念頭。


  毓秀見薑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就催促他一句,“你我之間還有什麽不可說,伯良想說什麽,直說就是。”


  薑鬱坐到榻邊,一隻胳膊肘搭在桌上,輕歎道,“隻怕臣對皇上推心置腹,皇上卻認定臣別有心機。”


  毓秀掀了蓋在腿上的小毯,端起茶杯喝一口茶,幹脆點破,“伯良懷疑陶菁是薑家的布局人?”


  薑鬱麵色陰鬱,藍眸比彼時更深沉,昏光中已不是鏡湖的顏色,反倒更像是兩顆黑曜石。


  “臣的這個猜想,絕非臆想,皇上可還記得當初引陶菁進宮的是誰?”


  “是皇叔。”


  “少年才子,因為莫須有的罪名遭受兩年牢獄之災,心懷怨恨,生出報複之心,也不無可能。”


  毓秀回想陶菁進宮之後的種種,實在不願相信他處心積慮待在她身邊是為了報仇。


  若他真的對明哲家有恨,大可任她在帝陵裏自生自滅,何苦要不顧性命跑去救她。


  薑鬱見毓秀麵上並無動容,禁不住冷笑道,“薑家的布局人,要的從來都不是皇上的性命。薑壖癡迷權利,卻隻敢做遮蓋皇權的黑影,除非薑家受到致命的威脅,他絕不會掀翻棋盤,謀害皇上的性命。臣一直以為當初在帝陵中發生的一切,都是有人刻意布置。皇上被陶菁所救,也是他求取你信任的方式。”


  毓秀不是沒想過陶菁出現在帝陵,又在危急關頭救了它的事太過巧合,他是從哪裏得到帝陵的機關圖,又是怎樣避開層層禁衛,闖進陵來與她相見的,他也從來就沒有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可這一切的疑惑,都抵不過他救她了性命的這個事實。


  毓秀不是沒有想過,自己是否一葉障目,被陶菁的救命之恩蒙蔽雙眼,忽略了許多本不該被忽略的解釋不清的細節。


  薑鬱見毓秀若有所思,禁不住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別有深意的笑容,“原來皇上不是沒有疑惑,隻是一直在自欺欺人,不願相信。”


  “自欺欺人”這四個字戳到了毓秀的痛點,她卻想承認,“若陶菁真的是薑壖擺在宮中的一顆棋子,憑他的所知,早已能讓我落入萬劫不複的境地,何苦迂回至此。”


  這一句話讓薑鬱確定了他一直不敢確定的事,他心中百味雜陳,麵上卻不動聲色,“不管皇上是否對陶菁推心置腹,他既然知曉皇上的秘密,皇上就不該留他在身邊。若非有這樣一個知己知彼的布局人,薑壖怎會步步料敵先機,走在皇上之前。華硯也好,賀枚與崔縉也罷,以至於舒嫻,步步棋布置精巧,戲耍皇上於鼓掌之間。皇上竟從來就沒有懷疑過你的枕邊人?”


  毓秀心裏好笑,麵上卻擠不出一個笑容,隻喃喃說一句,“朕的枕邊人,是你啊。”


  薑鬱沒料到毓秀會顧左右而言他,一時愣在當場,半晌之後才開口說一句,“皇上這麽說,是要臣啞口無言嗎?”


  毓秀搖頭笑道,“伯良今日說的話,朕會仔細思量,至於陶菁是否與舒嫻有染,又是否是薑家的布局人,朕要聽到他的親口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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