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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9.06晉江獨發

  聞人離說完這一句,不等毓秀回話, 便轉身回了座上。


  毓秀苦笑著搖搖頭, 與薑鬱對望一眼, 召崔縉上前。為了安撫聞人離,她便吩咐禮部安排次日午後於京郊馬場試馬,在京的官員無事者皆可隨侍。


  難得一場宮宴罷,席上無一人大醉, 無一人失態,達瓦白瑪與舒雅淩音相談甚歡, 也十分盡興。


  第二日午前天清氣朗,晌午過罷, 聖駕一行到馬場時卻天色微變, 平地起了一陣狂風。


  毓秀下車時,陶菁扶了她一扶, 她便隨口問他一句, “若我記得不錯,你生辰是在清明前後?”


  陶菁望著毓秀微微笑道,“皇上記得不錯。”


  薑鬱在毓秀之後下龍輦,聽到二人私語, 藍眸澄澈,麵上並無一絲波瀾。


  朝臣賓客對毓秀二人行禮,眾人分位次落座。


  聞人離午前就已到了馬場, 達瓦見他向著毓秀徑直走來, 便在他還未到禦前之時起身高聲問一句, “三皇子殿下腰間所配,可是我巫斯的益貢刀?”


  聞人離不得不停住腳步,直直望著毓秀笑道,“本王的佩刀,是皇帝陛下所贈。”


  他話音未落,禦前侍衛便圍到他身邊請他解刀。


  眾人皆掩麵,毓秀似笑非笑地看著聞人離,請侍從引他入座。


  聞人離絲毫不尷尬,拍手叫人牽來八匹性子溫順的一等良駒,給兩藩郡主挑選。


  阿依等人得毓秀首肯,紛紛下場試馬。


  四人馬術皆不凡,白瑪雖年紀最輕,卻技藝超群,著實讓人刮目相看。


  眾人目不轉睛,交口稱讚,毓秀卻若有心似無意地望向舒家四女。


  舒嫻明明是大傷未愈的模樣,竟不曾告假,隨侍來了馬場。


  毓秀心中好奇,待兩藩郡主選好了馬,她便對聞人離笑道,“容京中也有四位郡主,請殿下再帶八駒供選。”


  聞人離自無不可,吩咐再帶八匹一等良駒進場。


  博文伯起身推辭,無奈毓秀執意,她也不好說甚,對四個女兒點點頭,示意她們下場選馬。


  舒家四女十分低調,隻略略看過那八匹馬,隨意選定,並無一人上馬試騎,才要歸位,聞人離卻走到舒嫻麵前笑道,“靜婉、靜妍、靜姚三位郡主是文臣入仕,靜嫻郡主卻是武舉奪魁,馬術不凡,今日何不展示一番,讓我等外邦為客者開一開眼界。”


  舒嫻對聞人離行一禮,淡然笑道,“殿下既請,下臣本不該推辭,隻因前番傷勢未愈,心慌氣短,唯恐失禮,還請殿下見諒。”


  聞人離似笑非笑地看了舒嫻半晌,終於還是讓開路來,放她歸位。


  眾人見二人在場下糾纏,心中各有猜想。


  毓秀側目看了一眼薑鬱,見他麵上一派雲淡風輕,禁不住在心中冷笑。


  得毓秀示意,宮中諸人各自選馬,之後便是博文伯,九宮侯、左右相與幾位將軍。


  神威將軍與定遠將軍馬上功夫了得,聞人離執意要與他二人比試助興,毓秀卻並未應允。


  因隨侍的北瓊使節哄笑挑釁,定遠將軍便自請出戰。


  毓秀明知紀辭有昭顯威武之心,卻並未讓他如願。倘若放任他與聞人離比試,他贏了,於聞人離顏麵有損;他輸了,西琳有失國威,進退皆不適宜,怎麽想都不妥當。


  聞人離見毓秀不肯派人迎戰,嗤笑道,“定遠將軍號稱西琳第一猛將,今日不比,來日在戰場上較量也是一樣。”


  紀辭一貫心高氣傲,被聞人離如此挑釁,哪裏咽得下這口氣。毓秀見他色變,生怕他衝動之下有違皇命,就笑著對聞人離說一句,“撫遠將軍人在邊關,又上了年紀,極少親自出戰。三皇子殿下要找西琳第一猛將較量,恐怕先過撫遠將軍這一關。”


  眾臣聽這一句,無不嘩然。撫遠將軍並不在京中,毓秀卻偏偏提起他,想來是為了安撫聞人離,又不損西琳體麵。隻是她旁敲側擊奪了紀辭西琳第一猛將的名號,歸還南宮世家,背後的用意,似乎並不簡單。


  聞人離冷笑道,“西琳三虎將,各有千秋。神威將軍是人所共知的厲害,定遠將軍是聲名遠播的厲害,撫遠將軍卻是無聲無息的厲害。隻待來日,我能領教撫遠將軍無聲無息的厲害。”


  一句說完,他還不等毓秀回話,就笑著說一句,“我為皇上與皇後準備了兩匹好馬,請二位試馬。”


  靈犀笑著走到毓秀麵前,“三皇子殿下特意安排,皇姐不會不給他這個顏麵吧?”


  毓秀看了一眼神色憂鬱的薑鬱,不好拒絕靈犀,隻得攜薑鬱之手,與她一同走到場下。


  聞人離親自牽了兩匹馬,黑駒毛色如墨玉,棗紅駒毛華似錦緞,一匹個性沉靜,一匹好動活潑,都是純種的汗血寶馬。


  聞人離對毓秀問一句,“皇上想先試哪一匹?”


  毓秀笑道,“這匹黑馬看似性情溫順,我便選它吧。”


  聞人離眼中有什麽一閃而過,笑容似有深意,不等薑鬱上前,他已親自出手扶毓秀上馬,“既如此,就請皇上試一試黑煞。”


  毓秀聽到“黑煞”二字之時,就知道自己上當了,她端坐馬上,才輕輕磕了馬肚,那畜生就突然抬起前蹄,仰天嘶鳴。


  毓秀早有預料,卻還是身子一彎,跌下馬來。


  看台上的眾人倒抽一口涼氣,恨不得飛到禦前。隨侍侍衛離得稍遠來不及反應,隻有薑鬱離毓秀最近,才要上前解救,卻被聞人離搶先一步,三步並作兩步攥了馬韁,將毓秀撈在懷裏,穩穩抱住,“陛下這麽容易被表象迷惑,難免吃虧。”


  薑鬱眼眸一黯,嘴角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默然退後幾步,站在一旁。


  靈犀似笑非笑地望著薑鬱,眼中滿是幸災樂禍。


  毓秀抓住聞人離的衣領,從他懷裏掙紮著跳到地上,整理衣衫笑道,“黑煞未經馴化,性野頑劣,似乎不適合做禦馬。”


  聞人離一皺眉頭,麵上顯出十分惋惜的神色,“既如此,本王便將它處置了。”


  一句說完,他便抽了侍衛的佩刀,劈向馬頭。


  毓秀心中一驚,忙抓住聞人離的手腕,高聲喝道,“黑煞雖為千裏馬,朕卻並非其伯樂。殿下何必如此激進?”


  聞人離看著毓秀,笑容越發深沉,“皇上攔我的手若不夠快,這畜生已經死了。千裏馬不會偽裝,伯樂卻會偽裝,皇上若非愛馬之人,何必管它是死是活。”


  毓秀笑道,“我阻攔殿下殺生,並非因我愛馬,隻因上天有好生之德,君子懷仁慈之心。”


  一句說完,侍衛們已衝上前奪了聞人離手裏的兵器,“聖駕麵前不能亮刃,冒犯殿下,還請見諒。”


  聞人離笑著搖搖頭,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既然皇上認定黑煞是千裏馬,你又並非其伯樂,不如你指認一位伯樂替你試馬。”


  毓秀見聞人離一雙眼望著靈犀,她便對靈犀笑道,“皇妹馬術頗精,不如試一試能否馴服黑煞。”


  靈犀接過馬韁,卻並沒有上馬,而是似笑非笑地摸了摸黑煞的馬鬃,對毓秀道,“臣並無十足把握,卻可指認一人,代皇上馴服黑煞。”


  “皇妹說的是誰?”


  “臣的三表姐,舒家靜嫻郡主。”


  聞人離眼中閃過一絲好整以暇,靈犀麵上也有看不清內涵的笑意。薑鬱麵色陰沉,藍眸中寒冰乍現,淩然望著毓秀。


  毓秀明知這二人三番兩次請舒嫻試馬必有蹊蹺,她卻也想看看他們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靜嫻郡主大傷未愈,似乎不宜。”


  靈犀笑道,“是否大傷未愈,又是否不宜,待她親自試過就知道了。”


  一句說完,她就轉身走到舒嫻座前,硬是把她拉到場下。


  博文伯麵色冷鬱,顯然對靈犀的自作主張十分不滿。舒嫻雖不情願,又不想失禮人前,隻得跟著靈犀到毓秀跟前行禮。


  靈犀的手拍了拍舒嫻的傷處,對毓秀笑道,“三表姐身子已無大礙,願為皇上試馬。”


  毓秀嘴上並沒有說什麽,隻淺淺一笑望著舒嫻。


  舒嫻見毓秀態度曖昧,她也不好推辭,不得已,隻能接過馬韁,翻身上馬。


  聞人離與靈犀對望一眼,眼中皆有笑意。毓秀側目望了一眼薑鬱,見他麵無表情,她便對聞人離道,“黑煞在嫻郡主身下騰挪自在,烈馬擇主而從,果然不假。既然千裏馬找到伯樂,就請三皇子殿下將良駒轉贈於靜嫻郡主。”


  聞人離笑道,“本王已將黑煞贈於皇上,去留自然由你做主。”


  一句話音未落,情勢突變,原本已乖順的黑煞突然像狂風一般暴走狂奔。


  舒嫻突遭變故,應激而動,伏低上身緊緊扯住韁繩,夾緊兩腿穩在馬上,隨黑煞衝出馬場。


  毓秀愣了一愣,即刻吩咐禁軍追攔黑煞,切莫傷了舒嫻。


  等她回神時,卻見薑鬱原本無懈可擊的表情土崩瓦解,緊緊皺著眉頭,惶惶望著出口的方向,麵上滿是焦急之色。


  毓秀見聞人離一派淡然,靈犀也麵不改色,就抓著她手腕小聲問一句,“皇妹與三皇子殿下處心積慮要舒嫻試馬,借此擄劫,究竟意欲何為?”


  靈犀難得見毓秀變色,一時怔忡,“臣聽不懂皇姐在說什麽。”


  毓秀冷笑道,“若舒嫻有個閃失,薑壖與舒景絕不會善罷甘休。”


  薑鬱聽到這一句,眼中閃過一絲驚詫,直直望著毓秀看個不休,麵上滿是探尋之色。


  靈犀心神一亂,正不知如何回話,一陣狂風卷起,馬場中的百馬都躁狂掙動,紛紛掙脫桎梏,在場中狂奔亂撞。幾十個黑衣刺客趁亂從四麵八方湧入馬場,直取毓秀而來。


  眾人心下大駭,隻想著如何護駕。華硯與紀詩一早被取了兵器,赤手空拳與刺客纏鬥,寸步也無法離開看台。


  薑鬱原本刻意站在離毓秀五步之外,危機之時,卻已衝到她身邊,緊緊拉住她的手。


  聞人離擋在毓秀身前,神情肅穆,似有隱怒。毓秀曾一度以為刺客是他主使,但見他凝眉怒目,嚴陣以待,似乎事先也不知情。


  既如此,要圖謀刺殺她的,到底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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