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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Omelas(8)

  三個月後。


  岸南別墅。


  指針不知疲倦走動,到10點處停留一秒,繼續辛勤工作。


  風聲將窗帘吹得呼呼作響,黑夜裡,露出人形模樣,張牙舞爪,鬼魅一般駭人。


  幾千萬豪宅,空曠華麗,唐姍隻身一人,從二樓輾轉至一樓。


  目光一頓,合上窗帘的右手停住,唐姍記得,她沒開過這扇窗。


  片刻神情恍惚,窗帘已經拉好,她又想,大約是自己記錯了。


  茶几上,手機沉默多時,等到心力交瘁,始終等不來一句回復,唐姍右手來回撫摸微微隆起的小腹,靜靜望著灰暗屏幕,心中反反覆復,只有一個念頭、三個字,輾轉心尖。


  「哐啷」一聲,驚得她渾身一顫。


  循著聲音望去,她看見玻璃杯滾落在地,頓時粉身碎骨。


  唐姍攏緊領口,指腹透過衣料,感受逐漸加劇的心跳。


  她拿了手機緊握在掌心,緩緩走向客廳另一端。


  盛夏天,空調將屋內溫度控制得剛剛好,獨獨身後,夜風裹挾熱氣送進來。


  唐姍突然頓住前行腳步。


  她沒開過身後窗戶,一扇都沒有,可剛剛關了那扇窗,背後又有夜風灌入,叫人汗毛倒豎。


  這屋子裡,還有別人……


  銀色物體由掌心滑落,做自由落體,一聲悶響,昭示所有罪惡隱入夜色。


  *

  第三日凌晨,北苑小區。


  醉鬼腳步凌亂,泛紅臉頰是半小時前的盡興證明,此時此刻,頭腦雖已停止運轉,興緻高漲依舊。


  不遠處,鐵柵欄上人影晃動,重重疊疊,看不清楚。


  只能隱約看清,是個女人,而且,是赤身裸.體狀態。


  醉鬼「嘿嘿」一笑,心頭色.欲被勾起,抬手給了自己一記耳光,不輕不重,想證明難得一遇香艷情形,並非做夢。


  疼痛感真實清晰,他下定決心,機會難得,即便咸濕春夢,也要一探究竟。


  豐胸細腰一覽無餘,再往上,女人圓潤肩頭、細長脖頸裸.露在外,無一絲遮掩,醉鬼細細欣賞,神色陶醉。


  最後一眼,女人姣好面容近在眼前,精緻美麗,嘴角笑容詭異,好似人皮玩偶。


  下一秒,酒鬼兩眼一翻,七尺身軀直直倒地,竟被嚇暈過去。


  四個月內,兩起命案,第一名死者蘇韻被拋屍郊外,由晨跑者意外發現;第二名死者唐姍,彷彿櫥櫃展覽品,被掛在居民區後門鐵柵欄上,渾身赤裸、任人觀賞。


  世事無常,大約任誰也料想不到,生前拚命掙再多風光,死後卻尊嚴全無。


  *

  審訊室。


  筆尖輕敲桌面,窸窸窣窣聲響,預示好戲上演。


  「你和死者唐姍是什麼關係?」阮夏望著對面的男人,皮相出眾,面色冷淡,既無庭上巧言善辯、意氣風發之態,也看不出一絲黯然神傷。


  程聿舟這人,還真是冷靜得近乎冷血。


  「朋友。」簡潔明了兩個字,卻不足以叫人滿意。


  「朋友,還是前男友?」


  「都是。」輕描淡寫態度,阮夏身為旁觀者,也不免看得寒心。


  「6月30號晚上九點五十五分,在死者失蹤前,最後一通電話是打給你,你們說了什麼?」郁南開口問道。


  「沒什麼。」冷淡語調,掩蓋不住程聿舟迷人煙嗓,說不配合倒也配合,說配合,又避重就輕,「十秒通話而已,隨便聊聊。」


  「唐姍失蹤的時候,你在什麼地方?」郁南繼續問。


  程聿舟抬眼,瞥一眼郁南,「酒吧街附近,和朋友在一起。」


  「哪個朋友?」


  半晌,沒有回應。


  終於,程聿舟眉尾挑起,抬手鬆了松襯衫領口,不緊不慢,「戴啟智。」


  三個字,再熟悉不過,可此刻從程聿舟嘴裡出來,險些叫阮夏一口氣嗆在氣管里。


  死者唐姍是戴啟智情人,又是程聿舟前女友,而程聿舟和戴啟智早已是名存實亡的師徒,這三人關係好比百慕大三角,撲朔迷離。


  「你和戴啟智師徒關係早已經決裂,這麼巧在唐姍失蹤那天晚上見面?你們聊了什麼?」阮夏緊緊盯著程聿舟,不放過他臉上任何細微表情。


  「那天晚上十點一刻,我和戴啟智在酒吧街附近見面,十點四十五離開,開車經過北容路、川寧橋方向,十一點二十到家,之後沒有離開過,路口和小區監控都可以證實。」


  盛夏天,程聿舟西裝革履,言談舉止冷靜克制,絲毫不受燥熱影響,不似街頭巷尾路人,白色背心隨意捲起,露出走形身材,只為乘涼、不顧形象。


  一根酒紅色領帶,彷彿鮮血凝成,涼意驅散夏日炎熱。


  他沒給阮夏明確答案,取而代之,給了她更想要的——不在場證明,短短几句話成功讓審訊室歸於寂靜。


  低氣壓試圖填補冷場氣氛,結果,是徒勞無功。


  「對了,唐姍生前得過什麼嚴重疾病么?」


  結束前一刻,阮夏突然發問,問題莫名其妙,讓身旁的郁南同樣發怔。


  得到程聿舟否定答案,意料之中,她不再追問。


  「你想到什麼了?」程聿舟走後,郁南問她。


  同上一起案子,在死者母親家中一樣,阮夏總會忽然間冒出令人費解的問題,有時讓郁南也措手不及。


  「我在想,兇手為什麼沒有從唐姍身上拿走什麼。」


  「哎我說你這小丫頭,鑽牛角尖出不來了是吧,這倆案子幾乎就沒有一樣的地方,你怎麼就認定是同一個兇手?」梁誠在新人面前,總忍不住賣前輩經驗,即使阮夏、郁南從不買賬,仍然澆不滅他一腔熱情。


  「要我看,就算程聿舟有不在場證明,他也照樣有嫌疑,你們想過沒有,他前女友成了他師父的情人,現在懷著孕,又想複合,說不定唐姍這孩子就是程聿舟的,唐姍用懷孕要挾複合,程聿舟為了擺脫她,乾脆殺了她。」


  梁誠一副福爾摩斯架勢,越說越覺得自己推論精彩,自我陶醉、剎不住閘,「不然哪有人前女友慘死,還能這麼無動於衷的?還有,戴啟智跟程聿舟鬧翻了多久了?怎麼可能這麼巧,偏偏在唐姍失蹤當天晚上約程聿舟見面?是不是程聿舟事先給自己安排好的不在場證人?你們倆別成天就知道什麼犯罪心理啊,瞎背那些個東西根本沒用,說得神乎其神的,查案子要講證據,光會背書能頂什麼用。」


  「你說得對,」阮夏難得這一回,痛痛快快向梁誠舉了白旗,可再往下,卻讓梁誠黑了臉色,「兇手作案手法不一致,死者沒有被開膛、沒有被性侵,很多細節都不一樣,但是本來在犯案過程中,作案手法就是會不斷變化和改進的,兇手在找到最有效的作案手法之前,都不會固定一致;這次的案子,我確定是兇手是同一人,想知道原因么?」


  行至最精彩處,她一個急剎車,吊足梁誠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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