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仰望青空
等宮村奈留和守田夕下了台，B樂團的部分成員便回到休息室練習去了。
表演之前每個人排解壓力的方式都不同，有些人會一再地重複練習曲譜裏困難的部分，有些人會看看書或者用手機看看視頻，還有的人會聚在一起聊。
夏川俊希則想留在原地看看清宮雨情準備怎麽破這個局。
吉川老師不知道什麽時候就來到了夏川俊希身邊，用擔憂的神色望著台上。
“加油啊……”
《拉赫瑪尼諾夫第三鋼琴協奏曲》不僅鋼琴難，對樂團的要求也是很高的。夏川俊希有次和別的樂團練習，樂團的指揮對著大提琴就是一頓罵，硬是把一個一米澳大漢給罵哭了。
光罵還不夠，到了中午的時候，指揮還強迫整個樂團給他道歉，樂團給他拖後腿了，但是他們會努力的，一定在表演之前練好。
搞得他莫名其妙地變成了全團之敵，表演的時候別氣氛友好互相襯托了，沒打起來就不錯了。
夏川俊希感受到了劍拔弩張的氣氛，他本身又是個不願意受欺負的性子，便用張牙舞爪的音樂回應他們。
到了表演那，指揮、樂團、鋼琴家三方混戰，最後還戰出了異樣的花火，贏得了滿堂的喝茶。
“沒事的，吉川老師，他們不是之前有練習過嗎？”
“……但他們沒在這麽重要的舞台上表演過啊。”
“學姐會幫她們的。”
“嗯……”
吉川老師應了一聲，卻仍舊愁容不改。
夏川俊希微微搖了搖頭，其實他也很擔心清宮雨情。
就在這時清宮雨情和她的樂團們上了台，他們放下凳子和樂器，給觀眾鞠躬後坐下。
清宮雨情走到了鋼琴前卻沒坐下，她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綻出了滿分的笑容。她用這笑容鼓勵著樂團的成員們，手上下的比劃著，動作孔武有力，每一次揮手都幹淨利落。
她這是在指揮。
學姐還有這一手呢？
夏川俊希有些驚訝，但樂團的成員們卻習以為常，跟著清宮雨情的手勢開始了演奏。
沒有任何暫停，清宮雨情就這麽一邊指揮一邊屈膝坐下。
她的臉上還是掛著微笑，嘴唇標誌性的噘起。
台下的觀眾一看到她的嘴唇，眼前頓時就出現了她時候的模樣。呀，原來她就是那個哭著彈琴的姑娘啊！
她七歲那年彈哈農的時候總會因為手指不夠長而失誤，一失誤她就不高興，會大叫一聲然後從頭開始彈。可怎麽彈都無法順暢，每次都在同一個地方犯錯，於是她哭了，眼裏嘩啦啦的。
這個時候她的媽媽問她，還要繼續彈嗎？如果不想繼續彈的話也可以。
“要彈！”她一邊哭著一邊大叫，手卻在鋼琴上沒停下。
她對媽媽很生氣，對鋼琴也很生氣，對自己更生氣，所以不由自主地噘起了嘴。
就在她第十三次重複後，她終於完整地彈完了曲子。
而觀眾們也在這個時候，徹底喜歡上了這個噘嘴彈琴的女孩。
清宮雨情的表情淡定，雙手卻相反。她手上的動作快的在空中畫出了殘影，看著就和剛剛被放生在七尾灣裏的加能蟹似的。
但這卻還不是結束，等到鋼琴部分告一段落後，她居然又站起來指揮了一段來穩定軍心，然後再次坐下彈奏。
彈拉三可是非常累饒，一般券上三分鍾就會渾身發熱，到了十分鍾後，每一次手臂的動作都會帶起一大片汗珠。
而指揮也不是輕鬆的活，指揮的手勢要盡量地快和清晰，每次動作都伴隨著腰部的發力。因此指揮家得個椎間盤突出不過是家常便飯，像湯淺將生那種將近殘疾的也不在少數。
但這還不是最誇張的，清宮雨情整個人已經進入了狀態，在這場長達四十分鍾的百米衝刺裏，她一刻也不準備休息，就一個樂章連著下一個樂章，不停地演奏著。
觀眾們都被她感動了，她的音樂和動作裏都包含著巨大的力量，這力量直擊著他們的心髒，讓他們的心跳呼吸都有些困難。
夏川俊希也被感動了，他知道清宮雨情之所以這麽瘋狂地壓榨自己的體力，是為了贏宮村奈留和守田夕。
如果之前的表演是一首海誓山媚敘情詩，那清宮雨情和她的樂團就像是在衝鋒的騎士團，和弦是他們衝鋒的號角，裝飾音是鐵蹄踏過地麵的聲音。
到了結尾前的高潮部分，已經有不少觀眾忍不住鼓起了掌，但大部分人還在忍耐，因為他們都聽過拉三，都知道後麵有一段長達一分鍾的高潮。
強有力的高潮來了！他們早就已經知道了這裏是高潮，但聽到時還是忍不住全身顫抖。騎士們這個時候舉起了長槍，對準觀眾的心髒發起了突刺。
而觀眾們的眼前卻隻看到一陣寒光，然後是劇烈的馬蹄聲和自己心髒的鼓動聲。
有些人被這聲音驚地站不穩了，整個腦袋都旋地轉。
終於到了結束的時候，清宮雨情十指按在鍵盤上發出了一個低音後豁然起身，對著觀眾席高舉雙手，就像是凱旋的將軍等待著萬民的朝拜。
而熱烈的掌聲也在這個時候響起，清宮雨情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想努力站穩身體，卻因為運動過度導致的缺氧躺倒在霖上。
她的胸口劇烈地起伏，眼睛看向了湛藍的空。
她聽不到周圍的聲音，但猜想這個時候樂團的成員們應該已經圍了過來。
“看、看到了嗎？從穀底仰望，也能從懸崖的縫隙裏看到細長的空，這片空連接著東京，連接著我們，也連接著光明的未來。”她閉上雙眼，深吸幾口氣，大聲，“所以，所以！就算你們輸了比賽，覺得自己身處穀底，也千萬不要絕望！不要覺得自己孤身一人，音樂、還有我，會永遠陪著你們！”
整個樂團圍著清宮雨情痛哭流涕，他們噙著眼淚，咬緊牙關，大聲回應：“是！老師！”
掌聲又持續了五分鍾，直到清宮雨情拉著樂團成員們的手，一起哭著鞠躬謝幕後才結束。
夏川俊希也被感動地流下了眼淚，清宮雨情和樂團之間的羈絆讓他感同身受，他也懂那種感覺。
音樂家本就感情豐富，他也不例外，隻是不喜歡表露出來，但現在他忍不住了。
吉川老師涕泗橫流，不停地用手臂擦拭著眼淚和鼻涕，但怎麽也擦不完。
“他們，他們都是好孩子，真好，表演的真好。”
夏川俊希在他的身邊不住的點頭，忽然，有隻手將一方白色的手帕遞了過來。
“接下來就該我們了。”
白子用炙熱的眼神望著台上，她的眼圈有些紅，但她沒有哭。
她早就把這輩子的眼淚給流光了。
就算真的要哭，也要在表演完之後。
“老師，你有信心嗎？”鈴笑著問。
“當然。”
“那你對我們有信心嗎？”
“你們是最棒的！”
“那我們就是最棒的！”鈴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大喊，“上吧！大家！”
“哦哦哦哦！”
所有人舉起樂器高聲回應。
夏川俊希望著這十八人，用力地舉起了右手。
“跟我上！”
我們是最棒的！
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