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墨風原本得意的神情,在聽到漱文二字的時候,又悄然的變得陰暗無比,羽蜜看在眼中,有了一絲疑惑不解。
這天晚上,莫良辰與凌墨風兩個人在昭陽宮裡吃吃喝喝,打打鬧鬧,那樣子倒像是兩個長不大的孩子一般。
到了黎明時分,莫良辰揉著隱隱作痛的額際,耳邊響起恥笑的念叨:
「頭疼了吧?讓你昨夜逞強,也不看看自己都年紀一大把了;紫寰,把醒酒湯拿來;紫金,給皇上更衣,讓歡喜在外面侯著,準備早朝了!」
莫良辰閉著眼睛,享受著羽蜜的親手服侍,許久之後才慢悠悠的睜看眼,低聲說道:「那小子怎麼樣了?」
「他還在偏殿睡著呢!」
「……蜜兒,我總覺得這次他回來,好像有什麼心事,既然他來找你,想必是有些事情不想讓我知道,不然你去……」
「知道了,知道了……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們這還真是血濃於水,當年撕扯的越激烈,如今你對他的牽挂也就越多……」
不自覺的微微嘆息,最後說道:「我在這世上,畢竟也就只有這麼一個兄弟了!」
「是啊!兄弟……」羽蜜也跟著嘆口氣。
歡喜站在門外,看著莫良辰陰沉著臉頰,好像還有些微微頭疼的模樣,馬上笑著撐起傘來說道:
「皇上,眼瞧著這場大雨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眼下莊稼也都喝飽了,咱們靖國也算是挺過來了!」
看著昭陽宮地面上坑坑窪窪的地上已經積滿了泥水,莫良辰揉揉額頭,披上歡喜遞過來的披風說道:
「昨兒一直下了一宿?」
「可不是,就是後來皇後娘娘讓奴才回去休息的時候,奴才那院子裡面的小猴崽子們也是各個光著屁股樂得都要瘋了一般。」
聽著歡喜的話,莫良辰似乎想起什麼,轉身看看歡喜,而後伸手扯扯他已經略見發福的身子說道:
「要這麼說來,朕倒是還記得你小時候當猴崽子那會兒,怎麼眼下瞧著都橫向發展了?」
歡喜呵呵的傻笑了幾聲,順便揉揉腮幫子說道:「那還不是皇上與皇後娘娘心疼奴才,這不,把奴才都養成了肥的流油的豬八戒了!」
「你這嘴啊……行了,走吧!」
歡喜瞧著今日的莫良辰,那似乎心情不是一般的好,不覺的自己的心頭也跟著輕鬆了許多。
羽蜜坐在梳妝鏡前,紫寰已經端著潔面水走了進來,低聲說道:「娘娘,小皇子剛剛已經吃了,眼下是又睡了!」
「元寶呢?」羽蜜看著紫金熟練的為自己打理著一頭髮髻,漫不經心的問著。
「太子殿下今兒早上鬧著要找凌……公子,後來還是乖乖的去了太傅那裡!」
「嗯,那就好,看看凌公子醒來沒有,給他預備早膳吧!」
紫寰點著頭,將熱毛巾遞了過去。
可沒一會兒的功夫,外面一個宮人站在門口,將濕漉漉的雨傘收起,快步走了進來,「娘娘,凌公子好像已經走了!」
「走?他什麼時候走的?」羽蜜遲疑的問著,那宮人躊躇猶豫,卻說不上來。
羽蜜微微嘆口氣,最後說道:「走,雖本宮去看看,他這般來去匆匆,到底是要幹嘛?」
一群人慌忙為羽蜜披上披風,打著雨傘,在滿是泥濘的皇宮中匆忙找尋著凌墨風的身影……
宮門前,羽蜜終於見到那抹身影,只是此刻他早已被大雨淋濕,全身濕漉漉的就好像是一隻落湯雞,一雙眼眸似乎總是猶猶豫豫,不知該不該邁出那最後一步,離開皇宮……
羽蜜直覺是凌墨風一定有事,馬上揮揮手。
紫金打著傘走上前去,慌忙為他披上衣衫,規矩的說道:「凌公子,咱們娘娘來接您了!」
大雨滂沱之下,雨傘下面的人眼神有些痛苦無依,卻好似又有些心虛的不敢與羽蜜對視,慢慢的走上前來,伸手抓住那濕漉漉的衣袖,低聲說道:「你大哥不放心你,跟我回去!」
那一聲大哥,似乎讓凌墨風的心頭湧現出無數的熱氣,眼眶一熱,卻又緩緩的推開羽蜜的手掌,僵硬的臉頰扯出不自然的笑容:
「羽蜜,我沒事,我……我先走了!」
「……凌墨風,如今元寶都已經叫了你二叔,難道你就真不願意將我們當做是一家人?」
羽蜜的話語,徹底擊潰了他所有的堅持,身子慢慢的蹲在地上,而後卻又無助的抱著頭喊道:「羽蜜,你別管我,我……我就是個廢物;當年你選他是對的!」
「你胡言亂語些什麼?難不成是還嫌我這皇后鬧得傳聞不夠是不是?」
聽著羽蜜冷聲的話語,凌墨風突然閉上了嘴,深吸一口氣,又猛然起身,站直了脊背,沉聲說道:「你回去告訴他,我沒事,我先走了!」
「你沒什麼事,你沒事漱文會不跟在你身邊?那丫頭當年對你有多痴迷,我與良辰是看著眼中的,跟我回去,告訴我究竟出了什麼事!」
看著羽蜜固執的扯著他已經能攥出水的衣袖,凌墨風猶豫了一下,最後卻還是在那句漱文的話語中放下了矜持……
昭陽宮中,難得的升起了爐火,羽蜜搓著起了一層雞皮的手背,手中端著紫金端上來的薑湯,暖暖的喝了一口,卻接連打了幾聲嗝……
有些尷尬的看著凌墨風,卻見他換了一身衣衫之後,一直抱著薑湯發獃,直到聽到羽蜜的打嗝身之後,才嗤嗤一笑,抬頭看著她,小聲說道:
「原來,你真的是個平凡的人啊!」
無聊的翻翻白眼,羽蜜賭氣的說道:「原來你才知道啊!那還真是不好意思,我就是個俗人,能吃能睡,還能打嗝……」
「呵呵,挺好的,挺好的……」
看著凌墨風扭扭捏捏的模樣,羽蜜皺眉說道:「說在我面前打哼哼,說吧,到底出了什麼事?」
端著薑湯看著羽蜜那雙透著世故的眼眸,最後張了張嘴,卻又發現自己好像沒有勇氣在說出口,於是再次低下頭去。
「凌墨風,你當年可不是這樣的,怎麼?如今與漱玉在一起時間久了,竟婆婆媽媽起來了?說,漱文到底出了什麼事?」
嘴唇蠕動了幾下,最後長長的嘆口氣,一雙眼眸透著苦澀的望著窗外淅瀝瀝的雨水順著屋檐滑落下來,最後低聲說道:
「是那丫頭傻,什麼人不好選,偏偏找了我這麼個麻煩,好當做是個寶一樣的天天照顧著!」
「別廢話了,到底出了什麼事?」羽蜜聽著他古怪的調調兒,心中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凌墨風捧著茶杯,深吸一口氣,大口將滾燙的薑湯咽下去,那火辣的味道繞在舌尖久久無法散去,最後嘆口氣說道:
「漱文……的確出事了!」
「出了什麼事?」羽蜜也沒有過多的驚詫,直接問著。
凌墨風眼神有些惆悵的盯著羽蜜,最後低聲說道:
「我們在陌城遇到一個女人,她大半夜跑到我房中去,卻恰好被漱文那丫頭看到,而後就產生了誤會,
她哭著跑了,我自然是要去追的,但是當時卻不知她已經……個落入韃靼人手中了……」
「韃靼人?他們抓漱文做什麼?若只是要銀子……陌城裡也有齊哥的店鋪,你可以……」
「這是他們事先的預謀,又怎會要銀子這般簡單!」凌墨風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很是惱怒的一把將手上的茶杯捏碎,指尖被劃開的血口滴落下無數的血跡。
羽蜜看在眼中,皺眉呵斥道:
「你做什麼?眼下也不是你傷了自己就能讓她平安無事的時候;再說,她一向寶貝你,若是知道你傷了,怕是那金豆豆又要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這麼多年,她為你流了多少淚,你就當真忍心看她在落淚了?紫金,給公子上藥!」
聽著羽蜜的話語,凌墨風悄然的將掌心的碎屑丟在地上,獃獃的看著羽蜜,而後低聲說道:
「這麼多年,我一直執著與當年對你的承諾;我總覺得,若是我娶了她,那當年我對你的一切都會是虛偽的,所以我明知道她對我的感情,可我卻還是不敢邁出那一步去!」
看著凌墨風獃獃的表情,羽蜜搖著頭說道:
「人生在世,活得就是自己一個逍遙自在,你管別人怎麼說?
再說了,當年我就說過,你對我,不過就是年少輕狂時候的爭強好勝罷了,你想要的,無非就是與良辰一爭高下;而從來就不是我這個人,這顆心!」
「我知道我錯了,可是眼下,我根本已經是窮途末路了,我救不了她,救不了她啊!」
看著凌墨風痛苦的抱著頭低聲呢喃,羽蜜略微遲緩了一下,隨後便伸手在他肩頭拍了兩下,低聲說道:
「韃靼人想要什麼?」
似乎對於羽蜜的敏感再一次感到欽佩,最後苦笑著扯開嘴角說道:
「我不能……當年我已經對不起你們,若不是我,你們與元寶那孩子也不會分離那麼久,我不能再自私了,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