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9.27晉江獨發
毓秀目光流轉, 麵色深沉, 在此之前她已經猜到薑壖會拿大赦天下作為理由為崔縉賀枚求情,以防她之後再以此為借口免去崔縉與賀枚的死罪。
他是處心積慮要那兩人的性命。
可薑壖不知的是她肚子裏根本沒有龍嗣,也不會有大赦天下的那一日。
毓秀扶著額頭, 上氣不接下氣地咳嗽幾聲, “薑相仁懷天下, 朕心甚慰。太妃生辰, 朕原本不該掃眾愛卿的雅興,隻是我頭痛病發,實在吹不得風了。”
一言既出,薑汜忙起身恭送,薑鬱走上前,扶著毓秀一同出了禦花園。
上轎之前, 毓秀一直皺眉扶額,麵色陰鬱, 咳嗽不止。周贇等為她掀了轎簾, 她就裹緊外袍坐了進去,看也不看薑鬱。
轎簾一放,周贇也不等薑鬱示下, 直接吩咐擺駕回金麟殿。
等毓秀一行走了出去,薑鬱還站在原處。
傅容偷眼去看薑鬱, 隻一眼, 就嚇得倒抽冷氣。
薑鬱周身散發的寒氣比以往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臉上雖然沒有表情, 眼神中透露的殺意卻半點隱藏不住。
他對那個侍從不滿已不是一日兩日,特別是在他得主上另眼相看,著令其日日陪伴左右之後。
周贇是個聰明人,他的聰明卻因為忠誠變成偏執。她眼裏除了毓秀誰也看不到,這在傅容看來,無異於自掘墳墓。
薑鬱望著毓秀的儀仗半晌,眯了眯眼,坐上轎子,還不等傅容開口求示下,他就沉聲說一句,“去金麟殿。”
傅容哪裏敢說一個不字,吩咐起轎跟上毓秀的儀仗。
毓秀到金麟殿的時候,薑鬱的轎子也剛剛落下,她原本已經走到殿門口,見薑鬱下轎,就站在門邊等他上階。
薑鬱快走幾步,扶住毓秀一同進殿。
到了內殿,薑鬱看了一眼伺候毓秀換衣脫鞋的周贇,對毓秀笑道,“皇上是想喝熱茶還是想喝熱湯?”
毓秀滿心無力地揮揮手,“熱茶熱湯都不想喝,幫我倒一杯熱水。”
周贇親自為毓秀倒了一杯溫水,站在一旁想等她喝完收杯,薑鬱卻笑著說一句,“我有幾句話要同皇上說,你先出去吧。”
周贇看了毓秀一眼,得毓秀點頭,方才躬身退出去。
門關了半晌,薑鬱還盯著殿門的方向,冷笑不語。
毓秀猜到薑鬱糾結的是什麽,想了想,還是解釋一句,“他是我貼身的人,自然要事事以我的話為準,伯良不必介意。”
薑鬱笑道,“臣自然不會同一個侍子一般見識,皇上多慮了。”
毓秀似笑非笑地點點頭,為掩藏麵上的一絲鄙夷,就扶著額把頭低了,哎呦叫了兩聲,“大概是才剛在禦花園吹了風,頭痛病犯了,難過的厲害。”
薑鬱攔腰將毓秀抱起來,把她從坐榻放到床上,伸手解了她的腰帶,又去脫她的衣服。
毓秀起初還阻攔,拉推之下拗不過薑鬱的氣力,幹脆放軟了讓他脫衣服。
薑鬱一開始很享受淩駕於毓秀的感覺,毓秀放棄掙紮之後他的愉悅反倒變成了忐忑。那兩條白淨光裸的胳膊非但不是眼前的風景,卻像是刺他眼的針。他隻能拉開鋪蓋,把毓秀塞了進去,坐在床邊幫她整理散落在枕上的亂發,“皇上小睡一會,臣去批奏章。”
奏章……
毓秀拉住薑鬱的手,攥緊了不放鬆,“伯良等我睡著了再去。”
她難得示弱,薑鬱自然要順遂她的心意,握著她的手坐在床邊。
毓秀睡得很快,睡著之後,抓薑鬱的手卻還不鬆。
薑鬱抽不出手,也不想抽手,便把奏章忘到一邊,拿毓秀枕邊的書來看。
看了不知多久,腿都坐麻了,才想站起來活動一下身體,門外就有侍從小聲稟報,“太妃駕到。”
薑鬱從毓秀手裏抽手出來,整理衣衫開門走出去。
等在外殿的不止薑汜,還有薑壖與舒景。三人一見薑鬱,齊齊上前拜道,“皇上龍體無恙?”
薑鬱坐上主位,也不開口賜座,薑汜等便各自找到位次坐了。
“皇上感染風寒,這幾日都不大好,才在外吹了風,一回來就睡下來,隻看她醒來後身子是否好轉。”
薑汜笑道,“晌午一過,天氣反倒比之前暖和了許多,壽宴一散,我們就馬上過來了。”
探病是假,薑壖與舒景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薑鬱陪三人寒暄幾句,說的都是無關緊要的話,等了半個時辰,毓秀還未見醒,三人就一同起身告辭。
薑鬱輕手輕腳回內殿,一進門,卻見毓秀散著頭發靠床坐著,手裏拿著薑鬱才看的那本書。
薑鬱愣了一愣,笑著走到毓秀身邊,“皇上知道皇叔等來探望?”
毓秀搖頭笑道,“若出去相見,還要整裝梳洗,朕心裏覺得麻煩,就幹脆不出聲。”
二人默默對望半晌,薑鬱見毓秀皺眉,就坐到她身後把她抱在懷裏,輕輕幫她揉頭。
毓秀全身緊繃地任薑鬱摟著,半晌才問一句,“伯良不是說批奏章嗎?”
薑鬱輕咳一聲,“皇上一直抓著臣的手,臣動也動不了,怎麽批奏章。”
毓秀臉紅了紅,從薑鬱懷裏掙脫出來,穿鞋下床,披了外袍高聲叫來人。
薑鬱還呆在原處,周贇已應聲進門,領旨去取奏章。
嬤嬤們為毓秀梳了個簡單的發髻,伺候她洗臉漱口。
薑鬱無聲輕歎,隻得坐到榻上,陪毓秀一同批奏章。
到了晚膳時分,兩人一同用了飯,說了幾句閑話,再看奏章時,彼此間又沒了話。
批完奏章,天已不早,兩人吃了夜宵,各自洗漱。
薑鬱有意留宿,毓秀執意不肯,再三勸他保重,吩咐送他出殿。
薑鬱心中雖不快,拗不過毓秀執意,隻得叮囑她幾句,自回永樂宮。
毓秀喝了藥,洗漱換衣畢,靜靜躺在床上。侍從們滅了幾盞燈,一同退出門。過了不出一炷香的時間,殿門輕輕開合,有人悄悄進門,掀了床帳。
陶菁來時,恰巧周贇交班,跟隨他一同交班的梁岱眼看著陶菁進門,出殿之後就忍不住說一句,“他日日來守夜,早晚會走漏風聲,傳到皇後耳裏,我們幾個恐怕也要受連累。”
周贇一早就知道梁岱對陶菁進出金麟殿的事頗有微詞,道不同不相為謀,他雖勸不動他,就隻能嚇他,“你不說,我不說,自然不會走漏風聲,皇上身邊無心人,不會有人搬弄是非,且稍安勿躁。”
梁岱聽周贇這麽說,也不好再發牢騷,有什麽苦水隻能硬咽。
陶菁進門的時候毓秀已經聽到聲響,等他掀開床帳爬上床,她還往裏讓了一讓。
陶菁忍著笑,躺到毓秀身邊把她摟進懷裏,“皇上睡不著?”
毓秀聽他滿是得意的口氣,回話時就沒好氣,“我睡沒睡著你不是看到了嗎。”
陶菁笑道,“怪隻怪皇上批奏折批的太晚。”
他話說的迂回,毓秀也不點破,二人目光交匯了一瞬,就各自低頭。
雖然四周一片昏暗,看不清彼此的麵容,毓秀大概也猜得到陶菁是怎麽樣的神情。
陶菁見毓秀垂著眼不說話,就把摟她腰的手收緊了,他的呼吸越來越近,毓秀的頭都昏了,胡亂推了他一把,把他推遠。
陶菁嗬嗬笑了幾聲,重新湊到毓秀跟前,正色問一句,“皇上選在今天把舒嫻放出來,為的就是讓薑壖在眾人前麵為崔縉與賀枚求情。”
他用的是肯定的語氣,顯然今日在宴上見到舒嫻又聽到薑壖說那一番話的時候,他就猜到她的用意了。
毓秀默然不語,陶菁等了半晌也沒有等到她的回應,就顧自說一句,“皇上當真不追究舒嫻,預備放她出宮?”
毓秀不想答話,閉目養神隻當沒聽到。
陶菁無法,隻得伏在她耳邊小聲說一句,“皇後執意要皇上處置同舒嫻有染的人,皇上不覺得奇怪嗎?”
毓秀當然覺得奇怪,也許薑鬱是想澄清自己,更有可能的解釋是,他如此執意要她肅清後宮,是要借此機會鏟除他想鏟除的人。
那宗人府舒嫻在那一封案卷上落下的名字……
陶菁不等毓秀說話,就開口再說一句,“若舒嫻認定與她有染的人是我,皇上相信嗎?”
毓秀不點頭也不搖頭,幹脆翻身背對陶菁。
陶菁扳了扳毓秀的肩膀,見她動也不動,就長歎一聲平躺回床上,“我現在還不知道舒嫻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可與她有染的絕不會是我,理由……我不能說,若有一日我被冤枉,百口莫辯,隻望你能信我。”
修羅堂查到的結果,是陶菁與舒嫻私交匪淺。
在此之前,毓秀一廂情願地認定陶菁與舒嫻該是並無私情,可如今他突然對她說這些話,她就免不得懷疑他是未雨綢繆、欲蓋彌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