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6 章 第 156 章

  三人在這個被廢棄了不知多少年的院落里一直待到了天明。

  期間富岡義勇似乎也想走過去研究一下那枯坐在地上無聲無息了的鬼的屍體,只是錆兔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用著低低的聲音制止:「你又不通醫理,過去做什麼?」

  「?」義勇思考了一下,覺得這話有幾分道理但也好像哪裡說不太通的樣子。

  錆兔嘆了一口氣:「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總感覺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發生了才對。」

  事情好像變得玄妙了起來,在兩人說漫長也稱不上,可說短暫卻也超過大多數同伴的獵鬼生涯中這樣的鬼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

  所有人都知道鬼是由人類變成的生物,但他們似乎並沒有想過,鬼是否還能變回人類?

  錆兔尚只是陷入了思考,身為孤兒的他從小在他人的溫柔相待下長大,為此他選擇了要守護更多人的幸福從而加入的鬼殺隊,這份理由與富岡義勇加入鬼殺隊的理由並不一樣。

  而身上披覆著姐姐留予他的羽織,富岡義勇卻是實打實擁有著與這種生物無可化解的仇恨。

  內斂如水面般平靜的雙眸底下誰知道是清淺婉約的溪流還是暗流涌動的大海呢?

  他看著義勇沒有什麼變化的神色,這次饒是錆兔都沒有把握對方心裡如今到底在想著些什麼。

  沒有時間注意著那邊,從而也無從知曉親如血脈相連般的師兄弟中暗暗涌動的猜測,零站在鬼的身後,他如今腦海里唯一的想法可就簡單多了。

  想來想去他還是沒有能邁過良心那道坎兒,將手裡的刀收起來后,他只是默默等待著沉涼的夜幕趕緊迎來黎明。

  只要天一亮,很多事情就都會有結果了。

  「這些年你都去了哪裡?」

  照常理來說若是這隻鬼真就這樣死去了,那麼他們的工作便也算是完成了。

  屬於他們的鎹鴉落在庭院一角的枝頭上睜著黑漆漆的小眼睛還未離去,錆兔整了整心神,有些該問清楚的東西他還是要問清楚。

  零並不意外他會以這個問題來作開場白,只是略微思索他便隨意地報出了一連串兒的地名。

  他狀似並沒有聽明白那個問題的真實含義:「這也不是全部,要知道這些年來交通運輸方便起來了想要去哪裡都不難。」

  錆兔:「……那你都在做什麼?」

  「嗯——四處轉悠,踏青賞花?」

  「……你覺得我們很好打發?」

  「要真是這樣我也就謝天謝地了。」

  兩人對視一眼,零很有預判地率先後撤避開了那帶著勁風揍過來的拳頭。

  哈,屬於錆兔的人格修正拳什麼的,用過一次的底牌從前被他看見過了就不會再起效果了!

  就是零好像忘了還有另一位存在感並不強烈的存在,富岡義勇穩穩地在他躲過錆兔的第一擊后悄無聲息地從背後抓住了他的肩膀。

  他忙抬起手準備攔住這從未設想過的兩人組合技,然而錆兔那沙包大的拳頭到了眼前忽然停止了下來。

  錆兔那好看的眉毛都快擰起來了:「你的右手怎麼回事?」

  微微變形的手腕關節看似恢復得很好,然而兩人隨即眯眼回憶先前他們所見,零拿刀時那種總讓他們覺得太不協調的姿勢,很快也就發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鏡像翻轉有的時候乍一眼確實不太能一下子看出來。

  「這個?」零很意外錆兔能在自己盡量掩飾的情況還是發現這處小變化,一下子他稍微有點兒沒反應過來。

  看著他們看自己的眼神一下子有了點變化,零覺得再放任他們腦補下去括弧尤其是義勇括弧完畢,他身後綴著的標籤可能又要加一個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了。

  他的反派人設是立得住的,二五仔也是相當認真的,可不是什麼苦情的卧底戲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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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我對自己太自信了。」零淡淡地很想一句帶過這個沒必要多關注的小細節,他活動了下手腕趁機捏住了義勇手上的麻筋令他不得不鬆開了抓著自己肩膀的手,「瞧,還是很靈活的。」

  乍逢天光破曉時,很多尋常的東西,例如第一縷晨光穿破黑夜的時候無論何時去看都總能有不同的感受。

  零撩起羽織的袖擺遮了遮眼,亦步亦趨走入凌亂的樹蔭中的動作又讓錆兔和義勇愣了愣。

  不過他們很快發現了對方只是皮這一下,斑駁的碎影落在了他的臉上:「有些東西確認了,那我差不多也該走了。」

  義勇難得會有想要吐槽的時候:「你是不是忘了我們有兩個人,而且也不怕陽光。」

  「確實這裡還能夠曬到太陽。」

  零抬眼想了想,他隨口接了話茬,往陰影中又退了一步。

  他從袖口摸出了一張符紙將它揉皺撕碎:「那麼到這裡大概就可以了。」

  那動作很快地就讓幾年來也是對付了許多鬼,若非隊內對兩人誰該成為水柱還有爭執,否則早該成為柱級劍士的義勇和錆兔下意識快步沖了上去。

  但是畢竟他們還是人類之軀,哪能快的過聲音的波動。

  零的腳下屬於還完全抹著一層暗色的土地上裂開了一道他已經走得熟門熟路的門扉了。

  想要主動聯繫鳴女小姐在這之前還是只有鬼之始祖能做到的事,即使是號令其他的鬼傳送來拜見或是接受命令,那也需通過鬼舞辻無慘的控制。

  但一來二去大家都這麼熟悉了,見著他總是愛蹭自己的順風車,鳴女小姐一邊冷漠一邊給了零覆刻有自己血鬼術印記的紙張作為聯繫和定位的媒介。

  實用主義者的無慘在經歷過中毒事件后也放任了他使喚屬於自己的手下這件事,說起來這還能掌握他的行蹤不是么。

  沒有出現失誤或是鳴女小姐突發急事聯繫不上的這種戲碼,熟悉的失重感已經適應良好了,零還有空笑著朝他們擺了擺手,他好像還在回憶刊登在忘了刊號的報紙上的一句話。

  俗話說離別的時候就該以微笑示人嘛,若是沒有再見的機會了回想起來這也是最幸福的一種別離。

  就是他好像預判錯了情況,眼看那門扉即將合上了,離得最近跑得也是飛快的錆兔居然都沒用腳試探一下,居然直接以跳水的姿勢準備一躍而下。

  達咩,被門夾過頭的水呼只有義勇一個就夠了,達咩啊錆兔!

  慌亂之中零摸著手裡的東西朝著錆兔的方向想要砸過去。

  村好刀不行,沒有刀鞘的村好刀他沒有把握在沒有踏實落地的情況下擲出去會不會傷到錆兔,要是給他臉上的傷疤整了一個對稱的,零覺得自己就可以給那張還是十分能打的臉切腹謝罪了。

  好像是想到了什麼,他只是略作停頓便將懷裡的包袱揚了出來。

  深山多潮濕也多寒涼,為了使自己的孩子們不會那麼小就患上風濕骨病,葵枝夫人很貼心地在腌制乾菜時還加入了很多辣味的辛香料呢。

  被帶有麻辣咸香味道的東西糊了一連,錆兔雖說意志堅定但身體還是被刺激地打了一個噴嚏,腳下趔趄一滑,終是被慢他一步見到了障子門正在合攏的義勇給抓著腳腕扯了出去。

  因著反作用力義勇也是往前踉蹌了幾步,浮有暗紋的深紅羽織的一角被合攏的門扉恰恰好夾住了一半,門扉消失在了陰影中連帶走了他那半截袖子,而義勇也是又被往下一扯結結實實地坐在了地上。

  「你還好嗎義勇?」

  抬眼瞧見那乾淨利索被平滑截斷的羽織,錆兔神色一點兒也沒變化,他抹了把臉又小聲打了個噴嚏才爬起來向好似摔得很痛的義勇伸出手:「抱歉了,回去我會給你補一件的。」

  富岡義勇拉著他的手站起來,摸了摸自己的衣服還有點兒發獃:「你會針線?」

  錆兔琢磨了一下,用著肯定的語氣說:「就算我不行,我拜託蝶屋的蝴蝶小姐也給你補好。」

  義勇好像接受了這個說法點了點頭,但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失落:「那零的事……」

  「還能怎麼辦。」錆兔想起來就氣,不過一想對方在夜色中其實隨時都能用這種逃跑路線一走了之時好像也沒那麼氣了,總之他們還是得到了許多的信息量的,「看一眼那隻鬼的情況,回去寫一份報告遞交給主公吧。」

  不過當他們互相攙著回頭過去的時候,鎹鴉不知為何奇異地振翅而飛,好似發生了讓跟著獵鬼人同樣見慣了大場面的它們也不能理解的事。

  錆兔和義勇很快也看到了這件出乎了他們意料的事。

  樹木與屋房拉長的影子在慢吞吞地往回心不甘情不願地退讓出自己所盤踞的土地,而那鬼……不,應該說那男人的身體在遇見陽光后卻並沒有像他預料中的那樣消失。

  「錆兔。」富岡義勇默默叫了一聲很是能讓他安心的這個名字,「我是不是看錯了?」

  「他的胸膛,好像有起伏了?」

  而在幛子門另一側的無限城裡平穩落地,同樣的消息讓零的心情並不能與他的動作一樣安穩無憂。

  在得到一個可能會因為夙願破滅而完全瘋掉的鬼之始祖與就當青色彼岸花完全沒有出現過這兩個選擇中,他在察覺到了這個問題的時候非常爽快地暫且選擇了後者。

  想過千百回的猜測終於在今夜被證實了,照射在那個鬼身上,黎明微弱的太陽像是忽而動了惻隱之心般,並沒有讓其在這個世界上就此消失。

  不屬於人類的力量在減弱,丟掉遺失的記憶卻回來了。

  青色彼岸花的真正功效,是將鬼變回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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