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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8.19晉江獨發

  毓秀在永喜宮用了晚膳, 喝了茶, 又與洛琦對弈。


  棋到中局,毓秀已初現敗勢,就笑著對洛琦說要回去想一想。


  毓秀帶人出了永喜宮, 沒有馬上回金麟殿, 而是轉去東宮, 想看看那株桃花開得還剩幾支。


  一行人進了內院, 隻見歐陽蘇站在桃花樹下,一臉落寞。


  康寧才要口宣“皇上駕到”,卻被陶菁一把扯住。


  毓秀躡手躡腳走到歐陽蘇身邊,笑著問一句,“皇兄怎麽沒同靈犀在一起?”


  歐陽蘇嚇了一跳,對毓秀嗔笑道, “皇妹進院怎麽如此悄無聲息?”


  毓秀順著歐陽蘇方才看的方向,望著一樹桃花笑道, “是皇兄看花看的太出神了。”


  歐陽蘇戴回一貫的溫柔麵具, 吩咐宮人在桌上擺茶果,拿軟墊鋪在石凳上,與毓秀一同在桃花樹下落座, “皇妹氣色不佳,莫非心裏有煩惱?”


  毓秀笑著搖搖頭, “你我生在皇家, 怎會有一日不煩惱?煩惱一盤亂局, 不知何處入手, 煩惱雖下定決心披荊斬棘,又怕行差踏錯,免不得患得患失,瞻前顧後。”


  歐陽蘇挑眉笑道,“一醉解千愁,我這裏正好有良藥醫治你我的煩惱。”


  宮人在桌前布上酒菜,歐陽蘇親自為毓秀斟滿一杯葡萄酒。


  毓秀同歐陽蘇舉杯對飲,“怪不得皇兄酒量這麽好,原來是日日憂愁,以酒解憂的緣故。”


  歐陽蘇明知毓秀調侃他,卻還一臉正色地回一句,“皇妹說的不錯。”


  原來他千杯不醉的根源在此。與旁人不同,歐陽蘇一貫溫良恭謙,喜怒哀樂都藏在內裏,平日裏有不適必定都是靠酒消磨。


  毓秀一愣,馬上又笑起來,反敬了歐陽蘇一杯酒。


  閑話間兩人已經喝了十來杯,毓秀微微有了醉意,微醺之中,臉上的笑容也多了幾分真心。


  歐陽蘇明眸閃閃,“皇妹來找我,是問事還是求事?”


  毓秀笑道,“既要問事,也要求事,不知皇兄是先聽我要問的事,還是先聽我要求的事?”


  歐陽蘇手拄著下巴,眼中的狡黠一閃而過,“先把你要求的事說來聽聽,若我無能為力,你要問的事也不必問了。”


  毓秀揮手叫幾個侍從退遠,“不出兩日,巫斯西疆的幾位郡主就要入京。皇兄來西琳已有時日,京中雖有你中意的人選,卻注定有因無果,若見了邊疆的幾位郡主也不能稱心如意,又將如何?”


  歐陽蘇慢飲了一杯酒,苦笑道,“聯姻之事,本就是國事。”


  毓秀本就斷定歐陽蘇不會為兒女私情放棄聯姻,既然他親口應承,她也沒有什麽好擔憂的。


  歐陽蘇見毓秀沉默下來,笑著問了句,“皇妹求了要求的事,不是還有話要問,怎麽不問?”


  四目相對,毓秀金眸中一派淡然,“車到山前必有路,隨遇而安就好。”


  歐陽蘇明知毓秀有事煩惱,她也差一點就把她的煩惱跟他說了,可話到嘴邊,還是被她硬咽了回去。


  防人之心不可無,她對親近的臣子也會有所保留,何況是對他。


  兩人無聲對飲,漸漸不知酒量,陶菁上前勸了幾次要毓秀少飲,都被她不耐煩地屏退。


  康寧等急得脊背流汗,想勸又不敢勸。


  恰逢東宮院子裏刮了一陣狂風,落花紛紛如雨,歐陽蘇禁不住打了個哆嗦,笑著說一句,“時辰不早,請皇妹早些回去歇息。”


  毓秀意猶未盡,卻不得不應,與歐陽蘇對麵施禮,出了東宮。


  上轎之前陶菁特別問一句,“皇上擺駕哪一宮?”


  她已醉的神智不清,還能去哪一宮。毓秀從他話裏聽出嘲諷之意,恨得咬牙切齒,“金麟殿。”


  轎子一上路,毓秀就覺得不好,不是轎子抬的不穩,隻是她已醉的經不起顛簸,走出一半的路程,就忍不住掀開簾子叫停。


  陶菁把毓秀從轎子裏扶到牆邊,“皇上是不是胃逆?”


  毓秀身體不適,顧不得丟人不丟人,走到牆邊彎著腰吐的一塌糊塗。


  跟隨她的宮人一個個目瞪口呆,皇上性情溫順平和,鮮少在人前顯露太過焦躁頹廢的情緒,怎麽今日喝了一場悶酒,鬧到這個樣子。


  眾人怕毓秀臉上不好看,都不敢上前圍觀,隻有康寧給陶菁遞了一回絲絹。


  陶菁本以為自己會幸災樂禍,可見到毓秀生死不能的模樣,他又煩躁不已,“忠言逆耳,早就勸皇上少飲。”


  毓秀丟了顏麵,又被陶菁嘲諷,心中更添不耐,“你是想說我人前失儀,咎由自取?”


  陶菁恨其不爭,上手幫毓秀順背,“下士還不至於落井下石。”


  毓秀吐夠了直起身,甩開陶菁的手跌跌撞撞上轎,轎子才走了一會,她又覺得受不了,不得不再喊停。


  這一回就隻是幹嘔了。


  康寧見陶菁不上前,隻好戰戰兢兢湊過去給毓秀順背。


  毓秀一開始以為是陶菁,才要嗬斥他退下,一扭頭見是康寧,臉色才和緩了幾分,“你吩咐人把髒的地方都打掃了。”


  康寧領旨而去,陶菁見無人敢上前,隻好歎著氣去扶毓秀,“下士讓轎子先走了。”


  毓秀當下的狀態實在不適合坐轎,可她兩條腿都軟的跟麵條一樣,根本沒辦法走路。


  陶菁一聲輕歎,背對著毓秀彎下腰,“下士背皇上回去。”


  毓秀哪肯向陶菁示弱,越過他想自己走,卻被陶菁蠻力抓著手,硬背到背上,“皇上今天夠丟人了,要是再同下士拉拉扯扯,恐怕就一點威嚴也不剩了。”


  陶菁的步子又穩又輕,毓秀伏在陶菁背上,溫暖舒適,到底還是忍著沒有掙紮,漸漸的她也不再難過,隻是被風吹著身上有點冷。


  陶菁扭頭看了毓秀一眼,“皇上抱緊我就不會打哆嗦了。”


  毓秀恨他自作聰明,摟他的手反而放的更鬆。


  陶菁暗笑毓秀打腫臉充胖子,手上用力,狠狠顛了她一下。


  毓秀毫無防備之下驚的差點沒叫出聲,不自覺就摟緊陶菁的脖子。


  陶菁扭頭對毓秀笑,兩人的距離近在咫尺,近到他的唇若有似無擦著她的側臉。


  毓秀分明感覺到陶菁的兩隻手在她腿上滑,說是故意的,又不像是故意的。


  好不容易熬到金麟殿,毓秀隻想鑽到被子裏睡覺,陶菁卻吩咐人在偏殿準備熱水。


  毓秀渾身無力,被迫入浴,由著幾個嬤嬤磨圓搓扁。


  出浴時,她整個人都像被扒了一層皮,才套了一件袍子,陶菁又進門來拜。


  自從他上次留在龍寢過夜,人人都認定他與毓秀有私,所以他大搖大擺走過去抱毓秀時,宮人們也就見怪不怪。


  毓秀一張臉都紅透了,為了顏麵又不能嗬斥陶菁膽大妄為,隻能任由他把她抱回寢宮床上。


  康寧遞來漱口水,毓秀漱了兩次,陶菁還不滿意,又逼著她再漱兩次,“皇上漱了口再喝杯清水,否則一嘴的鹽水味,也不好受。”


  毓秀忍著火氣洗漱罷,叫人都退出殿外。


  陶菁等人走了,滅了寢宮裏的幾盞燈,替毓秀放下龍鳳床帳。


  毓秀眼前一黑,隱隱感覺到有個人爬到龍床上來,積聚已久的怒氣一時爆發,出聲嗬斥一句,“你幹什麽?”


  陶菁沒有半點冒犯天顏的自覺,笑著對毓秀說了句,“皇上身子不適,我為皇上守夜。”


  毓秀黑了臉,怒道,“守夜你到下麵去守,誰準你到床上來的。”


  陶菁振振有詞,“臣在床下聽不到皇上說話。”


  毓秀冷笑,“誰要跟你說話。”


  “皇上不想說話?之前你明明有話要說。”


  “滾下去。”


  陶菁一愣,隨即又燦然笑道,“若下士沒記錯,這是皇上第一次如此不顧體麵。”


  毓秀頭疼眼花,不想與陶菁糾纏,皺著眉頭叫“來人”。


  她本意是想叫人把陶菁拖出去打二十大板,他卻在宮人進門的一刻撲到她身上捂住她的嘴,還自作主張對康寧等說一句,“皇上有旨,除非十萬火急,不許任何人進殿打擾。”


  康寧聽陶菁小人得誌,頤指氣使,應聲的不情不願。


  毓秀急的在陶菁身下掙動身子。殿門一關,陶菁才稍稍鬆了壓製毓秀的手。


  毓秀抬手就要甩陶菁巴掌,卻被陶菁先抓住手腕,壓在一旁,“皇上又想打人?”


  毓秀的嘴巴被陶菁捂著,發出來的聲音都悶悶的,“你以為朕不敢殺你,你若再大膽犯上,我定叫你死無全屍。”


  陶菁對毓秀的威脅半分不入心,“下士一片好心,要陪皇上說話,皇上居然恩將仇報,要殺下士。”


  從一開始他就嚷嚷著要跟她說話,到底要說什麽話。


  等陶菁把毓秀身上本就所剩無幾的力氣耗光,才放開手笑道,“皇上想對白鴻殿下說卻沒能說出口的話,可以對下士說。”


  毓秀幾番受製,本對陶菁滿心怨憤,回話時也顧不得風度,隻想逞口舌之快,“你以為自己是什麽東西,也配聽我說話。”


  陶菁淡然笑道,“下士身份低微,卻也猜得出皇上心裏的想法。當日皇上猜到所愛之人心有所屬,隻一笑而過,今日得知他盤算你的前朝,你卻哀傷至此。原來他讓你傷心之處,並非是他的無情,卻是他的不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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