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2.10晉江獨發
紀辭看到毓秀的那一刻, 眼中有什麽一閃而過。
“皇上, 臣等救駕來遲,罪該萬死。”
薑鬱莫名覺得紀辭看毓秀的眼神不簡單,轉念一想, 這一位可是在大婚宴上明目張膽拉住毓秀的手調戲的人。
毓秀看了看跟隨紀辭的禦林軍, 半晌才叫平身, “紀將軍已接管禁軍了嗎?”
紀辭拜道, “情勢危急,臣是臨危受命。”
毓秀笑著點點頭,“這樣也好。”
薑鬱等紀辭起身,皺眉問道,“你們是怎麽找進來的,有誰在外麵?”
紀辭這才把目光從毓秀身上移開, 看了薑鬱一眼,“回稟皇後, 昨天的事發生的突然, 左右相與幾位伯侯一直爭執不休,直到今早才有定論。”
毓秀挑眉一笑,“爭執不休?紀將軍說說看他們是怎麽爭執的?”
聞人離與靈犀也盯緊紀辭, 好奇他怎麽回答。
紀辭意識到自己唐突了,就笑著回一句, “眾人七嘴八舌, 人聲紛亂, 臣也沒有聽清誰說了什麽。此地不宜久留, 皇上,還是出去之後再做打算。”
毓秀麵無表情地點點頭,反倒是靈犀在一旁冷笑。
紀辭本以為靈犀會像從前一樣冷嘲熱諷幾句,可她從頭到尾也沒說一句話,他便猜測她是心虛,又或是嚇壞了,又或是兩者皆有。
毓秀一路被禦林軍護送出陵,重見天日的那一刻,外頭的人齊齊跪下行禮,“皇上萬福金安。”
毓秀冷眼逡巡,輕聲回一句“眾愛卿免禮”。
左右相與兩位伯侯站在最前,六部尚書位於四人之後,其餘在京的官員,也幾乎都到了。
毓秀望著工部尚書阮青梅,又在人群裏尋找阮悠。
程棉迎上毓秀的目光,輕輕對她搖了搖頭。
毓秀的心當場沉入穀底。
舒景上前對毓秀拜道,“昨天事發突然,誰都沒預料到,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請皇上擺駕回宮,再做理論。”
毓秀回頭對舒嫻招手,等她走上前,就拉著她的手交到舒景手裏,“嫻郡主無辜被牽連,受了不少委屈。伯爵一定十分憂心。”
舒嫻順勢對毓秀行了一個跪禮,起身後就站到舒景身後。
舒景對毓秀拜道,“多謝皇上在危難之中還不忘回護小女,微臣感激不盡。”
毓秀擺手笑道,“伯爵不必多禮。大約是嫻郡主看守帝陵的緣故,賊匪認定她熟知墓裏的機關,才挾持她帶路。好在嫻郡主聰明機警,若不是有她,朕恐怕也沒機會站在這裏同伯爵說話。”
舒景一張臉白了紅,紅了白,生怕毓秀會借機發難。
毓秀見舒景不敢抬頭,心裏越發好笑,“這麽想來,嫻郡主之前被打成重傷,行凶的刺客與挾持我們的是不是同一夥人。”
舒景已經查到舒嫻之前受傷的事與聞人離有關,至於聞人離對帝陵好奇的原因,她也早有推斷,毓秀刻意這麽說,是真的不知內情,還是有意為聞人離遮掩。
舒嫻站在舒景身後,毓秀每說一句話,她的心就沉落一分,中途她偷眼看了薑鬱幾次,薑鬱卻並沒有回看她。
從頭到尾,他隻看著毓秀,目光中有審視,有疑惑,有戒備,似乎還有極力掩藏的情感。
毓秀眼裏隻有薑壖與阮青梅,“朕這一趟入帝陵是被迫,卻陰差陽錯發現了許多有趣的事,既然眾愛卿都來了,朕就當著你們的麵問清楚。”
左相忙站上前對毓秀拜道,“皇上可知賊人為何挾持你進陵?”
此言一出,眾人各有異色,舒嫻眼神飄忽,舒景一臉凝重,薑鬱似有焦慮,薑壖故作泰然。知情的不知情的臣子們,不管抬頭的還是低頭的,心中都有自己的盤算。
毓秀知道薑壖在觀望,等她怎麽說,怎麽動作。
這些年裏,薑家與舒家的關係一直很微妙,一如薑壖與舒景的感情,他們在大多數時候選擇站在一起,卻也會在利益衝突時互相牽製。
靈犀是舒景的嫡親侄女,也是她認定在萬不得已時可以取毓秀而代之的人選,若不是靈犀心生二意,預謀奪取舒家的家財,舒嫻也不敢在帝陵裏對她下手。
毓秀很怕舒辛說的話會成為現實,她並不希望舒家因為靈犀的作為而改換扶植的對象。靈犀的所作所為,的確讓她吃驚,也讓她措手不及,她現在心裏期盼的,就是薑家對靈犀的態度還一如初始。
她在盤算薑壖的時候,薑壖也在盤算她。
舒家在帝陵裏的布置,薑壖並不盡知,他從前一直很小心地避免觸碰舒景的秘密。
正因如此,兩人之間還能維持麵上的平和。
這一次的事,他猜測是舒家與毓秀的一次正麵交手。舒嫻看似是被迫進入帝陵,可她精通五行八卦,又對陵墓的機關了如指掌,所以在卷入事件的幾個人中,最有可能掌握主動的就是她。
薑壖知道舒景暗下與西疆巫斯的幾位郡主有往來,若她真有心除掉毓秀,昨日就是最好的時機。毓秀既然完好無損,就是舒嫻失手了。
舒嫻做事一貫幹淨利落,她這一次既然沒有成功,就說明一同入帝陵的幾個人之中,有人出手保了毓秀。
這個人不可能是靈犀,靈犀的身份是皇儲,她離皇位隻有一步之遙,巴不得毓秀早死。
聞人離這一趟來雖以聯姻之名,實則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不會為毓秀豁出性命;薑鬱與舒嫻自幼親厚,說對她百依百順也不為過,除非萬不得已,也不會拿舒嫻的安危前途冒險。
薑壖反複打量這三個人,到最後也猜不出站在毓秀身邊的到底是誰。他怎麽想怎麽覺得事情撲朔迷離,似乎中間有什麽是他算漏了的。
無論如何,毓秀的無恙對薑家來說都不算壞事,若毓秀與靈犀真的出了意外,薑家部署不足,很可能會被舒家占了先機。
可笑的是舒景本想先發製人,誰知聰明反被聰明誤,賠了夫人又折兵。
眾人望穿秋水時,毓秀才出聲對淩寒香笑道,“刺客挾持朕進帝陵的時候,說是為了舒家的家財。”
一字一句,明明白白。
眾臣一派嘩然,毓秀頓了一頓,話鋒一轉,“刺客也不知是從哪裏聽來的消息,竟一口咬定舒家有三分家財都藏在恭帝的帝陵。進陵之後,他們四處尋找,觸動了陵墓裏的機關,這才亡命其中。”
淩寒香忙跪地叩首,“皇上可有損傷?”
眾臣也紛紛作勢要跪,毓秀忙在他們動作之前叫免禮,又親自上前扶起淩寒香,“好在朕與皇後幾人都沒有什麽損傷。”
二人四手相接,淩寒香偷偷在毓秀的手心畫了一個一字,毓秀見她麵含笑容,就知淩音進展順利。
薑壖見毓秀沒有要追究到底的意思,神情反倒凝重起來,“皇上可知這一批刺客是否有幕後主使?”
毓秀鬆開淩寒香的手,踱步迎上薑壖的目光,“拿假消息就敢做出挾持君王的事,必定是一幫無頭蒼蠅。”
薑壖瞟了一眼靈犀,見靈犀的臉比鍋底還黑,就斷定這次的事,這丫頭必定也是幕後主使。
他奇怪的是毓秀的反應。
就算小皇帝真的資質平庸,頭腦愚鈍,發生了這種事也不會猜不到背後有幾股勢力在暗中角力,若是她真如從前表現的那麽無能,現在該暴跳如雷,四處找人問責定罪。
再退一步講,被匪徒劫持,在死人墓裏九死一生,別說是天子之軀,就算是一個尋常姑娘家,也要崩潰到歇斯底裏,可小皇帝麵上非但無一絲慌亂,反而淡定的像什麽事也沒發生過,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就免了一幹人的罪責,卻若有心似無意地讓參與其中的人個個麵熱。
單憑這一份天塌地陷巋然不動的氣魄,也足夠賺他另眼相看。
之後發生的事,雖然讓薑壖吃驚,卻更篤定了他的猜測。
毓秀從薑壖麵前走過,又從九宮侯,博文伯與左相麵前走過。
做臣子的不敢與君王對視,四人在毓秀走到他們麵前的時候都把頭低了。
毓秀款款走到四人身後,看過遲朗,嶽倫,何澤,崔縉,南宮秋,最後在阮青梅麵前站定。
“朕有幾件事要請問尚書大人,興許是才經曆了生死一場劫,直到現在,朕還手腳發軟,腦子發蒙,要是一會問話問的語無倫次,前言不搭後語,還請阮愛卿多多包涵。”
阮青梅頭頂發寒,躬身對毓秀道,“微臣惶恐。”
毓秀忙伸手扶住她,“若朕記得不錯,恭帝的帝陵是在二十多年前她登基之後開始建造的,那時的工部尚書還是紀老?”
阮青梅忙答一句是。
毓秀特別看了紀辭一眼,頓了一頓,又對阮青梅道,“恭帝登基之初,阮愛卿已身在工部了吧,卻不知那個時候你幾品幾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