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婦德不堪
言官們看著宇文昊這般心疼,便已知道太子與太子妃感情深厚是真,便再一次將問題問了一道。
「未進宮之前,汾陽王世子,便已向本宮頻頻示好,當時汾陽王世子十分高調,此事益郡的百姓都是知曉的。念汾陽王乃是父皇的兄長,而南陽王府與汾陽王府同為藩王,本宮便未曾拒絕,但也未曾回應。皇上下旨賜婚後,本宮便知要與汾陽王世子,劃清關係,所以汾陽王世子昔日所贈之禮,悉數退還至汾陽王府。本宮素來信清者自清,坊間傳聞不過是百姓不知曉情況,所以未曾解釋。」年韻說的多了,也不免有些激動,宇文昊撫摸著她的胸口,讓人倒了一杯茶水,就著自己的手喂年韻喝下。
而後看向言官,「兩位言官,可是聽了清楚?」
兩位言官面面相覷,拱手道,「太子妃是否知道,汾陽王世子妃又為何要對太子妃下此毒手。」
年韻抿緊了唇瓣,她倒是想說木湘雲善妒,可是上一次鄒惜然的事情沒有確鑿的證據,而人又被宇文志滅了口,說出來有些太蒼白了,好一會兒咬牙道,「本宮難道還會編排她不成?本宮雖不知她如何作響,可是本宮所言乃真,至於汾陽王世子妃為何對本宮下毒手,你們詢問的不該是本宮。」
宇文志卻在此時開口,沉聲道,「汾陽王世子心慕太子妃,與其世子妃感情不合,外頭雖未有此傳聞,可是昨日本宮剛剛聽到一個消息。數月前,汾陽王世子的一妾侍懷有身孕,汾陽王世子妃卻找了由頭杖責其至死,連孩子都未曾留下,可見汾陽王世子妃善妒……」
宇文志開口,兩位言官聽后,面色一肅,隨即退下。
皇后看著年韻,終於明白了齊孝帝當初為何會做出那樣的決定,寧興聰慧,她比後宮那些目光短淺的女子更顧全大局。
想了想道,「寧興,汾陽王世子妃因妒忌而使你受累,若是讓你罰,你會如何罰她。」
至此,皇后終於換了語氣,已不再是從前那個之關心子嗣的婆婆。
年韻心頭感慨,果然,人唯有向別人表現出,自己的作用並不僅僅如此,別人才會覺得自己另有價值。
沉聲道,「兒臣以為,汾陽王世子妃善妒,多次加害於兒臣已是大罪。依照夫君所言,那汾陽王世子妃不堪為女子,更不堪為人母。但汾陽王世子妃既是汾陽王世子的妻子,也是西蜀王的女兒,無論是汾陽王府還是西蜀王府,都對大齊有功。兒臣不能罰其身受皮肉之痛,便讓其剔了頭髮,並讓她謄抄女戒,明白何為女子之德。」
頭髮,是除貞潔外,一個女子最為重要的東西。
以木湘雲的驕傲,必然不能忍受自己沒有頭髮,這樣的懲罰比皮肉之苦更讓她痛苦。一個沒有頭髮的媳婦兒,是汾陽王的屈辱。女兒被剃了頭髮,飽受折磨,西蜀王必定難以忍受,就算汾陽王可以隱忍,但是西蜀王疼愛木湘雲,必定隱忍不得。
只要西蜀王或者汾陽王一怒,那麼就有正大光明削藩的理由。
懲罰確實不重,就是屈辱。
皇後走后,一併喚走了章佳氏。
房內只留了宇文昊和年韻二人,年韻靠在宇文昊的胸膛上,喃喃道,「我本不想如此咄咄逼人,可是……」
「我知。」宇文昊抵著年韻的腦袋。
年韻只感覺累的很,好一會兒才道,「我本不想救他,我明知救了他,他心頭的執念會越來越深,可是我一想,若是宇文志當真死在了臨淄。汾陽王必定會破罐子破摔,屆時必然會影響局勢……」
「我知。」宇文昊抱緊了年韻。
年韻此番其實是有風險的,這樣一做,若是西蜀王怒了,可以正大光明削掉西蜀王手上的兵權,削弱西蜀王就等於削弱汾陽王。只是如此一來,也給了宇文志機會,他愛的人求而不得,他自己娶了一妻,卻是毒婦,如此一來便可讓百姓更加的憐憫他,再加上上一次本就有宇文志為了救年韻而性命垂危,這一次為了她又斷了一條腿,宇文志這個痴情漢的角色,又不知道會攏多少民心。
「子瑜,你可知那一日,宇文志與那熊搏鬥的時候,我用箭射中了那熊的眼睛。在靶場的時候,我總是容易緊張,怎麼也射不中靶心,可我這第一箭,中了,你卻沒有看見……」年韻嘆了一嘆。
宇文昊握緊了她的手,「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往後我都能看見……」
年韻抿緊了唇瓣,「你可疑過,妒過。」
「妒過,不疑。」宇文昊堅定。
妒與她經歷生死劫難的人不是他,妒那個護住她的人也不是他,妒看見她第一次正中靶心的瞬間,也不是他。幾次三番,雖是對方刻意為之,他仍是妒的。
年韻的眼睛里驀然盛開了光,臉色蒼白,卻又熠熠生輝。
纖細的手緩緩的覆上大掌,五指相交,緩緩合攏。
「夫妻同心,其利斷金!」
宇文昊回握,吻了吻年韻的額頭。
「你可是累了,快睡吧……」
這一番折騰下來,年韻的眉眼間已經有了倦色,便由著宇文昊哄她睡了。
到了院子里,南若傳來了消息。
「太子,珺璣處傳來了消息。」
「可是珺璣處已有眉目了?」宇文昊沉聲道,若是如此當是大喜。
「不,消息乃是二公子傳來的。」南若開口,輕聲與宇文昊低語。
雖然不是珺璣處傳來的好消息,可是這個消息若有結果,對此刻的情形局勢來說也是極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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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宇文昊的提醒下,齊孝帝派人去查,果真查出了事端。
汾陽王府內確實死了一懷孕的姬妾,那姬妾本是汾陽王中的奴僕,原本汾陽王是用銀子安撫了他們讓他們不要亂說話,得知事情有變后,汾陽王便派人去準備滅口,但是宇文昊的人手卻更快一步,先找到了那姬妾的家人。
得知捉自己的是當今太子和皇上,那家人忙不迭的就將此事說了出來,包括汾陽王用千兩銀子封口的事情。按照道理來說,一個奴僕抬的妾侍死了就是死了,可是事情在於那妾侍是有孩子的,有孩子而被木湘雲毒打至死。
至此,木湘雲善妒的名聲是坐實了,加上年韻所謂的「看見」了木湘雲害她,木湘雲沒有證據,便只能找了最輕的理由,那便是她確實善妒,不討夫君喜歡。所以她才劍走偏鋒,想著讓宇文志解開和太子妃之間的心結,所以才會如此,本意並非是想加害太子妃,而是想讓太子妃與世子將事情說個清楚。
這樣「委曲求全」的解說下,倒也能落個從輕處罰。
但是木湘雲確有妒婦之行,皇后便下旨:汾陽王世子妃,因妒殘害汾陽王府後院的姬妾與子嗣,有失婦德。但念在其夫家汾陽王府,以及其母家西蜀王府,解釋齊國有功藩王,不予以重罰,只讓其削髮,在其發未曾長出之前,只能在汾陽王府內,謄抄女戒。
下旨的時候,年韻正在喝著極苦極苦的葯。
看著窗外的雪,眼神有些微妙,說不清楚是什麼感覺,縱使是罰了木湘雲,但是她並未感覺到高興,她只是覺得,處在這個位置上,每日每夜這些突如其來的算計,讓心情沉的很。
而她這一次,也沒有再像上一次一樣,那樣衝動的處置。
欺雪端了蜜餞來給年韻去苦,有些擔憂道,「郡主,奴婢看您有些不一樣了。」
窗外的人腳步一頓,沒有再進半寸。
年韻眨了眨眼,朝著欺雪笑了笑,「我也不是小孩兒了,又怎麼會一直和以前一樣?」
欺雪年歲和年韻相當,二人一起長大,年韻有所改變,欺雪心頭有所察覺,也潛移默化的改變了。
窗外的人想了想,又折身走了。
步伐里,有些失落,但不是對年韻的。
他曾妄想著,在這宮中能護得她,一如初心,一如既往,純粹乾淨。
可是她才嫁給他不到兩年,成長驚人,別人皆是驚艷,他卻心情沉重。
他無法阻止,這皇宮裡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讓她改變,卻無法給她寧靜,更無法給她想要的平安簡單,細水長流。
下午,去汾陽王府宣旨的宮人回來,卻是告知。
汾陽王世子妃的頭髮,沒能剪成功。
行罰之時,世子妃情緒激動,不肯受罰,激動之下暈厥過去,身下見紅,大夫來看卻是剛好有了一個月的身孕,不能受刺。
「懷孕?」
年韻抿緊了唇瓣,想不到木湘雲竟然會有這樣好的運氣,才一個月,便是汾陽王從梁州動身不久之前,不是說宇文志與她感情不合,遲遲不肯碰她?
倒不是年韻在意,只是覺得宇文志這人也太虛偽了些。
縱使她自己有些陰暗的心思,可是相比起宇文志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從前對她是別有目的,如今找她也是處心積慮。
當真是看一個人不好,他便哪兒,哪兒都不好。
對此年韻氣的咬牙,這樣好的機會怎麼就讓木湘雲給逃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