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消息(修正)
西門鑫是被楚譽趕來丰台縣的。
楚譽說他,拿了銀子就得幹活,不幹活就得收回銀子。
無法,他只好聽楚譽的差遣。
當他發現,裴元志也來了丰台縣城之後,他馬上悄悄地跟進了裴家別莊。
沒想到,竟意外地發現了一件驚天秘密。
他便一刻也沒有耽擱,飛快往楚譽設在丰台縣的宅子櫻園而來。
……
郁嬌和楚譽,輪番對丰台縣令恐嚇加勸說,說服了丰台縣令之後,兩人並沒有在劉二夫人的宅子里歇息留宿,而是,連夜就離開了。
對於去哪兒過夜一事,兩人起了爭執。
「別莊里一定收到了我來丰台縣城的消息,想必那朱家娘子也安排好了我的住處,我還是去郁家別莊里住吧。」郁嬌看了眼身後的男人,說道,「我若不去,指不定郁府的人作何想法,編排我的是非。」
兩人在劉二夫人的宅子里吃好了晚飯,共乘一匹馬,在濃濃夜色下的鄉間小道上緩緩而去。
白天天氣晴好,因此,鴉青色的夜空中,散著不少亮閃閃的星子,一彎細月,懸挂於半空中。
小道旁的草叢裡,紡織娘子正不知疲倦地,歡快地鳴叫著。
夜風習習,吹得道旁樹木的葉兒,沙沙作響。偶爾,從那枝葉間傳來夜鶯的叫聲。
這裡遠離村子,路上不見行人。
一切,都顯得那麼靜謐而美好。
因此,楚譽不想走快。
楚譽慢悠悠地趕著馬兒。
郁嬌心中,雖然惱恨著他的慢,卻又無可奈何,因為,馬鞭子在他的手裡。
「楚譽!」郁嬌的目光,斜斜往後方看去。
楚譽淺淺含笑,低頭看她,「朱家娘子不會說你的是非的。」
「為什麼?」郁嬌問,「她不是錦夫人的人嗎?」
「她不是錦夫人的人,她是長寧郡主的人。」楚譽說道。
郁嬌訝然,「長寧郡主的人?」
楚譽點頭,「我回京城的時候,長寧郡主親口說的,她說,若你有事相求,可以找朱娘子相助。」頓了頓,他又道,「而且,霜月和桃枝,還有那個車夫小全子也到了別莊里,有他們三人在,會幫你應付朱娘子的。」
郁嬌未說話,而是,眯著眼沉思。
原來如此。
起初,她還一直奇怪呢。
長寧郡主並不是個糊塗之人,她怕正德帝,怎可能怕比她身份低的郁文才,還有一個她根本不放在眼裡的錦夫人?怎可能任由郁文才和錦夫人欺負女兒,將女兒丟棄在丰台縣任人擺布?
這麼說來也就對了。
印象之中,朱娘子雖然對她不友好,但並沒有虐打過她,她生病的時候,還請了大夫來看病。
對她不「友好」,大約是怕外人起疑心。
可以說,她在郁家別莊里過的七年,雖不是養尊處憂,但也平安寧靜。
這是長寧郡主,對女兒的一種變相保護。
行路雖慢,不知不覺之間,到了一處大宅子前面,四周綠樹環繞,好一處田間山莊。
夜色太黑,郁嬌看不清山莊門楣上的大字。
「這是哪兒?」郁嬌偏頭看向楚譽,問道。
「我的別莊。」楚譽望著門楣說道,然後,他從衣袋裡摸出了一粒夜明珠來,舉起手,照了照,「確切的說,是父皇為母后蓋的別莊。」
頓了頓,他又道,「而且,是父皇親自監工蓋的莊子。莊子里的每一株樹,每一處亭台屋舍,以及屋中的傢具,全是父皇親自監督著工匠們完成的。」
別莊的門楣很高,夜明珠的光,並不足以照亮別莊的整座大門,但郁嬌還是依稀地看見了那兩個燙金大字:櫻園。
字,寫得蒼勁有力,彷彿是先皇的字跡。
「為何叫櫻園?」郁嬌隨口問道。
莊子的門楣建得很是雅緻,莊子里,不知種了些什麼花木,站在莊子的門口,依舊能聞到濃郁的芬芳。
郁嬌想象著,一個九五自尊,是如何在百忙之中,親自來京城一百多里遠的地方,給自己的小皇后蓋一座莊子,以駁她的歡喜的。
「母后單名一個櫻子,園子里種著不少櫻花。」楚譽說道。
「原來是這樣……」郁嬌恍然。
「人人都說,父皇大了母后整整二十二歲,年紀比我的外公還要年長兩歲,母后嫁他,不會喜歡上他的。」他的目光變得悠遠,「但是呢,讓所有人都意外了。」
郁嬌笑道,「這夫妻的喜歡,哪裡就一定要年紀相當?有不少老夫老妻一樣在恩受著。先皇雖然比元敬皇後年長了二十二歲,但是當初迎娶元敬皇后時,他只有三十九歲,也並不算老。」
楚譽點頭,「母后和父皇的感情很好,他們成親只有三年,卻幾乎形影不離,而且,在準備迎取母后時,將後宮中的不少嬪妃都遣散了,只餘一個不怎得寵的裴太妃。母后是獨寵。」
「……」
「皇宮中更有不少的亭台樓閣,都是以母后的喜好建的,這處莊子也是……,那時候,我還沒有生下來,每年的夏天,父皇都會帶母後來這裡避暑。兩人隱姓埋名,在這裡過上兩個月的農夫農婦的生活。」
郁嬌記得,宮中的人們,的確是這樣說著先帝先後的故事的。
按說,楚譽的母后只是繼后,按著歷來的規矩,繼后不需迎娶,自己坐著宮中派來的八台大轎子,領旨進宮受封即可。
但先帝卻破了例,不顧臣子們的反對,自己親自帶著十六抬的大喜轎,上裴家三房迎娶裴櫻,讓裴櫻享受著嫡妻的待遇。
郁嬌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她聽得宮中有老宮女們在私下裡議論過,正德帝曾想娶裴櫻為皇子側妃來著,不知怎麼的,裴櫻竟成了正德帝的繼母。
為此,正德帝大發了一頓脾氣,怪李皇后沒有為他遊說,帝后關係一度僵到了冰點。
想著正德帝的德行,郁嬌暗諷,那正德帝活該氣得跳腳。
先帝雖然大裴櫻不少歲,但遣散其他嬪妃,獨寵著她,也算給了她好的婚姻。
「只可惜……」楚譽的聲音忽然變得暗啞起來。
郁嬌側著身子,抬頭看他,「怎麼啦?」
「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們的樣子。」他目光悠遠看著莊子的大門。
郁嬌伸過手去,握了握她的手,「楚譽。」她道,「我生母景氏去了多年了,我也不記得她的樣子了,而且父親他……」
郁嬌嘆了嘆。
楚譽低下頭來,望著她,忽然笑了笑,「不提這些事情吧,走,我帶你進去看看。」
楚譽收了夜明珠,並沒有叫醒莊子里的人前來開門,而是,伸手攬著郁嬌的腰身,躍進了莊子里。
兩人的腳,才落地,就有一人飛快地閃身出來,攔著二人,「爺。」又看向郁嬌,恭敬地行著禮,「四小姐。」
郁嬌聽出了這人的聲音,正是楚譽的暗衛之一,那個叫黑水的護衛,長得眉清目秀跟女孩子似的,不愛講話。
楚譽點了點頭,「都準備好了嗎?」
黑水早已知道郁嬌在楚譽心中的地位,便也不避諱,說道,「準備好了,五百名虎嘯營的軍士,外加一千餘套軍營服飾和武器等,已全部在丰台縣郊的山地里蹲守著,隨時可以行動。」
郁嬌眯了下眼,看著楚譽,「你怎麼能調得動,虎嘯營的軍士?那不是皇上的人嗎?」
楚譽微笑道,「嬌嬌,你怎麼將公孫霸忘記了?他可是虎嘯營的昭武都尉,悄悄調上個五百人,還是有能力的。」
黑水這時笑道,「四小姐,這五百人呢,也不是一次出城來丰台縣,而是分批次出城,一次出來幾人,分上三天走完,孫將軍利用關係,做個假的記錄,並不是難事。」
郁嬌恍然,敢情,軍中有人好辦事。
她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走吧,我帶你進莊子看看。」楚郁牽著郁嬌的手,往莊子正屋走來。
黑水又道,「爺,還有一事。」
楚譽皺眉,「你今天的話,特別多!」沒看見他和郁嬌手拉手地散著步嗎?
沒眼力見的獃子護衛,怎麼變得嘮叨起來了?
討厭!
沒女人的男人,果然笨!
郁嬌笑道,「他興許有正事呢,說吧,黑水,還有什麼事?」
黑水望著郁嬌,感激一笑,心中想著,還是女主子心善,不像楚譽,動不動就冷了臉。
果然啊,這久不見女人的男人,性情會格外的古怪,看來,將來得好好地捧捧郁四小姐。
黑水馬上說道,「是……,西門公子到別莊了。」頓了頓,又道,「趕不走。」
西門鑫的武功不如楚譽,只免強和他們幾個護衛打成平手,但是呢,輕功特別好,今天這莊子里,只有他一人在,西門鑫就有持恐了。
他追著西門鑫跑了半個多時辰了,愣是沒碰到西門鑫的半片衣角,而且,西門鑫現在躲哪兒去了,他也不道。
「嗯?」楚譽的臉,馬上就沉了,「誰准許他進來的?」
有一個黑水在這裡,他已覺得人多,他是來和郁嬌過二人世界的,西門鑫那個二貨,跑來做什麼?
「他自己……」
楚譽的眸光攸地一沉。
他也知道,一個黑水,當然是追不上西門鑫了,除非鐵城他們一起上,沒有個三四人,休想抓到西門鑫。
「他膽子肥了,這是?手頭上銀子多了?不需要本王接濟了?」楚譽冷著臉,拉著郁嬌的手往裡走。
黑水眨眨著,跟在楚譽身後,走了兩步,說道,「倒不像是有了錢的樣子……,他看著正屋中的那隻碧玉屏風,兩眼放光呢,一直說,屏風早少值個三五萬的銀子。」
楚譽的眸光更沉了,西門鑫居然連這櫻園屋中的屏風,也惦記上了?
呵——
西門鑫這是不想娶小九兒了?
「本王親自去攆他!」楚譽冷嗤,「黑水,你去喊一喊他,讓他速去見本王。」
「是!」黑水應了一聲,轉身喊西門鑫去了。
……
郁嬌跟著楚譽往莊子的正屋走。
雖然夜色太黑,看不清楚譽是何表情,但是,郁嬌能很清楚地聽到他在重重地哼斥著。
顯然,心情很是鬱悶著。
她眨了下眼,問道,「是不是那西門鑫,給你惹了什麼事了?」
楚譽看著郁嬌,眉頭死死皺著,「對,大事,很大的事情。」
有西門鑫在,他還怎麼隨心所欲地,跟郁嬌在莊子里住著?
難道,他跟郁嬌在屋子裡親親熱熱的時候,由著西門鑫那廝,在屋頂上偷看?
護衛太少時,也是件讓人很鬱悶的事。
楚譽伸手揉揉額頭。
「多大的事?」郁嬌又問。
楚譽的心情更不好了,「本王見了他,一定打斷他的腿。」不,打斷他的三條腿!
見他怒氣沖沖的樣子,卻又不說,郁嬌便不問了。
她想著,前些日子時,那西門鑫居然敢壞景昀的名聲,四處揚言景昀是斷袖,郁嬌就不同情西門鑫了。
被楚譽打一頓也好啊。
她正求之不得呢。
……
西門鑫正在櫻園裡中處晃著呢,聽到遠處,有黑水發出的暗號聲,馬上現身出來。
那是楚譽聯繫他們時,發出的一種嘯音。
只有他,楚譽,公孫霸,和楚譽的幾個暗衛知道,連左青玄都不知道的暗號。
西門鑫曾問楚譽,為何不跟左青玄說,大家都是一起長大的朋友,但楚譽不說原因,也不准他們幾個說。
楚譽脾氣古怪,再加上他一直沒錢,還要靠楚譽養著,他便聽著楚譽的安排,不跟左青玄說暗號的事情。
難道是兩人,同時喜歡上了什麼東西,有著矛盾?
前年,左青玄和楚譽二人同時看中了一把劍,被楚譽搶先一步買走了,左青玄因此冷了一個多月的臉,看誰都不高興,更不理楚譽。
他彈彈袖子,腳尖點地,身子飛快一閃,消失在原地,不一會兒,又出現了櫻園的正屋門口。
正屋中點著燭火,楚譽和另一人,正對桌而坐。
坐楚譽對面的那人……
西門鑫眯著眼,摸下巴,壞了,像是郁嬌?
他急走了兩步,將身子藏於一株樹后,探著頭往屋中仔細去瞧。
果不其然,正是郁嬌。
西門鑫頭疼地往後退了兩步,拿扇子不停地敲著頭,麻煩大了,郁嬌怎麼來了這裡?
又一想,郁嬌當然會來了,郁嬌是光明正大的來,是來丰台縣郁家別莊辦事情的,楚譽是跟著郁嬌來的。
楚譽為了討好郁嬌,請郁嬌來櫻園坐坐,也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看這兩人正親親密密,眉來眼去地說著話,顯然,關係不是一般的深。
上回,他得罪了郁嬌,郁嬌揚言,見他一次打一次,今天郁嬌見了他,會不會要楚譽打他一頓?
可他打不過楚譽啊!
但要是不見楚譽,他這消息還怎麼賣?銀子怎麼到手?沒銀子怎麼給小九兒做七夕的禮物?
要是被楚譽從另外的途徑知道這件事情,他就一文錢也得不到了。
賣消息得趁早。
晚了就不是秘密了。
「西門鑫!」楚譽的聲音,忽然喊道。
他早就發現西門鑫來了,西門鑫正站在園中的一株樹后,猶猶豫豫地走來走去著,不知在幹什麼。
西門鑫頭皮一緊,只好從樹後走出來,搖著扇子,哈哈笑著,往正屋的屋裡走。
「喲,嬌嬌小姐來了?」又拿扇子朝楚譽點點,「楚譽,你可終於來了,我等你半天了,哈哈哈,好想你。」
楚譽皺眉,稀罕他喜歡?
呵——
「西門大少,本小姐也等你半天了。」郁嬌冷冷看著他。
西門鑫乾乾一咳,訕笑道,「郁四小姐,你要等,就等楚譽吧,本公子有其他女人等,咳咳,話不要亂講,要是引起誤會,可是要出大事的。」
郁嬌又氣又笑,這個西門鑫,裝死呢?
她目光一沉,「我問你,你還敢不敢欺負我表哥?」
西門鑫攤手,一副裝死的樣子,「郁四小姐,那主意可是楚譽出的,我只是拿他錢財,替他跑腿而已。」
郁嬌冷笑,「他只是叫你騙走景昀,可沒叫你壞他名聲!」
「嬌嬌建議,我見到你后,最好打你一頓。」楚譽聲音涼涼。
西門鑫一蹦三尺高,大怒道,「楚譽,郁四小姐,我算看出來了,哼!你們兩個黑心黑肝的人,是在合夥欺負我呢!故意挖坑騙我往裡跳,是不是?哼哼哼,本來呢,我來這裡找你們,是想告訴你們一個重要的消息。但是呢,你們現在惹得我不高興了,我不說了,哼,本大少走了,不奉陪了!告辭!」
他袖子一甩,轉身就走。
楚譽眯了下眼,「什麼事?」他讓西門鑫盯著裴家別莊,難道,是那莊子里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嗎?
西門鑫的腳步頓了頓,手中搖著的扇子也停了下來,但他依舊不轉身,哼哼著繼續往前走。
「對不起,本大少不想說!」他高傲地揚了揚頭。
只是呢,在走到門檻那兒的時候,他的腳步才慢了下來。
楚譽眯了下眼,「站住!你是不是有錢了,不稀罕本王的銀子了?」
「哼!」
「不想娶小兒了?」
「哼!」
「景公子玉樹臨風,出身書香世家,為人謙和,正是葉家家主中意的女婿人選,本王閑事無事,很想做個媒,牽個紅線,撮合他二人。」
「楚譽,你敢!」提到葉九兒,西門鑫終於怒了,那可是他的底線,西門鑫馬上轉身過來,怒指楚譽,「景昀比我還大一歲,足足大了小九兒十歲,你就忍心讓小九兒嫁一個老男人?」
「你大她九歲,對於她來說,不也是老男人?」楚譽聲音涼涼。
郁嬌坐在一旁不說話,笑著捧著茶碗,閑閑看著楚譽教訓西門鑫。
西門鑫,「……」他咬了咬牙,泄氣說道,「楚譽,算你狠,我服了你了。」
「那就說吧,你打聽到了什麼消息?」楚譽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看著他。
「給三萬兩,我就說。」西門鑫將手伸向楚譽。
楚譽眯了下眼,對郁嬌說道,「景昀真的很配小九兒,是不是,嬌嬌?」
郁嬌笑著點頭,「對,很配。」
西門鑫咬了咬牙,忍著怒火,「算了,便宜你了,就一萬兩吧,拿一萬兩銀子出來,我馬上說。」
楚譽看向正屋外,「黑水,速去裴家別莊附近打聽一下,那莊子里出什麼事了。」
「是。爺。」屋外,黑水應了一聲,大步離去。
西門鑫怒道,「五千兩行不行?關於裴元志的,他那麼狡猾,黑水能打聽到什麼出來?裴元志身邊的暗衛,武功可不弱,黑水進得了莊子,可不一定打聽得到消息。」
楚譽還未說話,郁嬌先說道,「是什麼事?說得好呢,我給你五千兩。」
這西門鑫一副急於想賣掉消息的樣子,可見,並不是小事情。
西門鑫見楚譽沒有反對,心中喜道,就是說,楚譽同意郁嬌的做法,給他五千兩了?
於是,他搖搖摺扇,笑得得意,「本公子剛剛得知,裴元志是正德帝的私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