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求去
雍靖王打著清君側的名頭一路從雲州打到京都,大膺朝的朝臣卻還擁立他稱帝。
便是不擁立也沒得法子了,大膺朝叫個婦人把握朝政,扶個女娃登基,遲早也是要滅的。
新舊朝更替,與百姓而言並不是甚個大事,且雍靖王的風評素來好,再差也不會比大膺朝的皇帝差。
江山大事以落定,消息傳到雲州的時候已經是六月了。
雍靖王要登基,雍靖王妃必然是皇后之尊,李君澈,李君淳同李君瀾便是皇嗣,一個太子,一個王爺,一個公主那是定了錘的。
來傳話的是雍靖王身邊的人,他一路快馬加鞭而來,先報個信,讓各位主子將東西收拾起來,不過幾日便有人來接眾人往京都去。
登基大典在前,封后大典在後,消息到雲州不過兩日,雍靖王便已經在京都登基。
大膺朝便是前朝,往後便是大宴朝,雍靖王也不再是雍靖王,而是成元帝。
此時小雙喜已有兩月余,養得白白胖胖的,小手臂兒都好似藕結一般,一逗便笑得眼兒彎起來。
衛靜姝自打出了月子便回了王府住下,此時整個王府要往京都遷,丫鬟婆子自是忙碌得很。
屋裡頭擺著冰盆,她抱著小雙喜坐在南窗下的炕上,一抬頭就能瞧見院中忙碌的景象。
她勾唇一笑,搖了搖懷中的小雙喜,輕聲道:「咱們很快就能見到爹爹了。」
自打知曉李君澈活著的消息傳來,她這心早已經飛了出去,如今天下江山也好,太子爺之位也好,還是榮華富貴也罷,與她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從始至終都是他。
喜怒哀樂皆為他。
小雙喜還不能聽懂衛靜姝說的甚個,只當娘親逗她玩兒,咯咯笑起來,眉眼彎彎的,伸一伸懶腰,便又生了困意。
眼皮子扒拉著,哼哼幾聲。
衛靜姝哼著小調,輕拍著哄小雙喜睡覺。
王映芝同李君瀾結伴進屋就瞧見這麼副景象,兩人對視一眼,輕輕一笑。
李君澈的靈柩抬到雲州,錢周業造反,衛靜姝殉情一事便都好似極遙遠的事兒了。
衛靜姝見二人相攜而來,也是一笑,款冬將小雙喜抱下去,又著小丫鬟上了茶水點心來,三人便在南窗下坐定。
這些時日,王映芝同李君瀾倒是處得極好,兩人同進同出的,倒好似姐妹一般。
依著李君瀾的年紀早該出閣,連孩子都生了的,可她前頭訂了親事,還未等到成親,未婚夫便病死了。
後頭雍靖王府同朝廷的關係一日不如一日,她的親事便也擱淺下來,到得如今也還沒個著落。
王映芝本就有幾分才氣,原來在世子府時心中多有不忿那幾分才氣也要掩了去,後頭在雲州沉澱下來,那幾分才氣便又顯了出來,讀書作畫,掃雪烹茶這些事兒文雅的事兒想到一出便是一出。
李君瀾原來喜這些個,只後頭親事沒了,便也沒心思搗鼓這些,如今有了王映芝,兩人倒是玩到一處去。
李君瀾從小丫鬟手裡捧了個匣子來,遞給衛靜姝:「這是娘叫我給嫂嫂的。」
同那匣子一同送來的還有一箱新衣裳,大紅,銀紅,品紅,梅紅,樣樣都做得精細,款式也是最新時興的。
不僅是衛靜姝得了,便是王映芝也得了一份。
不過王映芝的比衛靜姝這份薄了些許。
衛靜姝雖是生的女兒,卻一點不受冷落,王映芝一顆心早已蒙了塵,又將小雙喜當自個女兒一樣疼愛,自不計較這些東西。
臨行在即,雍靖王妃賞了這些東西下來,不過是給衛靜姝同王映芝做臉。
成元帝登基,世子爺必然就成了太子爺,後院的女眷沒的幾樣好東西壓陣,可不叫人看輕。
衛靜姝原來也不缺這些東西,她出嫁時娘家便陪嫁了頗多,雖是後來勻了一份給衛靜婉,可留下的也不少。
李君澈又素來慣她,甚樣的好東西不管她喜不喜都要給她淘來。
只這些都落在京都的世子府了。
如今婆母給了,她自也收下,等會子還要帶著小雙喜去謝一回。
李君瀾便道:「娘說了,叫嫂子不必過去了,如今天時熱,雙喜來回跑必然也受不住。」
又道:「如今出行在即,嫂嫂只管將東西都歸攏好了才是。」
早幾年年歲還小時,李君瀾身為郡主,多有看不上衛靜姝,如今卻是真心將她當嫂子對待的。
有些事兒縱然不是親身經歷的,可旁觀者瞧著也能生出不一樣的感悟來。
這世間有幾個女子能似衛靜姝般做到那等地步,便是她自個想一想都覺得害怕。
如今天下定了,那團陰翳也一掃而空,三人坐在一處喝茶吃點心,倒也談笑幾句。
李君瀾坐得會子,神色複雜的看得王映芝兩回,到嘴的話咽了又咽。
王映芝倒是神色不變,眼見她越發坐立不安還道:「你不是還要收拾東西么,快去吧,我在姐姐這兒坐會子。」
「我,嫂子……」李君瀾欲言又止,可到底甚個都未說出來,只得點一點頭,告罪一聲先走了。
王映芝倒是坐著不動,問得款冬一回:「去瞧瞧雙喜醒了不曾,我給她做了幾身裙衫,特特做大了點兒,想來進了京必然能穿。」
款冬是伺候衛靜姝的老人了,聞言便知王映芝有話要說,抬眸看得衛靜姝一眼,見她微不可覺的點一點頭,便帶著小丫鬟退了出去。
李君瀾的神色衛靜姝早看在眼裡不過未點破罷了,此時屋裡只得二人,她也不開口,只捻起一塊芙蓉糕用帕子拖了咬上一口。
王映芝捧著茶碗,斟酌半響,見衛靜姝沒有要問的意思,這才開口道:「不知爺當初寫的那封和離書可還在姐姐這兒。」
原來只當李君澈死透了,她留在衛靜姝身邊,陪著小雙喜一道長大,也算有個伴能相互扶持。
可如今李君澈活得好好的,她便是再不舍小雙喜,卻也不願意橫在李君澈同衛靜姝跟前。
這世間三心兩意,三妻四妾的男人多的是,李君澈這樣一心一意的自是少之又少,她心中艷羨,可也曉得那是衛靜姝的。
如今要遷回京都,李君澈必然也不會多看她一眼,她自個也不樂意再回去,這才厚著臉皮問衛靜姝要那封和離書的。
衛靜姝倒不知她來此竟是為了這一遭,愣得一息,擱了手中的芙蓉糕,問她:「你可想清楚了。」
當初李君澈沒了之時,她離去也無人說,想回本家也可回本家,若是不想,也早早同她捏了另外一個身份,尋個清白人家嫁了,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只管過自個的小日子也沒人曉得。
衛靜姝自也不會虧待她,該給的一樣都不會少,必然叫她後半輩子也無憂。
可她當初卻留下來了,如今天下定,李君澈的身份再不同,縱然王映芝不得寵,可身份也不必以往,便是江南王家也跟著水漲船高。
衛靜姝再沒想到,她竟然有這樣的魄力。
王映芝自是想好了的,她在雲州也待了一年了,不必想著爭寵,也不必念著王家,心頭再沒這般寬敞過。
都說女人家的歸宿無非便是嫁人生子,可她覺得男人也未必就是必須的。
她連往後如何過都想好了,尋一方小院,種花種草,養兩隻貓兒,鳥兒,閑來無事看看書,寫寫字,亦或作作畫,烹茶自樂。
往後有機會,還念著能四處走走看看。
姻緣這些東西倒是丁點都不強求,只要心頭舒坦便是。
如今衛靜姝問起,她便垂眸一笑:「我幼年時便已經想好了,不過一直沒得機會罷了,此番爺回來了,正是全了心頭多年的願望。」
她將自個心頭想的那些都說了,一臉嚮往,恨不得立時便能是先,可話兒是真是假倒也不知。
衛靜姝原來也極不喜歡王映芝,可後頭經得這許多,兩人的關係再同原來不一樣。
要往京都去了,王映芝這時候才來要和離書,到得有心人嘴裡必然是叫衛靜姝遭閑話的。
可她心裡曉得,王映芝這是委實不願意進京,心中著急了。
但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她一下子也拿不定主意,也未曾應承下來。
李君瀾自也曉得此事的,那日過後,她又來尋了衛靜姝兩回,探一探口風。
她同王映芝興趣相投,很是聊得來,若是她真的求離而去,往後再見面便難了。
此事過去五日功夫,從京都來接人船隻已經很近了,打頭的來報,不過兩日便能到雲州了。
此一行趙喻嬌也要跟著去,她是前朝的公主,大膺滅了她還是衛書啟的妻子。
報信的人白日進了王府,趙喻嬌夜裡便拉了衛靜姝出去,說要帶她去看雲州城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