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水太深了

  冷言大約30出頭，身上有很濃的書卷氣質。


  雖然在常委會的排名非常低，但是他分管的是城建，這件事情，他說話，還是有很大的分量。


  冷言很認真地聽完了所有常委的發言，輪到他了，他也沒有客氣，一來，就給雷恆當頭一棒：「作為分管城建的副區長，我有幾句話要說。」


  這話一出口，雷恆的表情就有些緊張。


  作為常務副區長，什麼都可以管，城建也在他的管轄範圍內，但是當初飛馬大橋招標的時候，本來是冷言一手負責的，他卻找了個理由讓冷言抽身了，變成了自己的事情。沒出事還好，一出事，冷言必然會懷疑他在裡面做了手腳。這個冷言又是硬貨，脾氣上來了誰的面子都不給，有時候為了工作的事情還跟劉高出鬍子瞪眼睛，是個難纏的主。


  冷言頓了一下，看了下眾位領導，繼續說道：「當初飛馬大橋興建的時候，本來是我負責的項目，但是雷恆雷區長卻偏偏不讓我插手，我是學建築出身的，這個工程如果在我手裡，絕對不會有事故發生。雷區長，我想，裡面有什麼事情，你自己清楚。」


  一個常委副區長公然指責常務副區長，而且還說的這麼明白。


  「所以，我建議，不但要繼續查下去，還要揪出那個罪魁禍首，不然，以後這樣的事情少不了，我說完了。」冷言說完就說完了，還把手裡的鋼筆扔了出去，這鋼筆也真是調皮，直接就跳進了對面的飛馬鎮黨委書記張子揚懷裡。


  雷恆聽了，當即就暴怒了。


  猛地一拍桌子，又站了起來：「冷言，你說這話什麼意思？你是說我是罪魁禍首是吧？」


  冷言倒也不怵，笑道：「雷區長，這話是你說的，不是我說的……」


  常委會上，針鋒相對也是常事，罵娘都經常發生的事，眾人也見怪不怪了。


  在秦升才的干涉下，常委會繼續發言。


  統戰部部長李浩大讚成繼續調查，飛馬鎮黨委書記張子揚要求儘快結案。


  事情已經有了定局。


  11個常委，9人發言，5票贊成調查，4票要求結案。


  就剩秦升才和劉高了。


  秦升才的立場大家心裡有數，肯定是支持調查的，劉高的意見也就無關緊要了。


  就在秦升才準備拍板的時候，一直低著頭的劉高說話了：「前面一段時間太忙，很多細節沒來得及了解，現在聽了同志們的發言，我也覺得應該繼續調查，不管涉及到誰，嚴懲不貸，下面由秦書記發言。」


  好一個審時度勢的人，鍾立現在才知道，身為一把手的秦升才總也不能壓劉高一頭了，因為劉區長絕對是個很有政治智慧的人。


  一場硝煙四起的常委會就這樣結束了，鍾立心想，其實這個常委會也就是個站隊的會議，這個決定對他或者對任勇來說都不是那麼重要，即便成於水被判了刑，他暗地裡該查還是要查的，如果不知道真相沒什麼，知道了，就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成於水做錯事，一定會受到懲罰，那麼他背後的那個人，就應該被逃掉嗎？

  不可能，至少在鍾立這裡不可能。


  其實鍾立要不要來參加這個常委會並不重要，任勇堅持要調查組組長上常委會其實有他的用意，鍾立豈能不明白。


  這個案子看起來是一個安全事故，後面卻牽涉了方方面面的利益，在這個調查過程中，一定是牽涉到了很多人很多事，上一趟常委會，至少讓鍾立知道了許多人的立場，至少目前來看，這個冷言那裡，知道的東西就不少。


  常委會定下了基調，那調查組就可以名正言順地進行調查了，可以借用的資源也多了不少。


  各位領導開始散場，鍾立這才發現，任勇和冷言是交頭接耳出去的，從那表情和態度來看，兩人的關係應該不止於同事關係，想也不奇怪，兩人的性格，都有共通的地方。


  走出區委大院的時候，鍾立遇到了一個人，或者說，這個人就是在這裡等他的。


  竟然是飛馬鎮黨委書記，張子揚。


  飛馬鎮是陽湖區的中心鎮，不管是區委區政府，以及區里的各級機關單位，都建在飛馬鎮，所以歷來飛馬鎮鎮長，都是要高配常委的。


  張子揚年紀已經很大了，估計都快60了，如果不出意外，干滿一屆，也就退了。


  其實也沒什麼營養的話，就是告訴鍾立，以後在飛馬鎮調查組有什麼需要的話，儘管開口。


  話很到位，鍾立卻不是傻子，至少鍾立知道，在調查這件事情上，張子揚卻是投了反對票的。


  任用鍾立擔任調查組組長，最大的一個好處就是，容易被更多人忽視。


  一個剛剛24歲的副科級調查組組長，被很多人看輕，也是正常的事，相當具有迷惑性。
——

  下一步的調查，就該是取到成於水的賬目了。


  果然，在成於水家裡的保險柜里，一點值錢的東西都沒有，全是跟飛馬大橋有關的資料。這些東西或許是不值錢，但是反過來說，何嘗不是比命都重要呢。


  之前鍾立隱隱里就感覺，事情應該跟第三方監理公司少不了干係，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於水建築打出去的採購款，經過轉手后，最後都流入了常市文雅監理。


  也就是說，多出來的錢，全部到了文雅監理的口袋。


  看來，是時候拜訪一下這個文雅監理了。


  下班之前，鍾立接到一個電話，邀請他參加一個飯局。


  鍾立最討厭的就是參加各式各樣的酒席，吃不飽不說，還灌一肚子酒，難受的很難。最關鍵的是，酒席上說的全是廢話，低頭哈腰的應酬少不了。


  不過國內的國情就是這樣，很多解決不了的問題，放在酒杯里，就迎刃而解了，酒這東西，有時候沒他還辦不成事。


  討厭歸討厭，鍾立的這個應酬卻是推不掉的，因為來電話的是區委組織部長耿雲的電話。


  見官大一級的組織部長親自打來電話邀請，該是多大的榮耀啊，平時誰要是接到組織部的電話，說叫去組織部談談，不知道要多高興呢，那是要陞官的前兆啊。


  鍾立知道肯定不是要陞官，何況是應酬。


  時間約的是晚上六點半，地點是煙雨巷，很有特色的一個名字，不到6點，鍾立就打車出發，來到位於飛馬鎮的煙雨巷酒樓。


  到了鍾立才發現，真是個好地方，這座酒樓位於陽湖區唯一的一個綠地公園，陽湖公園的側面，從外面看卻是看不到，只有進入小樹林，才發現一條小溪，酒樓一半位於陸地，一半建於小溪之中。而且是江南特色的小樓，很有意境。


  在服務員的領導下，來到之前約定的包廂，朦朧廳。


  組織部長耿雲赫然坐在了裡面。


  鍾立一走進來，就拿掉了脖子上的圍巾，這時候，一個30歲左右的女人走了過來，幫他取過圍巾，掛了起來。


  鍾立這才發現，還角落還有一個人，是個很有韻味的少婦，30上下。因為在包廂的緣故，脫了大衣，裡面穿了一件緊身的線衫，曲線畢露。長相也是相當的有氣質，一看就是個上層人物，保養得很好。


  「我們的鐘組長，這可是我第二次等你了哦。」耿雲一開始的一句話，就讓氣氛活躍了起來，可不是第二次嘛，在常委會上已經等了一次。


  鍾立也不犯怵，看了看錶，說道：「耿部長，上次我遲到了幾分鐘，這次嘛，我還早到了5分鐘，是您來早了。」


  「哈哈哈……」耿雲也不說話，朝女子點了點頭，然後女人出去了一下，不一會，服務員就開始上菜，看來，連菜都點好了。


  三人就座，賓主盡歡，耿雲也不扯別的，就是問鍾立多大啦，也沒有女朋友啊等一些嘮家常的話，始終不說出這次邀請的目的，倒讓鍾立有些疲於應付，摸不著頭腦。


  一個就打過一次照面的組織部長，找你來聊天嘮家常，打死鍾立他也不會信的。


  果然，酒過三巡，耿雲就開始轉換話題了。


  好像是剛剛想起來一樣，耿雲指著鍾立對面的女人說道：「小鍾啊，我都忘了跟你介紹，這位女士，是我們常市大名鼎鼎的女企業家，常市文雅監理有限公司的老總，鞠雅。」


  剛想明天去拜訪文雅監理，今天就送上門了。


  文雅監理在飛馬大橋垮塌事故中，擔任著極不光彩的角色，這也是鍾立今天才知道的。調查的主要方向已經轉到了文雅監理的身上，除了調查組的四個人，誰也不知道，就連任勇也不知道，難道……

  還是不對啊，耿雲在常委會上可是表態支持繼續調查的，那麼他介紹鞠雅給他認識，是什麼目的呢？


  鍾立心裡轉了十萬八千里，臉上的表情可是沒變，帶著很榮幸的樣子，站起來跟鞠雅握了個手，道：「久仰，久仰大名。」


  鞠雅果真不簡單，剛剛一直聽兩人說話，也沒插嘴，鍾立的一句話，倒讓她開了口：「鍾組長對小女子久仰，不知道是好話呢，還是壞話。」眼睛一勾，極盡媚態，還真是個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