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爭論

  有了常委會之後，大大杜絕了書記一言堂事件的發生，是民主與公正的政治體現。當然，也是上級政府要求平衡的表現，誰也不想自己的下級政府經營地跟鐵桶一樣，自己沒辦法插手。


  當然，常委會也是檢驗各方勢力的最好場所。


  鍾立到達會場后，11個大人物的視線就集中到了他的身上，難免有些緊張。


  在任勇的示意下，鍾立坐在了會議桌外圈的小椅子上，在這裡，還有個小夥子，鍾立只是看了一眼，心裡就起了疑問，好像在哪見過。


  鍾立的記憶力，可是驚人的，稍微一回憶，想起來了，是那天在圍牆下看到的西裝革履的男的，區委群體性事件的策劃者，馬易。原來，他是區委第一秘。


  想到了這一節，鍾立又看了看坐在首座的秦升才。


  心裡瞬間明白了什麼。


  鍾立落座，常委會就開始了。


  鍾立乘機瞄了一眼這個陽湖區最高權力機關，不禁感嘆，在這個再普通不過的會議室里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關乎了陽湖區60萬人口的民生，何其所嘆啊。


  首先是秦升才發言，他站了起來，將一沓文件隨手扔在了桌子上：「這份文件我就不給你們傳閱了，事情的大概你們也知道了，飛馬大橋垮塌，市委市政府的調查組到現在還沒下來，事情一直拖著也不是回事，在劉高同志的提議下，我們今天就把這事給解決了，下面請同志們發言。」


  果不出所料，這個常委會，就是為成於水開的。


  常委會的發言順序一般來說都是按照常委會的排名來的，第一是秦升才，第二當然是劉高了。秦升才沒有直接表明態度，還是處於避嫌的考慮，畢竟，成於水是他的親戚這件事雖然沒有宣揚出去，但是知道的人，應該還是不少。


  這應該是鍾立第一次見到劉高，戴一副黑色邊框的眼鏡，劉高的臉不大，眼鏡框卻很大，幾乎罩住了他三分之一的臉，看起來很不協調，年紀嘛，大約在50歲左右，看起來書生氣很重，倒像是大學的教授。


  「區政府就此事跟公安分局過問了一下，從目前的情況來說，基本事實已經清楚，我的意見是立即進入司法程序，移交檢察院。」劉高沒有抬頭，鍾立看不見他的表情。


  按照道理，劉高發言了，順序上應該到排名第三的區委副書記毛倩玉了。


  毛倩玉是一干11名常委中唯一的女性官員，年紀也就40歲左右。


  沒等毛倩玉開口，政法委書記就開口了。


  官場中，順序很重要，不該你說話的時候說話，就是暨越，是禁忌，一般的官場老手都不會犯這個低級錯誤。根據座位來看，任勇在區委常委會的排名並不高，在第6。


  「毛書記，對不起啊，插句話，我是想想問問劉區長，你剛剛所說的基本事實已經清楚，你是從哪的出來的結論？為什麼我這個分局局長不知道，還有，如果事實已經清楚，我成立調查組做什麼，你是在說我做無用功嗎？」話說的很沖，等於打了劉高的臉。


  任勇的話一說出口，本來低頭看問價的秦升才把頭抬了起來，疑惑地看了下任勇。


  這個任勇今天怎麼了，明明當時去找他的時候，他說了事情基本成了定局，證據確鑿，難道事情有轉機了？想到這，他看了眼和馬易坐在一起的鐘立。


  毛書記饒有興緻地看著兩人也沒說話，任勇正等劉高回答呢，沒想到雷恆跳了出來。


  雷恆是陽湖區常務副區長，排名第5，排名第四的是區組織部部長耿雲。


  「任書記，說話不要這麼沖嘛，劉區長還是站在全局的角度上來做的決定.……」話還沒說完，毛倩玉說話了：「雷副區長，貌似應該是秦書記才能站在全局的角度上吧。」


  話說的沒毛病，意思就是告訴雷恆，你別忘了，在陽湖區，秦升才才是一把手。


  有意思了，鍾立在旁邊看的津津有味，目前看來，毛倩玉跟秦升才是一系的，雷恆跟劉高是一系的。區委跟區政府分的很清，站隊也比較明顯。


  秦升才和劉高都沒說話，雷恆也就閉了嘴，他再爭論，就是藐視一把手的威嚴了。


  毛書記接著說道：「我看啊，你們也別爭了，任書記不是把調查組的組長叫來列席了嗎？我們還是聽聽他的彙報吧。」


  一句話，把所有人的目光扯到了鍾立身上。


  任勇是在肯定了案件性質之後，又成立了調查組，既是對群體性事件的一個反擊，也是覺得案子有料可以挖，既然存在嫌疑，就是好事，符合秦升才的訴求，秦升才當然同意。


  一把手開口了：「那麼，就請這個，叫。。。叫鍾立是吧？請鍾立同志代表調查組將情況做個彙報。」


  該來的總是會來，鍾立也不犯慫的人，既然來了，就把該說的說一下，不該說的，一句不說。


  鍾立身上穿著警服，所以首先向眾人敬了個禮。


  「報告各位領導，根據我們目前的調查，飛馬大橋垮塌是認為造成的，基本上可以確定為使用了低標號的鋼筋和水泥。」說完，鍾立飛速地將眾人的表情看了一遍。秦升才臉上很不悅，劉高還是低著頭，只有雷恆，臉有喜色。


  鍾立就站在任勇的對面，鍾立看到任勇用手中的鋼筆，輕輕敲著桌面，他當然能領會到任勇的意思，否則，就不是一個合格的秘書了。


  頓了一下，鍾立繼續說道：「目前來說，嫌疑人不肯開口，但是我們好是通過其他手段查到了還有人參與了這件事。我們在查閱了於水建築公司的賬目之後發現了問題，低標號的鋼筋與水泥的價格不僅沒有低，反而高於市場價，雖然賬上面做平了，公司賬目卻對不上，我們現在懷疑，在成於水的背後應該還有一個人。」


  通報點到為止，既要保護成於水，防止雷恆對成於水下手，第二又要讓案子有眉目，讓常委會同意繼續調查，而不是迅速定案。


  任勇聽到這，手中的鋼筆停了，鍾立知道，咱們的任書記滿意了。


  彙報結束，常委會上面有了小聲的議論，鍾立發現，紀委書記邢明似笑非笑地看了雷恆一眼。


  「接下來是不是該我發言了，哦，不對，毛書記好像還沒發言。」組織部長耿雲的一句話，讓氣氛稍微緩和了一些。


  毛書記也沒廢話：「我同意繼續深入調查。」


  組織部長向來是見官大一級，管著全區副處級以下的官帽子，肯定是實權領導。


  從耿雲的性格看，應該是個打哈哈的老手：「既然事情還沒搞清楚，那我也同意好了。」


  輪到雷恆了。


  雷恆站了起來，看來是要做一番長篇大論了。


  果不其然。


  「同志們，這件事的發生，區政府很痛心，痛心在當初招標的時候我們沒有擦亮眼睛，沒有做好監督工作，這項工程具體是由我負責的，所以，該承擔的責任我不會逃避。」說的很有擔當，鍾立心裡笑了一下，都說官員天生就是演員，還真不假。


  「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的首要任務也不是追究誰的責任，而是把這件事儘快平息下來，我聽盧部長，最近在事故現場，多了很多記者，市委趙書記也特地打來電話，讓我們平息事態，控制在一定範圍內。」


  盧部長，指的是區委宣傳部長盧明鏡。而市委趙書記嘛，就是市委副書記趙武南了，好嘛，這個趙武南，還真是無處不在。


  雷恆頓了一頓，說道：「所以我建議儘快結案，控制影響，平息事態。」


  從目前來看，秦升才和劉高沒有表態。


  而支持繼續調查的有區委副書記毛倩玉，組織部長耿雲和政法委書記任勇，都是重量級人物，有很大的發言權。毛倩玉和耿雲應該都是秦升才一系的，或者可以說毛倩玉是秦升才的排頭兵。任勇態度不明，從鍾立的觀察來看，應該是中立派，那邊都不參合。至於贊成儘快結案的，目前還只有雷恆一人，如果不出意外，還有宣傳部長盧明鏡。


  意料之中，盧明鏡支持儘快結案。


  接下來，就到了區委秘書長了，區委秘書長是區委書記的大秘，是區委的大管家，肯定是跟區委書記一條心的。


  理論上應該是這樣，但是區委秘書長陳達才卻是支持儘快結案的。


  出乎意料。


  三比三，又回到了起點。


  鍾立在旁邊看著，心裡卻是糾葛萬分，所謂的常委會，討論的是一方的民生大事，這樣一件事情，肯定是有理由繼續深挖下去的，揪出罪魁禍首才是給人民的交代。在常委會上，竟然還有這麼大的分歧，那麼換句話說，除了雷恆，這件事還涉及到了很多人的利益，有人，不想讓這個案子有翻身的可能。


  接下來，就是常委副區長冷言發言了。


  這個冷言，鍾立聽說過。


  據說是個學者型副區長。


  國家為了增加有素質有文化人才的比重，在各級黨政機關中都要求增加一些高學歷的專業人才，而冷言，就是其中之一。據說分管的是稅收，城建，財政，在區政府中很有分量，也是個實幹家，平時默默無聞，是個特立獨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