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靈其騎著高頭大馬走在隊伍的最前面,相較於那些以往被賜婚和親公主的臣子們而言,他顯得很是精神,那微微翹起的嘴角,似乎也在顯示著自己的愉悅之情。
側身看著後面那紅紗翻飛的八抬大轎,心中似乎無限感慨,他的妻子,是吐谷渾的公主;但是當她只身前來靖國之後,卻為了他放下了一些驕傲,這樣的女子,他該是感激的吧!
而今日除了這大紅喜轎之外,所有人的注意力應該都放在了那站在皇宮城牆之上的一對身影;
此時靖國那位國君並沒有出現,而傳說中的攝政王卻以一副傲絕天下的神情俯視著這片蒼茫的大地;
站在他身側的女子冷眸淡笑,那艷絕天下的身姿卻柔柔的依靠在攝政王的身側,充滿了依賴與柔情……
想來這靖國的天下就要再次易主,恐怕那雖炯智卻又惹得怨聲載道的元建帝也將被捲入歷史的洪流,消失在這個混亂的天下之中了吧?
羽蜜看著莫良辰一直緊皺的眉頭,幽幽的嘆息著說道:「他仍不肯放下執念對嗎?」
「蜜兒……難道我與他,真的不能同時活著這世上嗎?」
「……良辰,我想……去見見他!」
「你?呵呵,也罷……都是執念在作祟!」
幽靜的養和殿,今日也沾了些喜氣,那平日寂靜的甚至有了一絲錯覺的殿門被人慢慢推開。
站在凌墨風身側的女子首先轉過身來,在看清來人的時候,顯得異常激動;但心底卻又有了一絲芥蒂與說不出的酸楚。
羽蜜看著漱文,而後輕聲說道:「能……讓我與皇上單獨談談嗎?」
指尖一顫,手上的棋子幡然落地,凌墨風臉上浮現了一絲狂喜之色;身子竟有些不和諧的不知該把手放在哪裡:
「漱文,你下去準備些好吃的東西……」
「是,奴婢這就去!」
「不必了,我只是想要與你聊聊天,漱文,你先下去吧!」
看著羽蜜還算謙和的神態,漱文慢慢的退了下去。
「你住在這裡還好嗎?」
「呵呵,階下之囚,談何好與不好?」
「階下囚?我以為,我們今日已經讓你出去了,是你自己並不想離開而已……」
「羽蜜,怎麼?你也是來可憐我的?」
聽著凌墨風的話語,羽蜜有一瞬間很是冷漠的掃視了他幾眼,而後低聲說道:「可憐?我為什麼要可憐你?你該知道,我秦羽蜜的人生里絕沒有可憐二字!」
面目一愣,而後凌墨風有些無奈的笑道:「羽蜜,我倒是忘了你是怎樣的人了!」
羽蜜陰冷的笑道:「怎樣的人?呵呵呵,我秦羽蜜及笄之後,毀渣爹,滅庶姐,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我不需要任何人對我評價我的人生……」
「的確,你是獨特的,不然我也不會……」
「凌墨風,今日之後,你的處境將會更加舉步維艱,我想你是聰明人,你一定明白……」
「我是明白,不過就是一死,我早已做好了準備!」
「呵呵呵,凌墨風,到頭來,你仍是這麼自私自利的一個人。」
「羽蜜,為何要這麼說?」
「呵呵,凌墨風,你想一死了之,然後讓莫良辰背負弒君篡位的罵名……」
「怎麼?他怕了?我以為他堂堂的九千歲是天不怕地不怕!」
「是,他的確是不怕這遺臭萬年的罵名;但是你有想過他內心會受到怎樣的煎熬?
你生在這冰冷刺骨的後宮之中,雖步步艱辛;但你終究是盯著皇子這個光環,在你身邊,就算在孤單,也總有一些會給你溫暖之人,就好比那個撫養你長大的女人;
可他呢?除了無盡的黑暗,什麼也沒有;他活著只為了復仇;然後……當他知道這世上終於有一個與他血脈相連的兄弟,你卻要他再次殘忍的將這個人親手殺掉;
凌墨風,縱然他是欺世的梟雄,也無法忍受這樣的折磨吧?」
「……兄弟?呵呵呵,他說的好聽;兄弟?呵呵呵……他可以頂著前太子嫡子的身份活在這陽光之下,而我呢?我又將怎麼自處?
我不是文帝的孩子,我是前太子與母親私通生下的餘孽,難道要這天下人都嗤笑與我嗎?」
「凌墨風,這是任誰都無法改變的事實,難道你當真就不能接受嗎?」
「不能,我不能,我本該是靖國最尊貴之人,卻因為他的出現,我所有的一切都消失殆盡;就連你也……」
「不要吧話題牽扯到我的身上……凌墨風,難道那首: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都忘了嗎?」
有些難以抑制的渾身顫抖,最後卻猛然起身扣住羽蜜的肩頭,激動地說道:「若是他真的不想我死,那好啊!你去告訴他,只要他把皇位與你都給我,我就願意承認他……」
「你放手,你瘋了……凌墨風,我是你大哥的女人,我是你嫂嫂……」
「不是,你不該是的,若他真的是個閹人,你本該……」說完這句話,凌墨風的眼中竟閃爍著一絲詭譎的陰毒氣息。
羽蜜嚇得倒退了幾步,而後倉惶無助的向門邊靠近,最後低聲說道:「你瘋了,你真的瘋了……凌墨風,我告訴你,不管他是不是閹人,我只愛他一個,只愛他……」
「呵呵呵,秦羽蜜,你真的是好狠的心啊!我被你折磨的體無完膚,你卻只能告訴我這幾個字……呵呵,秦羽蜜,你真的好狠啊!」
「呵呵呵,我狠?凌墨風,你捫心自問,你真的愛我嗎?」說完這句話,羽蜜冷哼著甩著袍袖轉身離去……
徒留下凌墨風在原地蒼涼的大笑。
待到房內再無其他人之後,大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漱文臉上掛著淡淡的淚痕,「皇上,你這是何必呢?你是要逼著他們殺了你?為什麼啊!」
似乎是長吁一口氣,凌墨風舉目望著房梁,低低的笑道:「我與他……註定不能共存一世,倘若我不死,他的皇位永遠都會飄搖不定;這是為了我們三個人好!」
「皇上……」漱文幾乎泣不成聲,慢慢的跪倒在地。
羽蜜有些惱怒的從養和殿走了出來,遠遠就看見莫良辰甚為無奈的看著她,而後輕輕的伸出手說道:「蜜兒,過來!」
似乎有一絲委屈,羽蜜俯身沖向他的懷抱,「我幫不了你,也幫不了自己,為何我們會陷入這樣的地步?若他只是凌墨風,或者你不曾是前太子的兒子,是不是這一切就都……」
「蜜兒,有些事情不是我們能夠左右的,也許……這一切都是天命!」
「天命?天命……」羽蜜抬頭望著晴空,眼神中充滿了迷茫。
果不其然,這一場浩浩蕩蕩的賜婚在剛剛過了三日,城內的餘溫似乎還沒有消散;可朝堂之上卻又開始不停的翻騰。
「攝政王,如今靖國已經與吐谷渾和解,再無兵事,故我泱泱大國不可一日無君,臣啟攝政王,儘快廢黜元建帝,改國號……」
「呵呵,廢黜皇上?那敢問盧愛卿,本王要用什麼名義廢黜皇上呢?」
看著莫良辰似乎不再那麼排斥,兵部尚書很是激動的跪倒在地:「攝政王,元建帝暴虐無道,他僅為一己之私,擁兵自重,開戰與天下,弄得民不聊生,他實在不是天命所歸!」
「呵呵呵,那你說,誰才是天命所歸?」聽著他的話語,盧大人似乎很是激動;拍馬屁啊……現在這節骨眼,若是站好了隊伍,那以後他的錦繡前程……
「攝政王,微臣以為,攝政王雄才偉略,實乃是天命所歸,若是攝政王登基,那必是天下之福,蒼生之幸啊!」
「呵呵呵,盧大人,本王發現你這口才著實是讓人欽佩,呵呵!」
「哪裡話,攝政王,下官說的可都是大實話,絕沒有半句虛假之言!」
莫良辰不動如山,卻輕輕敲打著椅子的扶手,而後低聲說道:「可是,本王覺得……那場戰爭,本就是我二人引起的,你說若是本王推卸了這人,那又如何堪當大任?」
「這,這個……呵呵!」兵部尚書的嘴臉僵在那裡,似乎看著眼前唾手可得的官運就這麼飛了!
莫良辰再次俯身,輕聲問道:「人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丞相,近日你府上喜事連連,關於這件事,丞相有何要說?」
郭丞相重重的嘆口氣,走了出來,低聲說道:「攝政王,君位不穩,則天下不穩;臣要說得就是,此事不易再拖……」
「那丞相的意思,本王與皇上……要如何自處?」
「這……攝政王想必心中已有所計較,臣……不予評價!」
老狐狸,這種時候還能說得如此滴水不漏,想來他是早已想好了應對的方法。
莫良辰嘆口氣,揮揮手,可還沒等身後的太監說話,朝堂之上卻突然跪倒一片,舉著玉牌高聲喊道:「攝政王,請順應天命,還我靖國一片安逸!攝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