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血色婚禮(11)
「對了還有,」梁誠敲敲桌子,試圖吸引注意力,「根據前台王敏說的,我跟郁南又去找了周岳,周岳說當天晚上九點一刻左右,在酒店附近接了其他三個伴郎,而且因為幾個人都喝了酒,所以沒有自己開車。」
「周岳一口咬定,當晚前台王敏看見的三個人,是鄧仲明、葉信輝和吳智,之後他在附近接了他們三個,一起去找陸凱,他的話和之前伴郎團所說沒有出入,時間上也吻合,周岳還說當晚喝醉了,所以記不清計程車的車牌號。」郁南補充道。
對於周岳的話,梁誠顯然不買賬,「顧隊,要不要再找其他三個伴郎?」
「沒有必要,」顧靖揚頓了頓,「如果周岳在撒謊,撒謊的不會只有他一個人。」
伴郎團四人的證言沒有出入,而且互相做了不在場證明,即便眼下刑警隊有了新發現,周岳的證言仍然沒有被擊破。
如果是撒謊,四個伴郎,甚至包括新娘周梓苑在內,應該都在撒謊。
梁誠靈光一閃,猛地一拍大腿,「我說呢,吳智回憶婚禮當天發生的事情,說的那番話簡直是倒背如流,他們四個肯定提前對好了詞!」
「現在的問題在於,到底為什麼?」阮夏眉心緊擰,像案中無法解開的疑點,「就目前的線索來看,周梓苑和葉信輝很可能因為感情糾紛、覬覦陸家財產殺害陸凱;鄧仲明也有嫌疑,但是最關鍵一點在於,周岳和吳智為什麼要替他們隱瞞呢?」
「陸凱一個大活人不可能憑空消失,現在他們五個人都有嫌疑,至少都是知情者,眼下看來周岳和吳智的嫌疑最低,但是他們一定知道真相,否則不可能所有人的前後證詞都沒有漏洞。假設是周梓苑、葉信輝和鄧仲明殺了陸凱,可是,周岳和吳智為什麼要隱瞞真相?尤其是周岳,以他和陸凱的交情,就算是一時吵了架,也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撒謊。更何況,周岳在婚禮當天,發現陸凱不見的時候,他的表情是真的著急,他關心陸凱是真心實意,不是演出來的……」
阮夏將調查得到的已知信息串聯起來,卻發現自己像是在理一圈亂七八糟的線團,理到最後,只得到一個死結。
周岳是最不可能殺害陸凱的人,也是最不可能撒謊的人,偏偏現在,伴郎團的證詞像是精密儀器中,不停輪轉的齒輪一般,嚴絲合縫,卡在一起。
當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選擇說謊,謊言就成了真相,因為那個謊言,已經大到足夠蒙蔽所有人。
「羅生門。」郁南忽然垂下頭,有幾分挫敗。
「羅生門不都是各說各的,互相指認?他們可倒好,夠團結的,」梁誠想到這裡,大約是又回憶起這些天的經歷,胸口一陣氣悶,卻又無法宣洩。
「這個案子,目前仍然是失蹤案,」沉默半晌,顧靖揚終於開口,點出最關鍵問題。
先前種種推測的基礎——是陸凱已死,可屍體目前還未被找到,無法證實陸凱死亡,所以關於鄧仲明、葉信輝和周梓苑殺害陸凱的推測,看似再接近真相,也僅僅是假設。
這個案子,缺失了最關鍵的一環。
時間伸出手,在冬日雪地里推那顆雪球,叫疑團越滾越大,卻遲遲不願揭開謎底。
*
第二天一大早,阮夏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最終驚動了她媽劉女士,房門被直接推開,「你以為自己是煎餅果子,還得分正反麵攤得勻啊?睡不著就起來,陪我去晨練去,你們這些小年輕,現在一個個身體還不如我們這些……」
「媽,這才幾點啊,」阮夏看了眼時間,抬手抓了抓腦後亂糟糟的頭髮,「以及第一,我不跳廣場舞;第二,跳廣場舞的都是大爺,你別指望能給我現場相親,我是你女兒,又不是垃圾桶撿來的,別是個男的活的就給我介紹行么。」
「對了媽,你快收拾收拾和李阿姨跳舞去吧,我昨晚還聽我爸誇李阿姨跳得好,我爸以前可從來沒誇過別人。」成功轉移矛盾,阮夏迅速洗漱完畢出門。
時間還早,阮夏沒直接去刑警隊,而是去找了顧久。
她和顧久同住一個小區,只不過一個東邊一個西邊,離得倒不算近。
終於敲開了顧久的門,阮夏目光在對面打了個圈。
淺色絲綢睡裙,襯得顧久身段很好,同樣是剛睡醒起來,她茶色中長發卻柔順垂在鎖骨處,發尾有些俏皮地捲曲著,不顯凌亂。
最顯眼的,大概是顧久腦袋上的那個焦糖色眼罩,幾乎佔了她大半個臉。
「現在幾點?」顧久側身讓阮夏進來,淡淡問道。
阮夏笑了笑,自然明白顧久話里的意思——顧久入睡很困難,平常從躺下到睡著,至少要一個小時。
她也不想擾人清夢,只不過,「這不是為了躲我媽么,不是逼著我跳廣場舞就是找對象,白白胖胖的也能被她說成是白白凈凈,我媽的眼光真是獨特。」
顧久關了門,轉身往卧室走,阮夏知道她大概是睡不著了,乾脆打開了話匣子,「對了小久,你還記得吳智么?」
「就是婚禮上的一個伴郎,最近陸凱這個案子,有好多地方我都想不通。」
顧久握著電動牙刷,洗手間門口處,阮夏的聲音傳來,卻被電動牙刷聲蓋住了大半,聽不真切。
「我一直覺得這個吳智很奇怪,他好像在替其他人隱瞞什麼,但是鄧仲明和陸凱曾經的矛盾,還有主動攢伴郎團這個局的人並不是周岳,這些事情都是他說的,別人根本連提都沒提過,周岳甚至不想承認。吳智給人感覺就像是在隱瞞什麼,又很想要說些什麼,反正很奇怪,我實在想不通,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知道顧久大概沒在聽,阮夏結束自言自語。
顧久輕輕拍打著臉上的爽膚水,這才轉過身去看阮夏,「吳智?」
她記得,不久前的來訪者,也是他。
做心理諮詢那天,自從認出她之後,吳智對她的態度就轉為防備。
「小久,婚禮那天你也見過吳智,你看人准,正好說說,你覺得這個吳智有什麼反常的地方么?」
顧久沉默了片刻,搖搖頭,「沒什麼印象了。」
她沒對阮夏提心理諮詢的事情,也沒有告訴過顧靖揚。
心理諮詢有保密原則,至少現在,她沒有理由說。
那天吳智的確在提防她,最後還暗示猜到了她和顧靖揚的關係。
這個吳智,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樣膽小懦弱,只是他隱藏的秘密,究竟會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