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平安京內的貴族公卿或許都收到了退治隊伍即將回歸的消息,沒有了往來的八葉車,就連羅生門前也能變得寂寥了起來。
零坐在一側的城樓上,他看著身著白色狩衣的白狐之子向著遠處眺望,那裏有沉壓的積雲,像是隻要風輕輕吹動,就能給京都帶來一場紛飛大雪。
“所以我們隻能在這裏等?”
安倍晴明回首,自他們來到這羅生門的城樓後,這個問題他已經不知道聽了有多少次了,然而他完全能夠理解零的心情,便也隻能一次又一次地同他解釋。
“京都內有結界設置在即將放置鬼王頭顱的神社中,從大江山歸來的線路一條條排查很有可能會錯過,即使是源氏出發去往討伐的陰陽師中也隻有率領他們的源賴光知道確鑿的路線。”
“所以這一道立處在進入京都結界交界線上的羅城門,是大江山想要動手奪回頭顱的最優選擇。”
恰逢其會與大江山眾鬼交好的少年陰陽師始終堅持他所遇見的酒吞童子是灑脫不羈的領袖,他們曾在月下對酌,鬼女舞動著這個時節所沒有的紅楓,一葉飄入酒盞,狂氣漫上雲天。
他尊重這片萬物生靈共生存亡的世界。
零對鬼的認知不多,他對於晴明向他描繪的大江山還留存著懷疑的態度,不過隻憑安倍晴明在這種關鍵的時刻還能夠記起自己,他倒是心存感激的。
對此安倍晴明隻是歉然道:“源氏選擇壓下消息便是不想讓這次退治再生事端……何況府上有人失蹤的貴族到底占少數,我實在找不出第二位能與我們一同戰鬥的存在。”
說罷零見他抖開蝙蝠扇,對著羅生門另一邊的城樓眨了眨眼:“對了……你有聽說過有關這道城門和鬼的軼事嗎?”
白狐之子天生能夠讀懂人心,與他交談的人都會為他狐的魅力所吸引。試圖將不安的凝重化解,他說起了有關另一位大江山鬼怪的故事。
“《十訓抄》中曾言:大才子都良香有一次為推敲還未完善的詩詞,夜經羅生門下,他念出了那篇詩文的前半句。”
“氣霽風梳新柳發……”
“……冰消浪洗舊苔須。”
都良香在漫起的白霧中為如夢似幻、淒涼而婉轉的唱句所動容,城樓上,一身白雪似是穿著白無垢的鬼女猩紅的眼注視著他尋無所蹤最後遠去的身影。
“這就是[羅生門之鬼],茨木童子的故事。”
笹龍膽的旗幟在浩蕩中已然接近這座四方而浩蕩的城門,塵土震震,隻一眼能錯望成千軍萬馬。
故事中的鬼女戴上了鬥笠,一身白無垢純淨似雪,眨眼間他出現在了羅生門下,鬼手半倚城樓。
“你先前對茨木童子用的人稱代詞是‘他’。”零若有所思地看著城樓下的茨木童子,“好一個女裝大佬。”
安倍晴明哭笑不得:“你可別用人類的標準去衡量他們,鬼不喜這些條條框框的約束,性別這種東西一個障眼法就能實現了。”
言語間,他的式神從他的袖子裏鑽出,以五芒星桔梗紋為底的藍色符咒化作流光,光芒中龐大的雙尾白狐身上如同火焰一般的紋絡籠罩了下去,持刀的少女在白狐之子的身畔靜立。
零眼看著熟悉的源氏武士與顯出鬼的姿態的茨木童子纏鬥在了一起,“所以你準備摻和進這場戰鬥?你準備之後怎麽和源氏交代?”
安倍晴明無辜地回望:“我當然不會對著人類使用術式了,我的式神們也不會這麽做的。”
他漂亮的藍色眸子在底下尋找了一會兒,很快確定了目標。
“我們當然是要去,偷、家、啦!”
*
事實證明有的時候人海戰術並不是在所有的時刻都是能適用的,處於極怒中的鬼女將他的鬼爪淩空一揮,紫色的巨手從地麵憑空升起,將一名源氏陰陽師拖入地獄的同時,泛起的紫色烈焰吞沒了他周遭的所有同伴。
“汝之形態……真是何等的難看。”虛影破碎在鋒芒盡顯的劍招之下,重新凝結成實體的茨木童子與鬼切錯身而過,他輕笑著在沉默的源氏武士耳畔留下了這樣一句話,肆意望著飛雪鋪天蓋地裹挾來的方向。
化作冰冷的雪片降臨的雲層之下,是他的摯友長眠之所。
“……我為源氏利刃,生來便為斬盡惡鬼。”
渾身浴血的武士訴說著他的陰陽師告訴他的信念,代表著契約的左眼自從染上鬼王之血後總是在刺骨地疼痛著,那樣的痛楚令他頭痛欲裂,隻需睜開,就能看見一地鬼的殘骸。
屍骸的皮相可怖又熟悉,那分明是他自己的模樣。
“都是幻象。”鬼切想平靜地告訴自己,然而茨木童子周身的妖氣蒸騰湧來,化作地獄火焰的光芒覆在他的眼前,就連身邊站立著不敢上前的源氏陰陽師都成了他的樣子。
白發,紅眸,雙鬼角。
能籠罩下一座夢山的結界在此刻悄然張開,在白藏主的掩護下零和安倍晴明毫發無損地接近了在重重保護下的車馬。
裝載著鬼王頭顱的鐵盒由鎖鏈緊緊捆縛在馬車內,零以刀鞘擊暈了附近還未發現他們的陰陽師,妖刀姬將鐵索斬開,妖力裹覆下竟是一點聲響都沒有發出。
趁著鬼切徘徊在幻象中時,茨木童子便也借著似乎對他並不阻攔的結界之力靠近了他們,他挑眉望著抱起了鐵盒的安倍晴明:“陰陽師……汝亦轉投源氏門下,欲在此攔截吾?”
安倍晴明感到意外:“為什麽這麽說?明明我與你們喝過交杯酒……鬼王酒吞童子不該這樣死去,你看,我已經破解了源氏的封印,我是來幫你的。”
鬼女眼波流轉,衣袖下的鬼手直指向他的身後:“源氏的武士,便是汝帶來相助與吾之同伴?”
上弦·吃瓜群眾·零對自己忽然被cue到也是比較費解:“他源賴光模仿某位賣草鞋的三顧茅廬,但這和我有什麽關係?我又不是諸葛村夫。”
茨木·很有文化·女裝大佬·童子開懷大笑:“真是有趣的比喻。”
安倍晴明抿了抿唇笑著補充解釋:“居住在平安京裏的人類常常邀請源氏為他們處理鬼神之事,一枚源氏的禦守,算不得歸順於他們吧?”
零下意識摸了摸懷裏,原來你們陰陽師和妖怪都是憑這東西認人的麽?
雖然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並且還是他偷偷瞞著辻哉少爺留下來禦守,但是帶了這麽多年他也舍不得扔啊。
茨木童子無所謂地點了點頭,他接過了白狐之子識趣遞過來的箱子,裏麵充斥著的熟悉妖氣令他的心情好上了許多。
“吾會記得今日爾等相助大江山之恩情,若有機會,大江山……”
“別想走!”
感知到鬼切衝破了幻象同時也衝破了結界的白藏主連忙跳起來替安倍晴明拉下了兜帽,零手疾眼快扯過了茨木童子頭戴的鬥笠,也是將自己的麵容遮掩了起來。
茨木童子:“?”
三柄刀劍向著他們橫貫而來,交錯的鋒刃沒有給予他們躲避的選擇,手指托著刀鍔幾乎是立即將刀出鞘的零隨即意識到,他這頂鬥笠戴了也是白戴了。
果然鬼切不會忘記他獨特的劍術,眼中像是燃著血的武士絲毫沒有留情:“你的刀,慢了。”
應聲折斷的刀刃像是在回應他所說的話,蹭著他的臉,被碎裂的刀刃抵擋偏斜的刀氣還是帶出了血痕,同時零聽見了茨木童子吃痛的悶哼聲。
即使是對著鬼女楚楚可憐的情態鬼切依然下得了狠手,茨木童子右手的鬼爪齊肘斷下,斷臂被徑直向前的源氏利刃一把奪下從而無法恢複,平整的截麵湧出了鬼血,沸騰的妖氣直衝向他的眼睛。
刀鋒停留在了白狐之子的眼前,像是按下了靜止鍵一般,鬼切停滯在了原地。
“終於記起來了嗎……鬼切,汝實為大江山之鬼!”
白發,紅眸,雙鬼角,隻是這次再不是由他塵封鬆動的記憶勾引而出的幻象,鬼切以刀刃為鏡,他清晰地看見了在自己的刀芒上所展現出來的一切。
原來他從來都不是因源氏佩刀而生的家族守護神,他是將刀劍拿捏在手中的大江山之鬼。
再次陷入混亂中的鬼切渾身妖氣衝天,左眼的封印被茨木童子的斷臂所衝破,重回的記憶點燃了名為仇恨的火焰。
借此良機,妖刀姬重新化為一張符咒,白藏主載著二人一鬼迅速地離開了這裏。
靠著一處山壁,茨木童子按著自己的傷口喘息修整著,裝有鬼王頭顱的鐵盒被他放在膝上好好保存,對於自己的斷臂暫時化入了鬼切體內這件事,他倒是比安倍晴明還要看得開。
也不知道算不算嘲諷,茨木童子心情尚好地說:“他當是前往源氏了……陰陽師,汝若尚有餘力,現在追他而去尚能一睹大江山之風采。”
敢於欺騙大江山的鬼,那便要一早做好被報複的準備。
點燃的仇恨之火想要將其熄滅除非是付出血的代價,即使是幫助了大江山奪回了他們鬼王的頭顱,白狐之子依然同樣不想看見鬼切將源氏血洗。
無論哪一方,隻要是作出跨越過線的那件事,人與鬼和平共生的時代就永遠不會到來。
安倍晴明沒有著急離開,隻因與鬼相關的失蹤事件完全還沒有頭緒:“另一件事……我姑且詢問一下,京都中貴族失蹤的事件應該不是大江山所為?”
茨木童子微微皺眉,他嗤笑一聲:“貴族失蹤?大江山已敗,吾不甘,然吾隻想奪回摯友之頭顱,又與其他人類作何牽扯?”
零和晴明對視一眼,若是茨木童子不屑說謊,那麽一個結論便很容易得出。
平安京內還存在其他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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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我回頭去看了一眼,嘶,地鐵老爺爺看手機.jpg
本意是沒想搞hs的
但是大家可以自己腦補老板除了喝血還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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