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4 章 第 174 章

  回去之後會面對什麼,在將藥劑遞給累的時候他已經不太去注意了。

  變成人類的孩童在分別時分的擁抱沒有尚是鬼的時候熱烈而眷戀,但也將故事翻了篇。

  屬於大正的歷史在緩緩推進,他知道往後是昭和,往後是平成,往後是令和。

  千年前那個命不太好卻絕不妥協放手的人無論怎樣也不該苟延殘喘至如今,就像他也不該一次次地好像玩弄了時間也是為了私情私慾。

  前腳剛走後腳就收到了累與他斷開了聯繫,無慘等到了宅邸的大門輕輕發出了兩道聲響,覺得事情可笑到令他都暫時忘記了不可置信的憤怒。

  「累,死了。」無慘的語氣里沒有任何震驚或是惋惜,因為他知道這是個浮於表面的謊言。

  坐在陰影中的他眼看著零一步步朝著自己走來,而在身前停駐了步伐。

  脫離了鬼的身份,如今的累在他看來與死亡並無任何差異。

  只要身為人類,從出生的那一刻起不便是在朝著死亡奔赴么。

  無慘嗤笑一聲:「這就是你想要的?讓他再次回歸到死亡的籠罩之下?」

  零搖了搖頭,他的視線透過那雙在烏黑亮麗微蜷的墨發下總是顯得迤邐至極也危險至極的梅紅色的眼睛,像是再次見到了兩個年幼的身影。

  「他曾經有個很好的家庭,給予他的愛不需要質疑,大家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各司其職,」零用著累的說法,他不免為這認知感到難過,「在他身邊陪伴的不該是你也不該是我。」

  「這也無所謂了。」在完全屬於自己的宅邸中無慘慢慢朝他走了過去,他抬頭鉗住零此刻半分也不願再低下的下頷,眯起眼睛用著冰涼的嗓聲問:「不再需要躲避陽光的方法,告訴我。」

  他知道了,他什麼都知道了。

  要是這時候還反應不過來,就是零也懶得和他裝下去了。

  零沒有試圖去扯住那隻將他捏的有點兒痛的手:「不就在您眼前么。」

  他可以肆意決定屬於自己的東西,但絕不會越過自己的底線。

  鬼舞辻無慘在一瞬間看起來真的非常生氣,那種需要奪取性命才能平息的怒火真的很容易便能辨認出來。

  但無慘偏偏忍住了,起碼現在他忍住了。

  「你就這麼想再次藉由死亡從我身邊逃跑嗎,零?」

  零看得出來對方真的很想將自己吃了了事算了。

  而他本來的想法之一也確實是抱著這個打算,可是偏偏無慘並不想讓他這麼輕鬆地就如意。

  清亮的琵琶弦音響起,無慘似乎沒打算再給他說話的機會,黑暗中的和室顫顫巍巍地只燃著一盞燈。

  伸手一摸空蕩蕩的腰間,零無奈發覺他自己都忘了的佩刀對方倒是牢牢記得很清楚嘛。

  無限城的一隅就連門扉都給他鎖死了,想來現在和鳴女小姐說盡好話也沒用,零抬頭望著墜落下來的地方重新組建的天花板正將和室的最後一面牆給緩緩堵死,他於是摸著牆根慢慢坐了下來。

  就是這樣無慘還不給他好過。

  隔著不知有多厚的牆垣,低沉而含著森然殺意的聲音清晰地從他的背後傳來。

  「玉壺已經找到了鬼殺隊的總部,等事情結束之後,我再來和你算賬。」

  零聞言愣了愣:「這麼容易就被您找到了……您不覺得是個陷阱嗎?」

  咦,他這是不是有可能算是透露了對方的戰術來著?

  「……事到如今,你還在想著那些無關緊要的人?」

  「您要這麼想也行……吧?」

  看不見神色但估摸著那樣子不會比先前好看多少,零張了張嘴便聽得了一陣像是故意放緩了給他聽的腳步聲。

  並不能讓他緊張起來的腳步環繞在身畔並變得遙遠了起來。

  而隨著四周寂靜了下來,零嘆了口氣剛想說什麼,就見著眼前那唯一一盞燈也滅了下去。

  零:「……」

  真的是,好大的脾氣啊。

  捧讀。

  *

  閉眼又睜眼,空蕩蕩的和室內牆壁與榻榻米的紋路在眼前清晰可見,即使是漆黑一片也並不會給零如今的視覺造成什麼影響,但一個人待地久了他也並非能夠完全不在意。

  模糊的夢境忘記了內容但依稀記得是個好夢,這讓他很難不去聯想到先前唯二和累一起從裁員大會上活下來的魘夢。

  能將吹彩虹屁這個技能點到滿級還如此詞詞句句切合要害令鬼心滿意足的,零心說他要是能領悟那麼一點點想來也不會落到這麼個田地來的吧。

  就是也不知道這場都不知道誰是誰的獵物的圍剿,到底能活下來多少個呢?

  這麼想著零就發覺周遭的溫度似乎冷下來了幾分。

  絲絲冰涼的霧氣從牆垣的縫隙中蔓延了開來,他抬眼想了想,隨即抽了抽嘴角反手在牆壁上一敲:「童磨?」

  牆的另一邊那窸窸窣窣的動靜停頓了一下,隨即踏著輕快的步伐和盪起的水聲,童磨的聲音也隨之響起:「欸……是閣下您在那邊嗎?」

  在確定了對方確實是那個沒心沒肺的萬世極樂教教主之後零反倒有點兒語塞。

  所以現在這是個什麼情況?十二鬼月如今齊聚無限城?

  童磨似乎也是無聊極了這才興緻異常高昂地與他搭話:「我在這裡已經等了好~久~了,完全沒有有意思的孩子來找我玩呢?」

  他感嘆:「也不知道黑死牟閣下那邊是什麼情況呢?我這裡有聽到在那邊傳來了不小的動靜喔?」

  「哎呀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大人在離開之後就完全沒有音訊了呀?」

  零發覺有點兒不對勁:「外面的時間過了多久?」

  「唔?」童磨漫不經心地算了算,他好像也沒有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在意時間,「三天?還是五天?總之在會議結束后沒多久大人就讓鳴女小姐接我們到這裡待命……就是沒想到閣下您原來和我的這個房間離的這麼近呀?要不要過來一起聊聊天,這樣乾等著多無聊。」

  聽著童磨的無心之言,零的眼前對於先前夢境中的記憶好像有了那麼點印象。

  白沙枯山水,高牆深院滿地的落紅,時間似乎在那間庭院中彌留停滯得完全不會走動一樣。

  坐卧在檐下的那道身影的影子也拉的很長。

  他微微垂眸,沒有解釋自己沒法從這裡出去的情況而是追問道:「下弦之1如今在哪裡?也在無限城中嗎?」

  「那個傢伙啊?」童磨有點兒意外零此時會問起魘夢的下落,他對這個同事的記憶也還蠻深刻的,「不知道喔,他好像是同無慘大人一起離開的呢?」

  回應童磨的是幾近要將牆面錘裂開的一道響。

  鳴女似乎時時刻刻都在注意著這邊的動靜,在淺色的牆壁綻開裂痕時這道牆壁便像有生命般修復了起來,只有少量的流水托著零星的幾片粉白色的花瓣從裂縫中滲了過去。

  冰涼的水洇濕了羽織的袖擺,而蓮花的花瓣停留在了他的衣服上。

  零回神過來,半晌摘下了那片花瓣:「你那邊……環境倒是不錯?」

  「嗯?」聞言童磨轉著圈打量了一下周圍,「很合適我戰鬥的地方呢,而且布置得又那麼漂亮,鳴女小姐有心啦!」

  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零此刻倒是覺得自己也隨之清醒了許多。

  似乎被特意加固過的牆壁到底還是和室的構造,深色的木紋錯落地延伸在眼前,但那並非是無堅不摧的。

  即使是榫卯結構,也該有能擊潰其穩定的那根契釘。

  零摸著牆壁上能將童磨的聲音聽得最清楚的那一端,他剛想讓好像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童磨配合一下自己從牆的另一端合擊,嘗試一下能不能讓他從這個快要自閉的地方出來。

  至於背不背鍋什麼的……現在思考這件事很重要嗎?

  然而嘩啦啦的水聲逐漸止歇,似乎是有人從水中回到了腳踏實地的地面上,空洞的迴響在那連接著牆垣的廊橋中倒是能讓零聽得非常清楚。

  而童磨也隨之說明了他那一端的情況:「誒……有客人來了呢?閣下您請稍等一下——」

  聲音很突兀地斷在了那半截,而接著那輕佻聲線響起的聲音也是相當耳熟。

  落到心底的溫柔,那是蝴蝶香奈惠:「是這裡……小忍!」

  輕盈到幾近聽不見落腳之處在哪裡,零啞然發覺童磨的對手只有蝴蝶姐妹兩人。

  放在從前他說不會覺得她們兩人能對童磨做什麼而只需要擔心童磨會對她們做什麼,可是放在現在的話……

  然而還在他努力用著新技能聽音分辨著對面屋室中他們的方位時,手下的牆壁忽然變得冰冷至極,四溢的凍氣驟然將整片牆給凍上了。

  滲透進了木料縫隙中的冰屑將之完全堵死,而所能傳導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也變得朦朧了起來。

  零:「……」

  真有你的童磨,不讓他出來參戰,原來大家覺得他會是個二五仔的想法都這麼統一的嗎?

  誒不對啊,他都快忘記了童磨這是玩冰的好手了,所以特意淌著蓮花池過來和他聊這個天總不是童磨也將自己的這項技能給忘了?

  算了,腦迴路只對上過一次,他糾結這個做什麼呢。

  而隔著變得更加堅硬了的牆壁,童磨那最後的聲音也聽得不甚明晰。

  「是兩位蝴蝶小姐呢,這下子我們可以延續上一次的遺憾,再好好玩一玩了呀~」

  藏匿得極深,或許連童磨自己都沒有發覺,在他慣以示人的微笑下隱藏的東西叫做什麼。

  由冰凝成的軀殼透明而空洞,那似乎反倒像是在這之中覆上了一層帶著溫度的外衣。

  就是在蝴蝶香奈惠和蝴蝶忍看來同樣也冰寒刺骨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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