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Omelas（6）
半月時間轉眼過去。
顧久這天回來得早，推開門就聽見「嘩嘩」流水聲，知道是肖若在廚房。
「你今天好早。」小姑娘頂著一頭蓬鬆短髮，後腦看著毛茸茸一顆，像大雨過後，土地里冒出的鮮嫩蘑菇，「對了正好，你想吃西紅柿炒蛋，還是西紅柿雞蛋湯？」
「隨便。」脫了外套，進去廚房，顧久餘光瞥過案板上兩顆番茄，新鮮飽滿，隨手拿了其中一個去洗。
結束交談，各自低頭專註手上工作，動作倒出奇默契一致。
肖若小小年紀，在廚房卻比顧久熟練許多，大展身手，翻炒動作，堪比老練大廚，不多時，香味溢出。
她合上鍋蓋，「再燜一會兒。」
「把皮剝掉吧，不然打湯會酸，」肖若取了一顆西紅柿，削皮動作和顧久同步，「對了，你還記得程聿舟么？」
「就是去年，首富殺妻案的辯護律師，」她補充道，扭頭去看顧久反應。
顧久擰開龍頭，沖洗手指間粘膩觸感，「怎麼了？」
「也沒什麼，就是我有個學姐，她男朋友給程聿舟當過實習律師，前兩天聚餐的時候聊起來，他說其實私底下，程聿舟的為人，並不像外面說得那麼難聽。」
眸光流轉，少女獨有青澀，帶幾分靈動，「我覺得他說得其實有道理啊，本來查案和真相就不是律師的職責，要求律師放著自己的工作不做，跑去維護正義這不合理啊，而且如果每個人都不顧自己的職業道德，跑去做別人的工作，那這個社會不就亂套了。這麼簡單的道理，我一個未成年都能懂，為什麼那麼多人不懂，就因為程聿舟給富人辯護，往他頭上扣那麼多帽子呢？」
擰上龍頭，擦凈手上水珠，顧久抬眸瞥一眼肖若，「你未成年？」
像是刻意錯了重點。
「看不出來。」
肖若瞪她，娃娃臉卻毫無氣勢，「還差半個月謝謝。」
「……」顧久點點頭，「出生年月也可以虛報的。」
肖若氣鼓鼓扭頭，轉回身去照看那鍋被燜著的排骨，至少排骨對她，態度比顧久友善。
「你是不是喜歡程聿舟？」
小姑娘突然沒頭沒腦一句，止住顧久離開步伐。
「我不是故意看的，是我用你電腦的時候，網頁有搜索記錄，」肖若用鍋鏟壓一下其中某塊排骨，色澤氣味誘人，火候剛好，「我看你搜過他名字。」
顧久靠在門口，懶懶散散姿態，沒說話。
下一刻，她抬手，揉了揉少女蓬鬆後腦。
看著像風中飄搖的蘑菇，小小圓圓的一顆，她早就想揉了。
「是吧，所以呢？」顧久反問。
「那你……成功了么？」肖若扭頭，眨眨眼睛，八卦好奇心好像人民幣，男女老少通吃。
顧久淡淡一笑，成功吊起肖若好奇心。
「成功了，我還跟你一起吃晚飯？」
轉瞬，肖若表情僵住，沒過多久又恢復自然，「我覺得你遲早會成的，我學姐她男朋友說，程聿舟喜歡長得漂亮的。」
「……」顧久再次點頭，「謝謝誇獎。」
一頓飯，三菜一湯，紅燒排骨、清炒油麥菜、百合秋葵、西紅柿雞蛋湯，普通家常菜，口味剛剛好，不咸不淡。
「要是什麼時候我不來了，你自己住會不會餓死啊？」肖若問。
「有外賣。」顧久淡淡說道。
小姑娘腮幫子一鼓，佯裝生氣，「你誇我一句這麼難啊？」
顧久放下筷子，抬手摸了摸肖若圓圓後腦，「很好吃。」
「你這隻手是不是剛抓過排骨？」肖若很快反應過來，盯著她泛著油光的指尖。
「反正你也要洗頭。」顧久抽一張紙巾，不急不緩擦去剩餘油光。
兩人拌嘴，三分鬧七分笑，冷冷清清兩室一廳，從來是顧久獨處，幾時有過這番光景。
飯後，顧久開車將肖若送回去，小姑娘下了車，沒走出兩步又折返，嬌俏娃娃臉探在車窗外，「我聽說，這附近有個酒吧，程聿舟有時候會去。」
笑容討好，小心試探。
「想去酒吧，你不是未成年？」顧久拆穿她心思，唇邊淺淺弧度停留。
小算盤被戳穿，肖若像泄氣皮球，只能朝顧久揮揮手。
「對了，酒吧名字叫……」
少女清脆聲音，散落晚風中。
眨眼功夫，夜幕卷著風聲，將那三個字送至顧久眼前，她下了車，徑直朝對面走過去。
白天無精打采上班族，入夜精神倍增，酒色場所的空氣，彷彿興奮劑，一記下去，藥到病除，再病懨懨模樣，到這裡也能打起十二分精神，縱情聲色。
有人施展渾身解數，希望拿下優質艷遇對象；有人情投意合，你來我往只差臨門一腳；也有人，大倒苦水，與周圍氣氛格格不入。
「別提了，還不是嘉元跟漢利的官司，真是一筆爛賬。」精英男A愁眉苦臉，一口飲盡杯中酒。
「你說這鄧家真有意思，鄧家老二打死不入家族企業，白手起家搞了嘉元，勢頭倒是真不錯，眼看著要上市了，結果又因為高管集體出走、股指走低延遲上市，按理說，今年上市是勢在必行，誰知道又惹了一身騷，我看哪，懸。」精英男B搖頭，「要知道，多少公司就差在這臨門一腳上。」
如今漢利起訴嘉元專利侵權，勢必要影響嘉元上市計劃。
「可不是，漢利現在咬死了嘉元不放。」精英男A越說越鬱悶，轉向另一人，「算了算了，不說這些，哎說說你，我可聽說了，你小師母最近可跟你師父鬧得厲害，你師父這是流年不利啊，家裡頭紅旗剛穩住，外頭彩旗又飄起來了，怎麼著，你小師母現在是攀上枝頭髮現孤單寂寞了，又想找你重溫舊夢？」
精英男B聽了，頗有興緻加入，「聽說你當初為了追唐姍，下了好大功夫，反正你跟戴啟智也鬧掰了，還跟他講什麼師徒仁義，唐姍要是真回頭……」
繪聲繪色討論，引顧久側耳去聽。
唐姍，小師母。
就是那天半夜，出現在程聿舟家裡的女人。
顧久好奇他會如何作答，一雙眼落在他側臉，凝神屏息，等待他開口。
「她不會回頭，」程聿舟道，指間夾了根煙，卻沒點燃。
「為什麼？」
輕描淡寫態度，他周圍好奇心反而被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