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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晉江獨發

  舒景抬頭看了一眼毓秀, 毓秀麵無表情;她再看薑壖, 薑壖竟也不動聲色。是她多心也好,她總覺得這其中有什麽違和之處。


  散了早朝,四人跟隨毓秀去勤政殿。舒景眼看著薑壖與淩寒香偶爾說笑, 一派和樂, 禁不住暗自腹誹, 隻認定他們人前做戲。


  阮青梅見舒景臉色不好, 一路上也不敢說話,默默在心裏盤算待會該怎麽在毓秀麵前陳詞。


  到了勤政殿,毓秀也不急著入正題,吩咐侍從為四臣上了瓜果點心。


  幾人用著茶,誰也不肯先開口,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半晌也隻說了無關緊要的話。


  毓秀在上位看四人虛與委蛇, 禁不住在心裏冷笑。


  最後還是舒景熬不過, 站起身說一句,“皇上召臣等來商議為華殿下修陵的事,不如請工部尚書算一算要花費多少?”


  一開口就是花費多少, 她眼裏果然隻有銀子。


  毓秀低頭喝一口茶,“今日之所以沒有請戶部尚書一同前來, 本意不是為確認花費。朕要與諸位卿家商議另一件事, 該以妃禮安葬華硯, 還是臣禮。”


  舒景聞言, 吃了一驚,薑壖麵上卻並無異色,顯然是一早就聽到風聲。


  阮青梅見舒景對她使眼色,便出列對毓秀行禮,“畫儐殿下是皇上親封,本該以妃禮厚葬,怎麽會有以臣禮下葬一說?”


  未等毓秀開口,淩寒香就似笑非笑地答一句,“畫儐殿下雖是皇上親封,此番卻是以禦史欽差的身份去林州,也因此遭奸人暗害,以臣禮下葬,並非不合規矩。”


  阮青梅見薑壖沒有開口,心裏便多了頂撞淩寒香的底氣,“殿下一片忠心天地可昭,以臣禮下葬雖全了他的賢名,卻罔顧他與皇上一世恩愛。皇上怎麽會準許殿下葬在皇家陵園之外,百年之後不得廝守。”


  這一句話的確觸到了毓秀的痛點,她當初答應神威將軍以臣禮安葬華硯,心裏最遺憾的就是不能與他死得同穴。以至於之後薑鬱獻計,請她以妃禮安葬華硯時,她也曾一度懷疑,她之所以會被輕易煽動,政治上的考慮隻是一方麵,更多的卻是她反悔的心意作祟。


  毓秀明知這麽做很自私,卻想自私到底,即便那個人不在了,她也不想放他離開。


  舒景見毓秀半晌沒有說話,一臉哀戚之色,似乎是被阮青梅的話打動了,忙幫腔一句,“尚書大人言之有理,殿下雖未有幸與皇上白頭偕老,可他對皇上的心日月可鑒,殿下在天有靈,一定也希望葬在妃陵之中,永伴皇上左右。”


  毓秀扶著額頭,滿心無奈,“朕何嚐不想讓惜墨長伴朕左右,隻是朕已經答應神威將軍要以臣禮安葬惜墨了,君無戲言,怎能出爾反爾。”


  舒景與阮青梅麵麵相覷,半晌也沒人開口接話。


  淩寒香本想勸撫一句,卻被薑壖搶先一步,“皇上體恤神威將軍喪子之痛,是皇上宅心仁厚。殿下先是儐,後是臣,依照舊例,歿後還要加封。依臣看來,神威將軍之所以求皇上以臣禮安葬殿下,十有七八是心中不忿的負氣之舉。”


  舒景點頭道,“薑相言之有理,殿下在外遭人刺殺而死,聽聞……竟連全屍也無,神威將軍身為人母,心痛其子慘死也是人之常情。即便不敢怪罪皇上派殿下出巡,心中卻暗存一口怨氣,她執意求皇上以臣禮安葬殿下,實是被怨恨衝昏了頭腦,一時衝動罷了。”


  毓秀一聲長歎,手支著頭閉目養神,半晌才開口道,“薑相與伯爵說的正是。朕去將軍府探望神威將軍,他們夫妻哀毀骨立,肝腸寸斷。神威將軍雖是女中豪傑,卻也受不得這喪子之痛,急火攻心,病在當場。禦醫趕去將軍府診治,隻說她人到現在還昏迷不醒,隻靠山參養著性命。朕見她時,她雖不曾開口怨我一句,一哀一痛,卻皆是控訴。”


  舒景與薑壖目光交匯,見薑壖對她做了一個禮謙的眼色,便開口道,“神威將軍的哀痛,臣雖不曾親受,卻也能猜測一二,當初三女遇刺傷重,五女身染惡疾命懸一線,臣是如何心急如焚,想必皇上還曆曆在目。為人臣者,不該為一時意氣左右,忘了臣子的本分。否則時過境遷,再回頭想來,就隻剩滿心的悔恨與羞愧。”


  毓秀在心裏冷笑,舒景言之鑿鑿,似有深意,難道是在為當初逼迫她割肉獻血的事表露悔意。


  隻是她刻意提起舒嫻,又有什麽用意。


  毓秀笑著點點頭,一邊打量舒景,想從她的表情中看出一點蛛絲馬跡。


  薑壖與淩寒香但笑不語,目光隻追隨毓秀。


  阮青梅笑道,“於情於理,皇上都該以妃禮安葬殿下。若是皇上怕神威將軍傷心,臣等與神威將軍同朝為官,皆可好言規勸於她。”


  毓秀擺手道,“神威將軍病臥在床,恐怕一時半會恢複不了,未免她多心,你們都不要去打擾她。既然眾卿都讚成以妃禮安葬惜墨,朕會找時機親自說服她。”


  阮青梅看了看舒景,躬身對毓秀應一聲是。


  舒景笑道,“皇上既已決議已妃禮安葬殿下,之後便該由工部擬一封在妃陵中選墓的折子,請皇上定奪。”


  毓秀一皺眉頭,“朕雖決議以後宮之禮安葬華硯,卻不想將他葬到妃陵。眾卿都知朕與惜墨情深似海,若朕百年之後不能與他合葬,恐怕終其一生也不會心安。”


  話說到這個地步,底下的幾個人也都明白毓秀的意思了。


  舒景心中雖有些吃驚,卻並沒有覺得有什麽大不了。


  薑壖麵上一派雲淡風輕,泰然自若。


  淩寒香見三人都不說話,就出麵對毓秀笑道,“皇上的意思,是想追風殿下為後,並以後禮安葬。”


  毓秀哀哀望著薑壖,答話時十分猶豫,“朕也知道這麽做不合規矩,眾卿以為朕任性也好,小兒女情懷也罷,若惜墨不是以後禮下葬,朕百年之後便不能與他合陵,一想到這,朕就徹夜不得安眠。朕也知此舉對皇後似有不公,但請眾卿體諒我一片癡心,容我越禮一次。”


  薑壖嗬嗬一笑,“皇上即便追封華硯為後,也不算越禮,追封畢竟隻是追封,乃是皇上哀悼殿下,才給殿下的榮耀。本朝開國以來,也有後宮生前為妃,歿後加封為後的先例,也曾有君王陵中兩後相伴的先例。皇上與殿下伉儷情深,他又是枉死,論國法人情,以後禮安葬殿下都無可厚非。”


  舒景見薑壖如此豁達,心中反倒生出疑慮,他越是不在乎禮數名分,越是不把皇權與皇上放在眼裏,他既然不為薑鬱抱不平,莫非是一早就在心中做了決定,當真將毓秀看做一枚棄子。


  若小皇帝是聰明人,從薑壖的態度中也該覺出蹊蹺,有感自危,她卻反倒像是鬆了一口氣,麵上還隱有笑意。


  舒景望向淩寒香半晌,隻等她出言提點毓秀,誰知等了半晌,也不見她發一言,熬到最後,還是要她出麵說話。


  “從前固然有一皇雙後合葬的先例,卻也是因一後先歿,再封一後的緣故。如今皇後安在,歿的隻是一個儐妃,皇上若以後禮安葬華殿下,必定會惹人非議,又將薑皇後至於何地。”


  毓秀麵色尷尬,似滿心為難,“朕也知此舉不合禮數,隻是……”


  話說半句,正在難堪時,卻被薑壖接了過去,“當初皇上就有心將殿下封為皇後,之後是為撫恤老臣與太妃,才把榮耀給了薑家,薑家怎會不識抬舉,與一個亡人斤斤計較。皇上與殿下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心有靈犀,琴瑟和鳴,如今他遭奸人所害,死於非命,臣等隻有盡其所能,全了皇上與殿下的一世深情。”


  話說的冠冕堂皇,聽起來並沒有明謙暗爭的意思。淩寒香與阮青梅聽罷薑壖一番慷慨陳詞,紛紛開口讚他寬宏豁達,為人臣表率。


  舒景半眯著眼打量薑壖半晌,雖也隨聲附和稱讚他幾句,心裏想的卻是他到底在打什麽算盤。


  他對小皇帝如此恭敬示好,不是下定決心將她趕下皇位,找傀儡取而代之,就是為了某些利益暫且忍讓,故意將一盤贏棋下成和棋。


  不管是哪種情況,對她來說,都是不利。


  為今之計,唯有小心試探為上。


  毓秀明知薑壖與舒景各懷鬼胎,卻故意裝作懵懂不知,“此事到底如何處置,朕還要再謹慎地想一想,與伯良商議後定論。今日的事就議到這裏,諸位卿家勞累了,請早些回府歇息。”


  四臣起身對毓秀行禮,薑壖與淩寒香顧自出門,舒景卻不肯走,隻到毓秀麵前拜道,“臣想去儲秀宮見一見靜嫻,不知皇上可賞臉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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