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塵埃落定(三更)
賀思源點頭:「多謝,再見,你慢走。」
走了幾步的鄭經突然回頭,看了賀思源一眼,說:「要謝,就謝賀太太。因為路小姐的面子,我才過來的。不然,你以為這樣的小案子,我會看在眼裡?」
賀思源皺了皺眉:「你認識遙遙?」路遙遙的交友圈,他不說很熟悉吧,但八九不離十。
鄭經,他可以肯定,百分百沒有接觸過。
鄭經嘴角掛上了招牌式的邪氣笑容:「嗯?你覺得呢?」說完,他也不再停留,大踏步離去。
賀思源面露疑惑。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去警局。」
甲的大哥,已經被警察抓了起來。
他不滿的叫喧著:「你們憑什麼抓我?要抓也是抓賀思源!他是醫院裡的頭,醫院動手術治死了人,你們別抓錯好人了。」
賀思源冷冷的將屍檢報告扔到了他的面前。
證據確鑿,這完全就是一場蓄意謀殺,然後,把責任推到醫院身上,來個順水推舟,還能賺一大筆賠償金。
「你的主意打得倒是挺好。就是現在真相出來了,不知道你的父母,你的孩子,你的家人怎麼想你!」
甲冷汗漣漣,怎麼可能,這居然都查得出來。不可能的,他下手已經很小心的了。
事件結果水落石出,轟動一時。
網上原先對醫院一片謾罵的,現在都把矛頭對準了甲的大哥。
這真是,無毒不丈夫。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年度最可怕大哥。你的大哥又來了。最奇葩的家人。得罪誰都好,就別得罪大哥。段子層出不窮。
事情的真實原因就是,甲和大哥從小一起長大,讀的書也差不多。
都是初中畢業,就早早出來混社會了。
不同的是,大哥做事沒有定性,不能吃苦耐勞,再加上,總是好高婺遠,任何工作做不到兩三月就干不下去了。
五年過去,弟弟甲混出了一些模樣。此時兩人的差距開始有點明顯,但還沒有大到不能接受的地步。
十年之後,甲成了大老闆,坐擁豪宅豪車,娶了美貌妻子。
甲念著兄弟情分,時時幫襯大哥。大哥卻被養出了貪慾。
甲做完手術,本來就挺虛弱的。
也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消息,某種東西可以讓甲死去卻不被察覺。
為了吞弟弟甲的家財,大哥下了毒手。偏偏在社會上也混成了人精,地痞流氓他都熟,找人來鬧事,不是小菜一碟么。
哪裡知道,就算那害人之物消聲匿跡,經了鄭經的手,都是有跡可循。
一切水落石出。
醫院蒙冤終於洗白,大哥卻將承擔一輩子的牢獄之災。而弟弟甲卻因為自己的兄弟情,活生生養了一個殺人犯在身邊。
事情的真相居然是這樣,眾人唏噓不已。
賀思源又一次上了熱搜。
新聞採訪時,他的俊朗淡然,他的沉著,無不打動人心。
最帥的外科醫生,年輕的天才,太多稱號落在他的身上,卻絲毫沒有路遙遙的一通電話來得有吸引力。
嗯,在賀思源的心裡,就是這樣的。
別人問起他現在的感受是什麼時,賀思源想也沒想,答:「我的妻子應該可以笑了。」
高振凱在旁邊被酸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大哥,現在是聽你秀恩愛的時候嗎?
*
採訪在電視台播出,賀思源說最後一句話時,我的妻子應該可以笑了,臉上的神情無比柔和。
朱雨莎正坐在地上,靠著沙發喝酒,酒瓶子散了一地。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她朝電視看了一眼,一眼看過去,整個人就怔住了。
思源,思源,是思源。
她騰的站了起來,衝到電視機前,看著賀思源淚流滿面。
現在思源估計一輩子都不想再看到她吧。
她那天喝了酒,想了很久都想不通。
他們家跟賀思源哪裡有仇了,就算有仇,也是因為跟路遙遙。但是,父母感情破裂離婚,多正常。
誰規定了,過不下去,就一定要捆綁一輩子的?
就因為這樣,要報復他們嗎?
朱家倒了,現在什麼也沒有了。她再也不是那個受千嬌百寵的朱家大小姐了,她再也沒有錢買華貴的衣飾了。以前她去哪裡,都是眾人巴結的對像,而現在,人人看到她就避開,彷彿她是什麼晦氣的東西。
朱雨莎打了一個酒嗝。
採訪結束,賀思源的鏡頭已經沒有了。
朱雨莎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聲凄厲,繼而變得凄楚。
最後化成了痛哭聲,嗚嗚的嗚咽聲,嚎叫聲……
她們現在住的是商品房,就算有隔音效果,但鄰里之間,動靜大一點,誰能不知道呢。
聽到朱雨莎的聲音,隔壁那家人撇了撇嘴。
「老公,你聽到了嗎?隔壁那個神經病又開始嚎上了。年紀輕輕的,有啥想不開的。長得也不差,天天這樣哭,看把小寶嚇哭了。」
懷裡的小寶半歲左右。本來睡得好好的,被朱雨莎這一嚎哭,嚇醒了,哇的哭了起來。
小嬰兒睡眠不好,睡得淺醒。一天中要睡兩次,但不能有什麼動靜,一有動靜就是掉根筷子,都要把他給驚醒,更何況朱雨莎這動靜。
男人在電腦上作圖,聽聞妻子的抱怨,不由回過頭來,託了下鼻樑上的黑框眼鏡,說:「別理這種人吧。萬一她有病呢。到時發瘋拿刀來砍人怎麼辦?先忍忍吧。我看她媽媽倒是明事理的人,改天遇到那阿姨,再跟她說一下。」
「唉,我就是搞不明白了。小寶,不要哭,是不是拉了還是尿了,媽媽看看。」她拉開尿不濕一看,可不是,果真拉了。
女人接來一盆溫水,用濕紙巾給嬰兒擦了屁股,再用紗布給他洗屁股,一忙碌,也顧不上鄰居的煩心事了。
*
謝文妤推開門進來,就被熏得。
家裡一大股酒味,不用說,朱雨莎又喝酒了。
謝文妤真是氣得沒法。
「朱雨莎,你又喝酒了?你怎麼給我保證的?」
朱雨莎睡在沙發上,聞言身體動了動,沒醒。
謝文妤實在是受不了,去將窗帘拉開,窗戶打開。
冬天的冷風吹進來,朱雨莎在夢中冷得打了一個寒顫。她雙手摟緊了自己,身子縮了縮。
看到朱雨莎這個樣子,謝文妤哪有不心疼的。可是她又恨啊,恨女兒不爭氣。
她現在這個可憐樣子,也很可恨啊。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現在這樣說朱雨莎也沒錯。
謝文妤從房裡拿了一床毯子給她蓋在身上,彎腰去收拾地上的空酒瓶子。
朱榮光是小瞧女人的適應能力了。他認為離了他,謝文妤哪裡能適應現在的生活。當了那麼多年的闊太太,事事親力親為,他不覺得謝文妤可以做得到。
但謝文妤做到了。她現在過得很充實。
雖然朱榮光欠了一大筆錢,公司也是被充了公,但這些年,謝文妤自己存的帳號上,也有個幾百萬。
買了現在這個八十多平的房子,餘下的錢,她用來投資理財了。她自己也找了一份輕鬆的工作,並不擔心會坐吃山空。
唯一讓人頭疼的,就是這個女兒。
現在朱雨莎再這樣下去,遲早會成廢人一個。
把酒瓶子收好,扔到樓梯過道的垃圾桶那裡,謝文妤又把門打開,敞了一會,覺得氣味少了許多。
謝文妤關上門,進廚房拿出砂鍋來煲粥。
一個多小時左右,熬得濃稠的咸骨粥出鍋,香味傳到客廳來了。
朱雨莎中午就沒吃飯,光喝了酒,這下肚子早就餓得不行。
聞到這氣味,人都醒了。
她坐起來,發現已經到傍晚了,室內光線昏暗。只有廚房還亮著燈,燈下,謝文妤的身影看起來那麼溫柔,一如之前在別墅里一樣。
朱雨莎鼻子很酸。
她不明白,為什麼一切都變了。
是因為路遙遙嗎?
想到她去看朱榮光,朱榮光把路遙遙罵得。朱榮光在她心裡,一直是那種儒雅慈愛的類型,可是他提到路遙遙,提到梁芳華時,眼裡的狠戾以及暴躁,讓朱雨莎覺得陌生。
那天晚上,她跟朱榮光的事情,其實她自己記得不太清楚了。她也喝了酒,意識不是很清醒。她一直也下意識逃避著這件事,一直從心裡拒絕承認這件事情有真的發生過。
謝文妤盛了一碗粥端出來,上面撒了蔥花。
她見到朱雨莎坐在沙發上,道:「你醒了?」
說著話,她將客廳和餐廳的燈都打開了,一瞬間,家裡燈火明亮。
朱雨莎發現,現在謝文妤晚上有一個偏好,就是喜歡把所有的燈都打開。是什麼原因呢?
是不是,媽媽也會怕寂寞?
現在朱昊天在Z市,而她呢,除了喝酒就是在外面閑逛,除了惹謝文妤生氣,她好像沒做過什麼孝順值得稱道的事情。
眼裡有了一抹慚愧。人經歷了事,如果不成長,那一輩子就是這樣了,走不出來。但如果會反思會向上,會改變,一切總會好的。朱雨莎明白自己,該改變了。
她一直忘不了那天,她拿著刀瘋了似的想去傷賀思源時,賀思源一腳毫不留情踹在了她的心窩。
她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心口會痛。
朱雨莎覺得那天她是瘋了。
所以,賀思源看她的眼光,除了冷漠絕情,再無其他。
其實,賀思源雖然個性冷淡,但人,總是知禮的那種,對女生,也會盡到自己的紳士風度。
所以,當年她說,她喜歡他。
賀思源雖然不喜歡,直白拒絕了,但,仍然是不失禮貌和風度的。那一天,他看她那一眼,她知道,她將賀思源最後的那一點情分,也作沒了。
「嗯,媽,我醒了。」朱雨莎回答謝文妤的語氣,是難得的平和。
謝文妤頓了一下,說:「醒了就好。媽看你最近酒喝得有點多,喝點粥養一下胃吧。洗了手過來吃。」
朱雨莎坐在桌子前,端起粥,拿著勺子,從面上舀,小口小口送進嘴裡。
冬天裡,喝著這熱熱的粥,整個人都舒服了,尤其是胃,真的暖洋洋的。
朱雨莎臉上帶了點笑容:「媽,真好喝。我從來不知道,你居然也會煲粥的。」
謝文妤眼裡帶了笑容,像是回憶起以前的事情了。
「我嫁給你爸之前,也是過的普通日子。做飯做菜這些,難不到我。」入奢容易入儉難,話是這樣說,可是她沒覺得有什麼難的。什麼日子都不是過。
謝文妤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一不小心,袖子滑了下去,露出來手腕上的一處傷疤,傷疤顏色還比較粉嫩,看起來,倒像是不太久的。
朱雨莎想到以前陳峰有提醒過她,讓她多看著一下謝文妤,多關心一下自己的媽媽。那時她不明白,哪裡就需要她關心了。媽媽有爸爸,爸爸對媽媽那麼好,根本不需要她來關心。
「媽,是他打的嗎?」朱雨莎小心的問,視線落在了那傷處。
謝文妤看了一下,有些不自在的將袖子拉了上來。
沉默了一會,她說:「嗯。」
這件事情,包括朱昊天都是不知情的。如果朱雨莎不問,她也不準備說。就想朱榮光反正也同意跟她離婚了,兩人也是真的離成了。她呢,好歹讓朱榮光的最後慈愛父親和溫柔丈夫的形像,留在兩孩子的心裡吧,不要去破壞了。
朱雨莎明白過來,突然想起,有一天,朱榮光也是說過的,只要見到那晦氣的女人,見一次,他打一次。
眼裡有了點濕意,朱雨莎問:「媽,還有哪裡?什麼時候開始的?」
她這麼好的母親,這麼溫柔的母親,朱榮光居然下得去手?
謝文妤本來不想說的,突然看到了朱雨莎眼裡的濕意,是為了她嗎?如果朱雨莎還是關心她這個當媽的,那,她還有得救。
因此,她改了主意。
「雨莎,你跟我進房間來。」
謝文妤開始脫衣服。朱雨莎明白了,沉默著。媽媽都開始脫衣服,說明,傷口有點多。
就算做了心裡準備,當謝文妤把外套和毛衣都脫了,只著一件裡衣。她把衣服掀起來給朱雨莎看時,朱雨莎的淚水再也忍不住。
------題外話------
家暴的男人最不可饒恕。朱榮光反正會落得個眾叛親離的下場,就連他最愛的女兒,也不會再向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