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血色婚禮(28)
「王悅自殺前那段時間,情緒有什麼異常么?或者有沒有發生過什麼事,引起你的注意?」
食指敲了敲桌面,阮夏腦子裡忽然間有個畫面一閃而逝,是公寓里,周梓苑說最後那句話時的神情——有恃無恐。
蔣舒愣了愣,不緊不慢,從手機里調出一張照片,推到顧靖揚、阮夏面前。
ChristianLouboutin的紅底鞋,是照片里最先入了阮夏眼的。
再往上,是女人纖細筆直的小腿,款式簡潔的連衣裙,還有,一頭黑長直。
她的氣質、外形裝扮和現在反差很大,唯獨一張辨識度極高的臉,讓人一眼就能認出來。
是周梓苑。
「王悅自殺那天上午,我身體不舒服,所以出門去公司的時間比平時晚了一個小時,結果在小區里看到這個女人,當時乍一看背影,我還以為是王悅,也不知道那天是怎麼了,我心神不寧的,總覺得要出什麼事,在小區待了大概二十分鐘,還是決定回去看看王悅,那會兒正好看見這個女人從我們單元出來。」
「當時我只是出於直覺,就拍了張照。」
蔣舒說著,神色越發黯然,「可是沒想到,那天下午還是出了事。」
「事後,我還有一點想不通,王悅是割腕自殺的,可是我們家根本沒有刀具,就連剪刀和水果刀也沒有,起初是王董讓我每天偷偷檢查,其實王悅也清楚自己的狀況。所以我不明白,王悅割腕,那把刀是從哪兒來的?」
蔣舒這番話,信息量太大。
兩年前,她初遇周梓苑,險些誤認為對方是王悅,說明當時王悅的氣質、外形和周梓苑相似度很高。
王悅自殺當天上午,周梓苑出現在小區同一單元,停留了將近二十分鐘。
最後一點,公寓里沒有刀,可王悅竟然是用刀割腕自殺的。
「蔣小姐,王悅自殺的時候,你在什麼地方?」阮夏淡淡一笑,「你別誤會,我想知道那段時間,你有沒有再見過照片上的人。」
蔣舒搖頭,「當時我在公司,晚上回家開門的時候,莫名一陣心慌,結果最後就發現王悅在卧室……」
她捂著嘴,沒再說下去。
王悅的自殺時間,是下午四點到六點之間,這個時間,她應該是一個人在家。
「王悅自殺時,葉信輝在什麼地方?」這次,收尾的問題,仍然是顧靖揚拋出來。
「葉總?」蔣舒想了一下,「我記得,他當時應該在開會,當天有個重要會議,王董也在場。」
葉信輝有不在場證明,甚至連王慶宗都可以證實,簡直可謂「鐵證如山」。
*
路旁,白色榮威里,阮夏盯著蔣舒漸行漸遠的身影。
「在想什麼?」耳邊,是顧靖揚的聲音。
他聲線低沉,卻沒有程聿舟那種煙嗓的味道,純粹的低音炮,敲擊她的耳膜。
「我在想,王悅死得太蹊蹺了,不可能跟葉信輝無關,但是很明顯,葉信輝沒有作案時間。」
「接著說,」顧靖揚不置可否,只讓她繼續說下去。
「顧隊,你懂女人的心思么?」阮夏忽然扭頭看著他,眼眸明亮,顧盼生輝,「兩年前,蔣舒第一次遇見周梓苑,曾經誤以為她是王悅,說明當時王悅的外形和氣質,和周梓苑很相似。王悅當時應該很喜歡葉信輝,兩人交往了一年已經辦了結婚手續,連婚期都定了,可是這個時候,突然出現了一個女人,一個和自己很相似的女人,還是丈夫的前女友,王悅會怎麼想?」
不等顧靖揚開口,阮夏接著說,「王悅會認為,自己只不過是周梓苑的替身,我覺得,在兩年前,周梓苑未必只見過王悅一面,只是這次恰好被蔣舒撞見,周梓苑可能之前就故意接近王悅、暗示王悅。」
「王悅是因為和葉信輝交往之後,情況逐漸變得穩定,可是周梓苑突然出現了,等於她的精神支柱,就這樣被摧垮了;還有,王悅自殺當天上午,周梓苑一定見過她,那二十分鐘,周梓苑說了什麼或許不重要,但是……」
阮夏稍稍停頓,做了個深呼吸,真相呼之欲出。
「王悅割腕的那把刀,是周梓苑給的!」
「周梓苑是心理諮詢師,而王悅曾經有抑鬱症,周梓苑想殺她,其實根本不需要自己動手。」
顧靖揚看著她,眼眸微微眯起,「交換殺人。」
「我懂了!」阮夏眼前一亮,眉目生動,年輕漂亮的臉上滿是朝氣,「就是交換殺人!」
「周梓苑和葉信輝約定交換殺人——兩年前,她通過種種暗示,導致王悅最終抑鬱症複發自殺,葉信輝當時和王悅已經是夫妻,王悅死後,他借著王家成功上位;兩年之後,葉信輝又為周梓苑殺了陸凱,而葉信輝因為四年前的拋屍案,一次性控制了伴郎團其他三個人,隨後利用這兩年的時間,接近陸凱,最終組成伴郎團,為他隱瞞真相。」
這條時間線,倒是埋得又深又長遠。
四年前,葉信輝因為拋屍案,一次性控制了鄧仲明、周岳、吳智三人;此後,四個人為免惹人懷疑,斷絕所有聯繫。
三年前,葉信輝和王悅交往,逐漸得到王慶宗信任和提拔。
兩年前,周梓苑為他殺了王悅,並約定互換殺人;同年,鄧仲明、吳智、葉信輝三人通過周岳接近陸凱,而那個時間段,周梓苑已經和陸凱開始接觸。
然後,就是現在——婚禮當天,陸凱離奇失蹤,等他被發現時,屍體已經腐爛。
這出羅生門,到了今天,終於水落石出。
「還有一點,」顧靖揚將阮夏眼裡的光芒和興奮納入眼底,垂眸望著她,「如果你的假設正確,周梓苑不負法律責任,我們怎麼利用這一點,去撬葉信輝的嘴?」
阮夏怔住,那一點光亮和興奮霎時間凝在眼裡,「今天在公寓里,周梓苑之所以有恃無恐,就是因為知道自己不負法律責任……」
她拿了一手好牌,籌碼充足,自然有恃無恐。
周梓苑尚且如此難纏,更別去提葉信輝。
一個滴水不漏的伴郎團、一個很可能殺了人卻不負法律責任的新娘、一個離奇死亡的新郎、一起跨度四年的案中案。
雙耳所聞皆是謊言,雙目所見俱是假象,這個局,究竟要怎麼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