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相聚一刻

  用宿醉頭痛當借口打發走了鈴木秀人，夏川俊希走到水槽前，望向鏡子試圖習慣去看那張臉。很英俊的一個少年，因為宿醉而淩亂的頭發並沒有讓他顯得邋遢，而是有種頹廢的帥。他的眼睛似夏日長空，純淨而不摻雜質。


  鏡子裏的人嘴巴突兀地嗡動起來，隱隱約約地，他聽到一個聲音：“我們的夢想，就交給你來完成了。”


  這聲音像是一個極強音，腦海裏渾渾噩噩的感覺一掃而空，霎時間整個人都變得清醒。夏川俊希不由自主低頭看向雙手，那是雙怎麽也不出好看的手，指關節扭曲，指頭又粗又圓，指甲修整的很短，連指甲縫都看不到。但夏川俊希卻用溫柔的目光看著這雙手，它是原主從時候起就坐在鋼琴前，努力彈著鋼琴的證明，如果不是日複一日地彈鋼琴，手指是不會變得這樣粗壯有力的。


  “你也和我一樣啊……不聽人勸，傻傻地，固執地彈著鋼琴。”看著這雙陌生卻又熟悉的手，夏川俊希眼前浮現出了那個坐在鋼琴前，笨拙地彈著琴的自己。


  “嗯，就交給我了。我一定會成為世界上，不，曆史上最好的鋼琴家！”


  鏡子裏的少年釋然似的笑了，大量記憶瞬間湧入夏川俊希的腦海。這龐大的信息量讓他感覺一陣暈眩，手下意識地扶住了牆麵，隻是短短的數秒鍾，他卻感覺像過了十幾年。


  “不止穿越到了曰本，還穿越到了平行世界啊。”


  夏川俊希大口喘著氣，這個世界和他原來的世界出現聊分歧，而這分歧的起點在於貝多芬在WYN並沒有獲得貴族的青睞，而後死於窮困潦倒。取代貝多芬成名的是一位名叫克勞烏的作曲家，其後的曆史與前世基本上沒有太大的差別，隻是有些熟悉的名字和作品不見了。


  可比起這些曆史事件的變化，更吸引夏川俊希注意力的卻是一件對曆史來無關緊要的事兒。在曰本，音樂大學第一年的學費大致在一百二十萬到兩百萬日元之間，其中對於貧困的學生有少許助學補助，但對普通的工薪家庭來這也是一筆巨款。而夏川俊希父母雙亡，高一就搬出了收養自己的叔父家，一邊打著零工，一邊彈著鋼琴努力攢下的存款，三年來也不過二十萬日元——這筆錢連交入學費都不夠。


  “也就是，我不僅要被錄取，還要拿到獎學金，最好還要拿到學費全免的資格。”


  拉開櫥櫃，取出最外麵的盒子，從裏麵的一遝報名表中找到東京藝術大學那張。和大部分音樂學校不同，東京藝術大學不設補考，就以一次定勝負，器樂科預計招生98人，但秉持著寧缺毋濫的原則，不一定會招滿。鋼琴專業的考試分為兩輪，第一輪文化考試，考日語和外語，外語在英語、德語、法語中選擇一項進行測驗。隻有通過了文化考試才可以參加實技考試。


  夏川俊希前世得一口流利的德語，英語也算得上熟悉，和原主進行記憶融合以後日語自然也不在話下。看完了這一頁，剛想往下翻，就聞到一股香味。那是一種將豬骨的美好盡數濃縮在湯汁中，再搭配上兩三滴香油所混合成的誘人香味。


  就算他剛吃了麵包，也不禁喉頭鼓動，下意識將頭轉向了門口。伴隨著兩聲篤篤的敲門聲，出現在門口的是個綁著單馬尾，白白淨淨的女孩，她輕輕笑著，就像這冬末裏出現的暖陽，溫柔又有包容性。她胸前掛著一個孩常用的磁性繪畫板，見夏川俊希望過來，便把繪畫板舉起，上麵寫著。


  “該吃飯了哦，越是傷心的時候越要吃飯！”句尾還附上了一個握著拳頭的Q版熊，十分可愛。


  不餓，但他沒有什麽理由拒絕這樣一個女孩的好意。


  “呼……你一我還真有點餓了，謝謝你淺香姐。”


  淺香惠實笑了，她笑的時候眼睛會月牙般彎起來，煞是好看。


  跟著淺香惠實走在須臾館的走廊上，夏川俊希不禁被公寓的老舊程度嚇了一跳。不愧是在首都東京月租都隻要三萬日元的廉價公寓，感覺自己稍微用力一點踩在地板上，人就會像沙漏裏的沙子似的從二樓掉到一樓。


  兩人一起來到了205室，淺香惠實很自然地推開門，205室比夏川俊希的房間稍微大一些，大概有二十平米，一眼望去最顯眼的就是棕色的被爐，被爐桌上放著熱騰騰的飯菜，有個披頭散發的女人裹在被子裏呼呼大睡，活像個尚未破蛹的蝴蝶。


  “借過借過！”


  鈴木秀人從廚房裏端著鍋子走出來，一見到夏川俊希，他咦了一聲，笑道：“我還以為你不想出房間呢。”


  “你剛剛吃了那麽多，還吃得下嗎？”


  “我吃的沒你一半多！”


  深吸一口氣，那股濃鬱的香味果然是從這個房間傳出來的，夏川俊希往廚房看了一眼，想看看是誰有這麽好的廚藝。卻看到一個一米四左右圍著雛雞圍裙的女孩站在板凳上，認真地用勺子在鍋裏攪拌。注意到夏川俊希的視線，還有點生氣的東雲愛麵色不善地問道：“你在看什麽？難不成你是蘿莉控？喂喂？是警察先生嗎？這裏有個危險的大叔盯上了我！”


  這姑娘還真是牙尖嘴利，夏川俊希感慨了一聲，也不知道東雲愛幹嘛這麽大反應。他收回視線，換上室內拖鞋，走到了被爐邊。被爐裏的女人忽然翻了個身，豐滿白膩的春光從寬鬆的衣物中漏了出來。夏川俊希臉一紅，連忙移開視線，隻聽她道：“什麽嘛，這不是還能來吃飯嗎？”


  “讓你擔心了，沙耶香。”


  沙耶香隨意地揮動著右手，長長的指甲和被手臂帶動的金發都充滿了嬌滴滴的女人味。


  雖然在記憶裏這都是很熟悉的人，夏川俊希卻仍舊覺得陌生拘謹，也不好坐到被爐裏，隻是呆呆地站在被爐邊。


  東雲愛雙手捧著剛剛脫下的圍裙走過來，踩了一腳夏川俊希，怒道：“傻站著幹嘛？還不快坐下？夥食費可不會退給你！”


  夏川俊希這才坐下，五個人圍成一圈坐在被爐邊。他以外的四個人都雙手合十，抬眼望著夏川俊希，像是在等著他。他眨了眨眼，啊了一聲，連忙也雙手合十。


  “我開動了！！”


  四個聲音重疊在一起，很奇妙，明明是沒有血緣關係的五個人，卻讓前世從未感受過家人溫暖的夏川俊希感覺到有種溫熱的東西在胸中流淌。


  不好，想彈鋼琴了。


  …………


  三後，夏川俊希前往東京藝術大學，剛剛看到校門，就發現自己成為了人群矚目的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