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楚譽夜進昭陽府
「朕,和你一起長大,都在太妃的跟前,承過歡,朕怎忍心殺你?但為了封住悠悠眾口,興盛,委屈你了。」
打人一巴掌,再撫著頭說,乖,我不是有意的,我知你心中委屈,可我沒辦法呀,我做不到將那一巴掌收回去。正德帝此時,便是這樣的人。
永安侯徹底傻眼了,他只是推讓了一下,這兄弟倆,居然順著他的話往下說了?
就一點餘地都不給他了?
這不附和常規!
永安侯欲哭無淚,好想咬自己的舌頭呀,他為什麼腦袋一熱,說要自請除職?
這下好了,真被除職了。
永安侯心中,腸子都要悔青了。
不,他現在已經不是永安侯了,他是裴興盛。
被皇帝罰,還得謝恩。
裴興盛也不例外,他忍著心中的惱火與不甘心,朝正德帝叩頭謝恩,「臣,謝皇上不殺之恩。」
「王貴海?」正德帝的目光,淡淡掃向身側。
王貴海快步走了過來,「老奴在呢,皇上請吩咐。」
「進御書房,擬旨。」
「是。」
裴興盛的心頭,徹底一涼。
王貴海的動作很快,不消片刻,手捧著聖旨走出來了。
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小太監,小太監的手裡,端著一個金漆托盤,托盤上面,放在印章印泥。
印章是玉璽。
兩人一起走到正德帝的面前。
王貴海俯下身來,高舉雙手,「皇上,聖旨已經擬好了,請過目。」
正德帝拿在手裡,飛快掃視了一番,然後,抓起小太監托盤中的玉璽。
「啪——」
蓋上大印。
那一聲啪,猶如一記悶棍,敲在了裴興盛的頭上。
半天回不過神來。
「裴大人,接旨吧?」王貴海從正德帝的手中,接過蓋了印的聖旨,走到裴興盛的面前,笑微微遞了過去。
裴興盛氣得臉色鐵黑,卻也不得不接了,「臣,領旨。」
「不早了,跪安吧!」正德帝朝眾人擺擺手。
「皇上回乾寧宮——」王貴海高聲唱諾。
「恭送皇上。」一眾人等跪安送行。
御輦轉道而去,正德帝連御書房都沒有進,就又走了。
這樣子看著,像是專程為了罰永安侯裴興盛而來。
罰完了就走,別的事,一件沒辦。
「侯爺?哦不,裴大人?時辰不早了,你是不是該離去了?五品官員,可沒有夜進皇宮面聖的資格。」楚譽的聲音,冷冷淡淡說道。
害得林婉音慘死,害林婉音成了一堆灰的人,他要一個個來收拾!
裴興盛抬頭,望向楚譽,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王爺晚上來宮中,是不是來得太勤快了?這宮中的嬪妃們,可還年輕啊。」
這話說得歹毒,要是傳到有心之人的耳中,便是說楚譽窺視著正德帝的女人。
不管是哪個皇帝,都會震怒無比,這會惹上殺身大禍!
楚譽卻不惱恨,冷笑道,「侯爺是不是忘記了一件事?本王跟女人一接觸,就會倒地不起,渾身抽搐,口吐白沫,接著,幾天幾夜的昏迷不醒。試問,有哪個女人,願意見到那樣的本王?還是想……故意害本王?」
楚譽的目光,沉了沉,露出幾分危險的神色來。
裴興盛一怔,他怎麼忘記了這回事了?
因為楚譽的這種病,在楚譽小時候,李皇后還特意關照過,將楚譽府中的侍女嬤嬤們全都趕走了。
更不準先帝的幾個老太妃們接近楚譽,也嚴禁其他人送女人給楚譽。
違者,殺!
楚譽一直長到十三歲,有了自己的主見和判斷,才又開始進宮。
不過呢,他仍不甘心地說道,「可王爺不是要娶郁四小姐嗎?常期和四小姐在一起,怎麼不見王爺病發?」
一直跟在楚譽身邊的太子,這時怒道,「郁四小姐會是那種心機女人?故意害王叔病發的人嗎?」
「……」
「裴大人膽子不小,你這是在妄自誹謗譽王叔,裴大人是想進大理寺去,理論個清楚明白?本太子不介意陪裴大人走上一遭!」
「老臣不過擔心皇上的聲譽,隨口說說罷了。太子殿下,你沒有必要發這麼大的火吧?」裴興盛拱手,行了個告辭的禮,轉身就走了。
兩個引路的大太監朝楚譽和太子一禮,匆匆跟了上去。
太子氣得臉色鐵青,袖子一甩要追上去理論,卻被楚譽伸手一攔。
「太子!」
楚譽看了眼左右,這是在正德帝的御書房前,人比較多,他抓著太子的胳膊,將太子拖到了人少的地方站定。
「別去!」
「為什麼?譽王叔?」太子低聲怒道,「裴興盛都被降職了,還這麼囂張著,本太子看他是活夠了!」
一向溫文爾雅,不善於發火的太了,因為是關於楚譽的事,他就忍不住了。
皇上之所以不敢動李家,不敢休掉皇后,便是看在楚譽的份上。因為楚譽在十三歲開始涉政之後,手中的權利越來越大,皇上忌憚起了楚譽。
楚譽在意的人和物,皇上想動,也不敢隨意動的。
太子雖然軟弱,但深深明白這一點,他,李家,皇后,全都跟楚譽的利益聯繫在一起。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所以楚譽被人罵了,他的火氣就上來了。
「他的確是活夠了!」楚譽望著走遠的裴興盛,冷冷一笑,「但現在,不是動他的時候,至少是今天!」
「王叔的意思是……」太子比楚譽大五歲多,他從不在楚譽的面前,表現出年長者的優越感,而是虛心請教。
太子的成長之路,心酸坎坷,楚譽從不會瞧不起他。
兩叔侄,關係處得像兩兄弟。
「太子,裴家樹大根深,要除,只能一刀一刀地砍枝丫,而不是一斧子往下砍,這樣砍,砍不倒樹不說,反而是震麻了自己的手掌。」
「……」
「裴家是開國元勛,這大齊國的官員,明面上的暗底下的,有不少是占他們一邊的。一下子罰得太狠,容易逼得他們狗急了跳牆!」
「……」
「另外,安王和裴興盛是一夥的,安王逃了后,一定還會跟裴興盛起聯繫的,到時候,正好一抓就是倆!」
太子想了想,點頭說道,「譽王叔,是我太衝動了,還是王叔想得周到。」
……
正德帝回到乾寧宮。
因為在李皇后那兒受的氣,是他平生最大的一次恥辱。
到御書房前走了一圈后回來,正德帝臉上的怒容仍是沒有消退。
宮中的宮女太監們,從王貴海的臉色上,也瞧出了異樣,於是,一個個的,大氣都不敢出,各忙各的,沒事兒忙的,自覺地將存在感降在最低。
就怕正德帝心情不好,將火氣撒到了他們的頭上。
「王貴海!」正德帝剛一坐下,就望著忙著指揮人去放洗浴水的王貴海大聲喝道。
王貴海心中叫苦,正德帝心情不好,其他人可以跑得乾淨,他跑不掉。
誰叫他是正德帝身邊的第一太監?
「皇上,老奴在呢。天不早了,老奴在吩咐小太監們,去給皇上準備沐浴水去了。」
「朕不睡!」正德帝怒道,「你過來陪朕說話。」
他走不了路,他只能坐著指揮人,王貴海一走開,他心中就煩躁起來,就像,失了兩條腿一樣。
王貴海,「……」不睡?他要哭了,他不要做神仙,「……是。」王貴海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剛才,裴興盛看楚譽的神情,是怎樣的?」
王貴海想了想,說道,「皇上,裴興盛果然恨起了楚譽。」
「說!」
「老奴剛才看到,裴興盛雖然跪倒在地,一直在哭著,懺悔著,但是呢,起身的時候,目光並沒有看皇上,而是,一直盯著譽親王在看,可見,他心中對譽親王有著想法。」
「哼!」正德帝冷冷一笑,「好,且讓這二人,互斗去!」
……
裴興盛原以為,他進宮請罪,皇上最多罰罰他的錢而已,他裴家有的是錢,丟個幾萬十萬兩的銀子,他根本不在乎。
那點兒銀子,只是他裴家的九牛一毛。
必竟,裴元志會反,可不是裴府逼的,也不是裴府慫恿的,更不是裴府在相幫,而是,正德帝自己造成的。
裴元志是正德帝兒子的說法,也是冷玉燕和正德帝兩人說出來的,跟他裴興盛,有一絲的關係?
他被那兩人戴了綠帽子,到末了,還要他來背黑鍋,收拾裴元志丟下的那個爛攤子?
憑什麼?
裴元志不甘心自己的皇子身份從無到有再到無,絕望之下,鋌而走險了,和他有什麼相干?
哪知,不按套路行事的正德帝,將皮球踢給了楚譽。楚譽那個瘋子,更加的不按常理辦事,居然敢借坡下驢,除了他的爵位,削了他的官職?
該死的楚譽!
他會跟楚譽沒完!
他不死,這事兒絕對不完!
裴興盛憋著一肚子的火氣,出了皇宮。
引路的兩個太監,將他送到專供臣子們進出宮門的角門口之後,就停了腳步,不送了。
「裴大人,小的們只能送您到這兒了,好走啊。」口裡說著好走,臉上不見恭敬之色。
兩人不等裴興盛回答,甩著袖子轉身就走了。
而且呢,連個照路的燈籠,也不留給他一個。
氣得裴興盛的臉色,更是一片黑沉。
好在宮門口的屋檐下,左右各懸挂著兩個大燈籠,明亮的燈籠光照著角門前方,還不至於看不清腳下的路。
兩個引路太監走進了宮門,見一個守門的宮衛朝兩人擠眼睛,他們便走了過去。
原來,那個宮衛是好奇,為什麼裴興盛大晚上的進宮了,進宮不說,出來時,是一臉的頹敗,像是受了什麼打擊似的。
宮中日子無聊,護衛,太監宮女們只要有機會聚集在一起,就會議論八卦一番。
兩個小太監呢,也有心想顯擺顯擺,說說自己的第一手消息。
當下,兩個小太監就將御書房前發生的事情,撿緊要的跟那宮衛說了。
宮衛驚訝得睜大了雙眼,還有這等事?
永安侯府被除爵了?
還降職了?
二品成了五品?
宮衛驚訝得睜大了雙眼,這回,看向裴興盛的眼神,就不再是肅然起敬,而是一臉的鄙夷與嘲諷了。
五品侍郎能算什麼?
五品官員的名字,連皇上都記不全,太多了。五品官員,連上早朝的機會都是沒有的,只有在衙門裡每天按時辦差的份兒。
而且,宮衛們慣是會察言觀色之人,已經聽到小太監喊著裴興盛為「裴大人」,而不是喊「侯爺」了,可見,裴興盛徹底跌落到谷底里。
一個挨了皇上罰的人,他們有病才去巴結討好。
裴興盛像一隻被人晾曬在沙灘上的魚,由著幾個宮衛們肆意地嘲諷打量著。
宮衛們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一個個將頭扭過去,懶得看裴興盛。
好在天黑光線不好,裴興盛心中又裝著事,並沒有注意到宮衛們看他的眼神,已經完全變了樣。
裴興盛注意不到宮衛們的眼神,但領閱了引路太監的怠慢。
他心中有氣無處發,只好生生忍著,哼了一聲,甩袖往前走去。
去尋他的長隨裴安。
天太黑,不知裴安跑哪兒去了。
正張望著,偏偏這時,天下起了夜雨。
守門的四個宮衛,見皇上的太監都不理會裴興盛,他們更不可能理會他了,冷眼看他淋雨,不准他再靠近宮門。
裴興盛淋成了一個落湯雞。
裴興盛的長隨裴安,沒有資格進宮一同面聖,一直候在宮門一側的宮牆下。
見前方有燈籠光閃了閃,料想到,是裴興盛出來了,忙從馬車裡跳出來,去迎接裴興盛。
哪知跑了兩步,天下起了雨。
他只能跑回馬車去尋雨具。再次見到裴興盛時,裴興盛已經淋成了一個落湯雞了,別提有多狼狽。
「侯……侯爺?」裴安驚訝地打量著裴興盛,只見裴興盛除了狼狽之外,兩眼露出了頹敗與沮喪,「出什麼事了?」
「回去再說。」裴興盛看了眼宮門,抿了抿唇,冷聲說道。
「是。」裴安撐著雨傘,扶著裴興盛坐上了馬車。
一直到馬車離開皇宮一二里路之後,裴興盛才重重地冷笑一聲,「老夫不會善罷甘休的!」
裴安扭頭看了眼身後的馬車,「侯爺,究竟出了什麼事?皇上……罰侯爺了嗎?」
往常,裴興盛面見正德帝離開皇宮時,一直都是引路的小太監們,精心地相送,百百般的討好,直到送上裴府的馬車。
可今天倒好,不見有相送的,反而讓裴興盛淋了雨。
只有臣子挨了罰時,宮裡那些捧高踩低的太監宮女們,才會狗眼看人低的,不將受了罰的人,看在眼裡。
裴興盛聽到裴安問他,臉上的怒容更加的深了。
他冷冷一笑,「永安侯府被除爵了,老夫由尚書降到了侍郎。」
裴安驚得呼吸一頓,身子一顫抖,差點從飛快奔跑著的馬車上掉下去,「怎麼……怎麼會這樣?侯……老爺?」
裴興盛被除爵,裴安不能再喊侯爺了,即便是現在,只有他們主僕二人在的情況下,也不敢喊。
因為,天曉得路旁的巷子里,有沒有人正好奇地盯著他們看?
亂喊侯爺的事傳出去,可是要殺頭的。
裴興盛咬著牙,「皇上含糊少語,將事情丟給譽親王辦,於是,老夫就成了這樣的下場。」
裴安穩了下氣息,「老爺,這麼說,是譽親王給老爺定的罪了?」
「就是他!他在公報私仇!」裴興盛冷笑,「他在給他裴家三房的人報仇呢!」
提到裴家三房,楚譽的外祖家,裴安不敢說話了。
當年,元敬皇後過世后,元敬皇后的父母,也相繼過世了,不知是誰傳出了謠言,說是長房的老太爺和老夫人害死了三房的老太爺老夫人。
當然,這沒有根據的事情,傳了一陣子后,就漸漸地被人忘記了,誰想到,在楚譽十三歲開始,他忽然查起了那件事情。
查來查去的,查到長房一個老僕人的頭上。
從那僕人的家裡,搜出一些裴家三房的金器。而且那金器是元敬皇后的賞賜品,不可能會打賞一個別府的僕人。
楚譽順騰摸瓜,查到三房老太爺和老夫人忽然得病的前一天,裴興盛的父親,裴家大老太爺去過了三房,送了吃的。
這下子,可是有口說不清了。
事情過十年之久,雖然不能對同樣過世的裴大老爺定罪,但被楚譽懷疑起來,不停地暗中明裡作對,也叫裴家大房的人,頭疼不已。
這回,正德帝叫楚譽查裴府長房的事情,他當然落井下石了。
裴安擔憂地說道,「如果是那樣,老爺,咱大房,從今往後,可是會有麻煩啊。」
譽親王是誰?
盯上一個時,他不將對方除死,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直到對方死!
要不然,京城的人,就不會給譽親王取個「活閻王」的外號了。
「一個毛頭小子,老夫還怕他不成?」裴興盛冷笑,「回府!」
他心中,已經有了對策。
假如是以為,他是怕楚譽的,楚譽沒有弱點,誰也拿楚譽沒有辦法。
可現在,楚譽不同以前了,楚譽有了未婚妻,有了需要保護的人!
他沒法對楚譽下手,他就不會對楚譽的身邊人動手?
…
轟隆——
夏夜的一個驚雷,將郁嬌驚醒了,沒有關牢的窗子,被狂風吹得砰砰直響。
「桃枝,你做死啊,窗子也不關好,看,雨水兒都被吹進屋裡來了。」柳葉壓低著聲音,呵斥著桃枝。
「臨睡前小姐說悶熱,沒讓關,哪想到晚上會有大風雨?」桃枝打著哈欠,嘟噥說道。
「行了行了,別頂嘴了,快將屋裡收拾收拾……,這風把桌上的信紙,吹得一屋子都是。」柳葉又開始嘮叨起來。
兩個丫頭的腳步,盡量放輕著,在郁嬌的卧房裡跑來跑去,收拾著被風雨攪亂的桌子地板。
郁嬌的瞌睡反正沒了,索性挑了帳子,走下床來吹涼風。
「小姐,是奴婢們將你吵醒了嗎?」兩個丫頭聽到聲音,同時停了手裡的忙碌,一起來看郁嬌。
郁嬌笑了笑,「不是,我是被雷驚醒了。」
柳葉捏著一堆沾了雨水的朱紅貼子,遞給郁嬌看,皺著眉頭說道,「小姐,這幾封貼子,看來得重寫了,雨水兒濺落到貼子的字跡上,都花了。……還有這幾封,封皮都打了卷呢。」
桃枝接在手裡數了數,嘆了一聲,「有十三份貼子,小姐又得忙碌了。」
郁嬌卻不以為然,「幾分貼子而已,重寫花不了多少時間。」
這貼子,是她十四歲生辰宴席的請客貼子,白天時,她寫了幾十份,放在桌上沒有收起來,沒想到,被吹進屋的雨水淋了。
兩個丫頭見她寫得辛苦,所以,才十分的痛心。
她不是寫得辛苦,她是要寫成另一種字體,寫得慢而已。
林婉音已經不存在於世上了,她得寫出,有別於林婉音的字體出來。
「霜月呢?回來沒有?」郁嬌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望著兩個丫頭問道。
兩人正要開口說話,就聽樓梯口,有腳步聲傳來。
柳葉笑道,「聽這走得急的步子聲,一定是霜月的。」
因為,霜月的性子像個男孩兒。
屋子裡的三人,相視一笑。
柳葉走上前去開門。
「我剛才聽到小姐的說笑聲了,所以才走來看看。」霜月在門口,對柳葉說道。
柳葉笑道,「剛才,小姐還向我們問到你呢,問你回來沒有。」
「半個時辰前回來了,小姐睡著了,就沒有上來吵她。」霜月說道。
柳葉開了門,讓霜月進來了。
桃枝又加了一隻燭火,和柳葉一起將屋子匆匆收拾好,一起離開了。
她們明白,郁嬌問起霜月,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問,她們離開,是為了讓郁嬌和霜月,更加安心的商議事情。
因為霜月不僅僅是郁嬌的侍女,更算是一個打聽消息的女護衛。
「打聽到了什麼?」郁嬌走到桌邊坐下,捧著柳葉倒好的淡茶水,淺抿了一口,潤著嗓子。
霜月走上前,揚了下眉梢,笑道,「幸好啊,那個驚雷將小姐吵醒了,要不然,奴婢可就要憋死了。」
她臉上的表情,喜氣洋洋。
郁嬌眯了下眼,「好消息?」
霜月點頭,「是呢,所以才急著想同小姐一起分享啊。」
「說說看,永安侯得到了什麼樣的懲罰?」郁嬌放下茶盞,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看著霜月。
見郁嬌一副期待的表情,霜月的神色,越發的得意了。
她清清嗓子,將皇宮御書房前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
「小姐,你知道嗎?當永安侯,不,當裴興盛發現著了主子和皇上的道之後,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
「但是呢,是他自己說要受罰的,主子還幫他減了刑呢。他只好,苦著臉謝了恩。哈哈哈哈……當時,奴婢裝成太監,混在永安侯身邊,差點笑出來了。」
郁嬌輕輕扯唇,「他罪有因得!」
「還有還有……」霜月將自己扮成引路太監,所看到的裴興盛的狼狽樣兒,又學了一遍,「出宮門的時候,天公不湊巧,下起雨來了。」
「……」
「將那裴興盛,淋成了落湯雞。但是呢,那些宮衛們都是捧高踩低的,沒一人理會他。」
「……」
「他氣匆匆,灰溜溜地跑走了,連個冷眼都不敢甩給宮衛們。現在呀,一定跟家裡的老母親,訴苦去了。這一晚,他就別指望睡得踏實了。」
霜月說得眉飛色舞,郁嬌聽得十分的認真。
出了丰台縣的事情,加上正德帝是個疑心病很重的人,是不會讓裴興盛過好日子的。
郁嬌抿唇不語,霜月以為她是不滿意裴興盛的處罰,忙說道,「小姐,你是不是怪主子,沒有藉機處死裴興盛?」
「你主子這麼認為的?」郁嬌抬頭看向霜月。
霜月搖搖頭,「不是,奴婢離開皇宮后,他只吩咐奴婢馬上回來向你彙報,沒有說什麼。他說,你會理解他。」
可郁嬌沉著臉,哪裡像是個理解的樣子?
「對,我理解他。」郁嬌說道,「裴興盛的確不能早死。」
霜月問道,「小姐,為什麼?」
郁嬌點頭,「裴家的勢力,不容小覷,朝中或明或暗都有他們的人,皇上不親自罰,卻叫你主子去辦事,可見,皇上也是忌憚裴家的。」
「……」
「對於這樣的豪門大族,不能一刀下手,要一點一點的耗死,耗得燈枯油盡,才是最好的辦法。」
「一刀下手,是怕逼起裴家親信們的暴怒?」霜月問。
「沒錯。」郁嬌點頭,又冷笑一聲,「如今裴興盛被除了爵,又降了官職,我們不去收拾他,自有其他人去收拾。」
「……」
「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一等永安侯,只是個五品小官。這京城中,比他官位高的人,可是數不勝數。如果他之前得罪了人,那麼,他會有數不清的小鞋子穿。」
霜月笑道,「奴婢就知道有一人,很想她死!」
「你知道?」郁嬌問。
「郁丞相啊!小姐怎麼忘記了?」霜月嘻嘻一笑,「上回,郁丞相的大兒子,死於裴元志的手裡,丞相上裴家去討要說話,裴興盛為了護裴元志,裝病不見郁丞相。」
「……」
「郁丞相那一次差點氣死在裴府里,他還能大度得將這件事情忘了去?殺子之仇,不共戴天!按他的性子,不可能吧?」
「的確不可能!」郁嬌笑,「我們,且安靜地看著他們斗吧。」
正德帝以為,拉著楚譽同裴興盛鬥起來,能將楚譽的傲氣斗沒了,可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一個多月前,她就想到了今天的局面,所以,她設了一計,讓世人以為,是裴元志親手殺了郁文才的長子郁人志!
事實上,是裴元志的護衛冷義殺的,可親信護衛殺了人,跟主子殺了人,有什麼區別?
一個主謀,一個從犯,人死了,都是要償命的!
……
昭陽府。
桃花湖上,又升起了孔明燈,沒有月兒的晚上,那隻慘白白的孔明燈,尤為的刺目,與滲人。
驚得她呼吸急促,頭冒冷汗。
這回死的人,可不是小角色,而是裴元志,和林世安。
這兩人,雖然不是直接殺了林婉音的人,但是,卻是直接決定林婉音受罰而死的人。
身為丈夫的裴元志,不承認妻子林婉音是清白之身。身為堂叔的林世安說,嫁出的女,如潑出的水,他不會管已嫁的侄女。
因為兩個人漠視著,裴家當然處罰得快了。
昭陽盯著那漸升漸高的孔明燈,臉色越來越白。
「快,來人,來人啊——,點燈,點得亮堂堂的!」
她驚惶不安地吩咐著侍女。
侍女們,也熟悉起了她的脾氣,只要桃花湖上升起孔明燈,整個昭陽府的男女僕人,會有三天三夜,不準睡覺。
全都站在屋外,陪著嚇得睡不著的昭陽。
昭陽的親信女護衛,則要寸步不離地陪在她的身邊。
本來有兩個女護衛,不久前,其中一人去查孔明燈的事,被楚譽的人殺了。
「公主,八成是有人搞鬼,你別理會。」剩下的一個女護衛安慰她。
「本宮叫你查孔明燈的事情,你查的結果呢?」昭陽盯著她,大聲怒道。
侍女啞了口。
她口裡說是人為搞鬼,但是心中卻在嘀咕,桃花湖那兒是不是真有冤魂?
主僕二人正在惶惶不安時,有嬤嬤在昭陽的卧房門外說道,「公主殿下,譽親王求見。」
「楚譽?」昭陽微怔,眯了下眼,冷冷說道,「大晚上的,他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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