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晉江獨發
聞人桀心中驚濤駭浪, 卻極力控製自己的情緒。
聞人勳見他不答話, 心中越發篤定之前的猜想,“果然如此……皇弟的膽子真是不小。”
聞人桀手腳冰涼,垂死掙紮般地辯解一句, “臣弟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聞人勳拍案怒道, “不明白?你當朕是傻子?你竟瞞著朕將西琳女皇收藏在家中, 你知不知道如果這件事泄露出去, 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
事到如今,聞人桀哪裏還敢分辨,隻能叩首請罪,連聲道“臣該死”。
“你何止該死,你簡直罪該萬死,置家國不顧, 隻為一己私情,你太讓朕失望了。”
聞人桀猜到聞人勳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就順勢道, “臣弟願一死謝罪。”
聞人勳失聲冷笑,“你是在逼朕,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皇上英明仁慈, 怎麽懲罰臣都是臣應得的。”
“好一個英明仁慈,既然你說我仁慈, 我自然就不能殺你。你今日回府, 將女皇密送進宮, 不得有誤, 否則我要罰的絕不止你一個人。”
聞人桀把頭磕在地上,咚咚作響,“皇上為何要召見明哲戟?”
“你為了妻子都不曾磕破頭,為了她倒盡心盡力。你放心,我不會殺她,隻是想見一見她。我是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麽樣的女人竟把你迷得神魂顛倒,過了九年還一如既往。”
聞人桀如何肯應,“臣保證,絕不會讓明哲戟暴露身份,她不求名分,不為權位,隻求後半生同臣廝守,請皇上高抬貴手,成全我們二人。”
聞人勳冷眼看著聞人桀,笑聲也透出幾分可怖,“朕已下了聖旨,你要抗旨不尊?”
“皇上是仁義聖君,請皇上高抬貴手,成全我們。”
聞人勳怒道,“難道我不按你說的做,就成了不仁不義的昏君?”
聞人桀也知他情急失言,心中無限懊惱。
聞人勳果然不依不饒,“明哲戟曾是西琳女皇,她才在皇家的權利爭奪中遭遇慘敗,願意待在你身邊的理由,你可有想過?你以為她真的對你有情,一無所求想同你廝守餘生?”
如果不知明哲戟其人,聞人桀也許會懷疑她跟著他的動機,可現在沒人比他更清楚明哲戟對權位是否還有貪戀。
“皇上不必多慮,臣與如月是兩情相悅,就算我孑然一身,她也依然會跟隨我到天涯海角。”
聞人勳聞言,一臉玩味,“哦?那朕要不要試試削去你的爵位,抄沒你的家產,把你貶為庶民,趕出京城,看看她還願不願意在你身邊不離不棄?”
坐在高位上的那個人明明是在用玩笑的語氣說這幾句話,可聞人桀卻莫名不寒而栗,“天命難違,不管皇上下什麽旨意,臣都沒有怨言。”
聞人勳頓了一頓,輕聲笑道,“子梟是要為了那個女人放棄所有?你當初為了她,做出同室操戈,以下犯上這等大逆不道的事,事到如今,還要為她不顧一切?難道我現在要你用自己的命換她的命,你也毫不猶豫。”
聞人桀抬頭看了一眼聞人勳,想從他的表情裏看出一點端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一言九鼎,若是答應了臣不取明哲戟的性命,就要言而有信。”
“你願意用你的命換她的命?”
“臣願意。”
“好一個癡情人。你越是這樣,我越是想看看那妖女到底是什麽資質,你即刻回府把她送進宮,稍有差池,你就算死也保不住她的性命。”
聞人勳既然把狠話說到這個地步,自然沒有轉圜的餘地。
聞人桀強忍心中的怨恨,行大禮起身,一路低頭退出去。
回府之後,他就吩咐人準備側妃的朝服,帶著去見明哲戟。
明哲戟見他一臉青灰,心中已有了不好的預感,“出了什麽事?”
聞人桀強擠出一個笑容,“你身上的傷還未痊愈,待會聽了我的話千萬不要動氣。”
明哲戟麵色淡然,“有話你直說就是了,我沒什麽受不了的。”
聞人桀的話到了嘴邊,吞吐不得出口。明哲戟反倒心急起來,“是不是你這一趟進宮,你皇兄又賞賜了你十個美人,要你接進府?”
聞人桀明知明哲戟是說笑,他卻一點也笑不出來。
明哲戟見聞人桀一臉正色,雙眉緊皺,就猜到事情非同小可,一時也沒有了玩笑的心情,“難道是瓊帝追究王妃屠戮王府侍衛的事?”
聞人桀眼中有什麽一閃而過,“一開始的確是如此,可皇上也隻是用這個做魚餌引我上鉤。”
他說完這一句,就目不轉睛地看著明哲戟,明哲戟思索半晌,也想明白了,“他知道了我的事?”
聞人桀一聲長歎,“是我太不謹慎,皇上本就耳目眾多,他那個人又生性多疑,隻要看到一點蛛絲馬跡必定會派人追查到底,他現在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
“他要殺我?”
“他要見你。”
明哲戟一愣,半晌都說不出話,在她看來,瓊帝要見她似乎比要殺她還糟糕。
雖然她現在還不知道,糟糕的理由是什麽。
聞人桀見明哲戟不說話,心中也莫名難過起來,“我怕你這一趟入宮凶多吉少,你要是不願去,我現在就帶你逃出文京。”
明哲戟笑著搖搖頭,“且不說你逃不出文京,就算你真能帶我走,我們也不能走。不管你對王府裏的人沒有留戀,也不能不管他們的死活。”
聞人桀輕輕將明哲戟抱進懷裏,“可是我怎麽能把你送進宮,怎麽能眼睜睜地看你落入虎口。你和那些貪慕虛榮的女子不同,要是受了威逼,生出魚死網破的心思,你要我怎麽辦?”
明哲戟擔心的也是同樣的事,可她又不願讓聞人桀焦慮,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你有一個側妃陷在宮裏做了皇妃,你是不是怕我也受不了誘惑被你皇兄留在宮裏做皇妃?”
“這種時候你還有閑情調侃我?”
“事已至此,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從前和他是一樣的人,絕不會受他的羞辱,更不會在他麵前低頭。”
聞人桀把她從懷裏拉出來,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無論如何都不要激怒他,還記得我說的話嗎?人在屋簷下,好歹先低一低頭,你絕不能出事,你出事了我會活不下去的。”
聞人桀反複叮囑幾句,等明哲戟換了朝服,又一路送她入宮。
到宮門處,自有太監來領路,將聞人桀阻擋在外,二人揮手告別時,他竟生出生離死別的錯覺。
明哲戟被轎子抬著,等她出來時才發現,她來的不是瓊帝接見國使外賓的宮殿,而是他的寢殿。
那個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對她國禮相待。
明哲戟被人領到殿中,聞人勳本懶坐在榻上批奏折,一看到她進門,就笑著把折子合了扔到一邊,靠在靠墊上從上到下地打量她。
他的目光,實在讓人很不舒服。
明哲戟穿的是命婦的華服,她從進門開始就一直昂著頭,與他對視也並無半點懼意。
兩人隔空對望,反倒是聞人勳不好意思。大概是他從前從沒被人用如此淩厲的目光審視,想了想,還是吩咐人幫他穿靴,到裏間穿戴整齊了才走出來。
就聞人勳的年紀來說,他實在長的太年輕了,皮膚的顏色比女人還白皙,一張麵容卻瘦削的像長年患病的病人,身量不如聞人家的其他皇子高壯,不像是過過一日戎馬生涯的人。
聞人勳見明哲戟嘴角噙著一絲冷笑,禁不住也自嘲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在想,這個人長的一點也不像北瓊人,卻還做了北瓊人的皇帝。”
明哲戟淡然搖頭,“陛下猜錯了,我並沒有這麽想。”
聞人勳也不介意她不跪不行禮,直接把她讓到榻上坐,“我的母親是南瑜人,我從小就生的比其他兄弟都瘦弱,子梟小的時候也是如此,我還以為他長大以後也會跟我一樣,誰知他一過了十六歲,容貌身量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明哲戟本還滿懷戒心,以為他會迫不及待地用什麽方法讓她難堪,卻不料他竟把她當成多年的老友一般閑話家常,弄得她反倒不知如何反應。
“皇上與肅王殿下是同母兄弟?”
聞人勳看著明哲戟笑道,“如果我說是,你一定會在心裏罵我絕情絕義,對待自己的兄弟竟如此殘暴,把他送去當男寵羞辱他,搶了他的女人孩子,又打斷他一隻胳膊,斷了他的子嗣。”
什麽叫斷了他的子嗣?
明哲戟滿心疑惑,一抬頭望見滿屋盯著她的宮女太監,低頭輕咳一聲,“皇上多心了,我從來都沒有這麽想過。”
聞人勳看了看屋子裏的人,目光如劍。
宮人們不寒而栗,趕忙都低下頭去。
“都下去,叫你們再進來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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