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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驚嚇

  八月一過,待入得九月,天兒便一日比一日凉起來。


  雍靖王列下諸多罪狀,指嫡朝廷不仁,拿假聖旨謀害雍靖王世子,使他痛失愛子。


  一路猛往京城打進去,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便連奪了兩城。


  朝廷俱不承認有此事,只說雍靖王藉機謀反。


  然而坊間酒樓茶肆說書小館兒卻日日說著書,倒將朝廷不仁不義之事給坐實了。


  說書先生一張嘴,有理有據,說得頭頭是道,仿似好像親眼瞧見一般,一路從雍靖十州邊城慢慢傳出去,越傳便越真。


  朝廷這許多年本就不作為,民心也失得七七八八了,再有這麼個事兒一攪,便越發失得快。


  到得十一月中旬,京都下了第一場雪,旌德帝死去多時的屍體這才被人發現。


  朝廷一團亂,陳皇后穿著皇后冕服,在金鑾殿上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控訴雍靖王,操持了旌德帝的喪事,又將趙德禮才出生的幼子推上皇位。


  那孩子不過才出生,連滿月都不曾便已經坐上皇位,陳皇后便以太后之尊,垂簾聽政。


  幼帝登基不足二十日,便有人冒死在金鑾殿上參了陳太后一本,說幼帝並非足月,便叫陳太後下令剖腹取子。


  其手段之殘忍,直叫人膽寒。


  這些個事兒不管陳太后做了也好,沒做也好,卻都是不能認的,當下便在朝堂上吵了起來。


  那言官雖活著走出了金鑾殿出了宮,可到底還是死了。


  至於怎麼死,如何死的便無人得知,但他的死不管同陳太後有無干係便都扣在了她頭上。


  到得要過年時,雍靖王已領兵拿下大膺三分之一,因著年關大雪這才停戰。


  朝廷越亂,雍靖王奪下的地兒便越多,雍靖十州也越安全。


  到得年節時,雍靖王府還掛起了綵綢準備過年兒,雍靖王同李君淳雖都在外頭,可一府的女眷圍了一桌,擺上好酒好菜,也算把這個年過了。


  衛書啟不在雲州,趙喻嬌卻是在的,她不是雍靖王府的人,過年自也回衛府去。


  衛靜姝念她一個人冷冷清清的便也同雍靖王妃說得一回,叫小丫鬟伺候著回衛家陪趙喻嬌過年。


  日子一入冬,許錦容便病了,斷斷續續的葯卻沒停過,到得今日除夕才叫小丫鬟扶著出來一起熱鬧熱鬧。


  許錦容一病,府中大小事便都落到許錦心手上,原先衛靜姝同王映芝都未回雲州,這些個事兒她做了便也沒甚個。


  可如今衛靜姝同王映芝都在雲州,她一個妾再是如何這些事兒也輪不到她頭上來的,可這兩人不想沾染府裡頭的事兒,便以霜寡為由都推卻了。


  雍靖王妃念著許錦心好歹也是當過幾年家的,便也睜隻眼閉隻眼。


  安哥兒正是好動的年紀,前些日子在花園裡撿了只碧眼貓兒,這會子正叫他追著跑,笑聲銀鈴光是聽著便叫人歡喜。


  王映芝同許錦容,李君瀾正說著話兒,許錦心卻前前後後的忙著。


  外頭下了小雪,屋裡頭的地暖卻燒得旺旺的,雍靖王妃瞧見安哥兒進進出出的邊笑邊吩咐小丫鬟:「看緊著點,外頭滑得很,莫叫安哥兒摔著了。」


  話兒才落,便聽得安哥兒「哎喲喂」一聲。


  小人兒年紀小,說起這樣的話來甚是逗趣,小丫鬟們更是捂著唇笑起來。


  雍靖王妃雖也跟著笑上一句,忙又道:「快去看看,可是滑了。」


  小丫鬟脆生生的應了,才行到門邊,帘子都還未撩就見李君淳抱著安哥兒進屋來了。


  他踏著風雪而來,滿身的寒氣,便是眉頭上都染著白霜。


  笑著將安哥兒往地上一放,大手掌往屁股上拍得一下,笑道:「看你還敢調皮不。」


  安哥兒長到這般大也少見他,自是有些生疏,腳一落地便躲到雍靖王妃身後,只拿眼兒偷瞄他,咧著嘴兒咯咯笑。


  聽見動靜的許錦容同許錦心忙上前迎他,替他摘了雪帽風衣,李君淳這才上前同雍靖王妃請安,眼角餘光往幾人身上一掃,沒瞧見心裡頭惦念的那人,心中失落面上卻不顯。


  外頭打戰正吃緊著,誰都沒想到李君淳會趕在這時候回來。


  雍靖王妃心頭歡喜,忙將人招到跟前來:「這些日子不見好似瘦了。」


  大兒子去了幾個月,剩下的便只得一兒一女了,年紀大了,便更是受不得生離死別,見人回來,心頭便一松,又問:「你爹可有跟著回來。」


  「爹在軍中,此時已停戰,念著家裡才叫兒子回來瞧一瞧。」李君淳挨著雍靖王妃手邊的位置坐了,接了小丫鬟捧來的茶碗,見王映芝坐著不動,便也沖她點一點頭,狀似無意的問得一句:「怎麼不見大嫂。」


  衛靜姝同王映芝都是李君澈的正妻,如今李君澈已去,世子爺往後必然要換人,府裡頭也再無人稱呼世子妃,只喚衛靜姝衛少夫人,喚王映芝便是王少夫人。


  此時王映芝在座,他口中的大嫂,自然說的是衛靜姝。


  雍靖王妃將安哥兒抱到懷裡,笑一笑:「她回娘家過年了,衛家人一個都沒回來,獨留她三嫂在家也冷冷清清的,我便允了。」


  李君淳點一點頭,便又問起:「大嫂如今也有六個月的身孕了罷。」


  雖是各處戰亂,但書信卻未斷,自他離了雲州後生的那些事兒,當時未知後頭卻也曉得了。


  信中寥寥幾筆雖說的輕巧,可其中兇險他如何想不到,捏著信紙心裡頭卻后怕得厲害。


  再是如何也沒想過衛靜姝對李君澈用情已到那等地步,得知她診出有了身孕,一時間又是滿心歡喜,又是百般憂愁。


  也虧得前頭戰事不斷,叫他沒得那許多時間胡思亂想。


  後頭大雪封路,停了戰,這心裡又跟抓心撓肺似得難受,非要回來看一看。


  這一別便是幾個月,往昔往家中寫信,也不敢提她的名兒,生怕叫人多心連累了她。


  只沒想這會子回來了,倒也沒見著人。


  眾人不知他心中所想,雍靖王妃提起衛靜姝肚子裡頭那孩子便也跟著笑:「可不是,肚兒尖尖的,必定是個男孩。」


  說著又念起李君澈來,心頭一酸便又嘆得一句:「你大哥好歹也有后了……」


  李君淳捏著茶碗的手一緊,面上雖笑著,可心裡卻並不是滋味。


  許錦心平素里最是聽不得衛靜姝肚子裡頭是個男孩,原來這王府裡頭只得安哥兒一個孩子的時候,也是萬千寵愛,如今衛靜姝這肚子裡頭的孩子還未落地,便已經分薄了安哥兒的寵愛,等她真箇生出來了,還不知會如何。


  心裡千般萬般不舒坦,面上卻還笑著勸慰雍靖王妃幾句。


  因著李君淳回來過年,府裡頭又多了幾分熱鬧,許錦心忙吩咐小丫鬟添碗筷,又吩咐廚下整治兩道李君淳愛吃的來。


  過得除夕,第二日衛靜姝便要回來祭祖,趙喻嬌早起往城中巡視一番,這才又親自送衛靜姝回王府去。


  她倒是想留衛靜姝多住些時日,可這年節裡頭,到底不適合,便將這念頭給壓了下去。


  衛靜姝此時已有六個月的身孕,只依舊四肢纖細,罩著大衣裳,若不細瞧倒也瞧不出來。


  趙喻嬌小心翼翼的扶著她下了馬車,又從款冬手裡拿了個手爐塞給她,心裡頭不歡喜,卻還道:「等過兩日我再來接你回去住幾日。」


  衛靜姝一襲青色襖裙,外頭披著白狐毛披風,點一點頭:「好。」


  一路將衛靜姝送進子墨齋,連茶都未喝一口,便又急趕急的回去。


  王府裡頭要祭祖,衛府裡頭也要祭,原來趙喻嬌不懂這些個,但事事有管事操持,如今衛家人都不在雲州,她再是如何也要去拜一拜。


  李君淳是在宗祠見著衛靜姝的,一身青色衣裙,領邊綴著一圈白毛,越發襯得小臉兒巴掌大一般。


  髮髻上戴了兩支素凈的髮釵,不施粉黛,身上更是連半件首飾都沒得。


  知曉她是為李君澈守節,可打眼瞧過去,李君淳卻是眉頭一蹙,始終覺得她還是穿紅的好看。


  衛靜姝同王映芝是長媳,李君淳拜過之後便輪到她二人,再是到許錦容,就連安哥兒也叫奶娘抱著過來拜得一回,偏只得許錦心這位妾侍進不得宗祠。


  祭了祖便又一家子坐一處用頓飯,因著家中人少,也未分男女席,圍了一桌便也是了。


  衛靜姝比之以往沉靜許多,便是面上也少有笑容,只偶爾說起孩子才添了兩分溫柔。


  李君淳雖坐得端正,可一頓飯下來,眼角餘光卻不知往她那處瞄過多少回。


  許錦容身子不適,昨兒李君淳便歇在許錦心的屋裡,原來她還拿喬念著許錦容生不了孩子,遲些再將安哥兒記到她名下,可如今卻等不了了。


  夜裡吹一吹枕頭風,又哭得一回委屈,還當這事兒是遲早的,必然會應下,哪曉得他卻一句話都不接,閉著眼兒便睡熟了過去。


  心裡又急又氣,可也沒得法子,原來便是她自個拿喬,這會子也說不得甚個。


  一行人用膳,甚個都不說,只聽得碗勺相碰的聲兒,雍靖王妃素來喜松菌,才誇得一回今兒這松菌湯味兒好,話還未說完,便突然從天降下一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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