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救命稻草
白雲庵並不是甚個好地方,在京中排不上號不說,香火也不旺盛。
當初李君澈全了李建同的臉面,要將王映芝送去雲州,沒曾想趙德禮封鎖城門,一時間不出去,後頭才隨意將她送去白雲庵,再無人理會過。
王映芝同衛靜姝早產之事有著莫大的關聯,她往白雲庵一去,自然也沒有人再提及過,皆當這世間沒得此人。
而世子府也不過往白雲庵送過一回香油錢,便由得王映芝主僕自生自滅。
越是沒人理會,那些個老尼便越發能作賤人。
到了那樣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地兒,王映芝哪裡還擺得起大家姑娘的譜來。
手裡頭值錢的東西全叫人搜颳去,連料子好的衣裳都沒放過,大冷的天兒,不說沒炭火,連暖炕也沒得燒,一床破舊的棉被主僕三人挨在一處凍得瑟瑟發抖。
一雙纖纖玉手,自來不沾陽春水,可到了那兒,一樣洒水掃地,洗衣裳,往日里拿筆彈琴的一雙手,生起凍瘡來,又痛又癢,連吃飯都難。
緋紅綠顎再是護主,卻也經不住那些個老尼的毒打,沒法處處護周全。
主僕三人受著這輩子都未歷過的苦楚,前路一片迷茫,不知往後該當如何。
王映芝起初還念著有王家在,總歸有一日能離了這地兒,可日復一日的折磨,將她那僅存的希翼都磨滅得乾淨。
終於在一次老尼姑給她侮辱中,狠下心來尋了死。
那老尼本就不是甚個一心向道之人,見王映芝模樣生的好,又是個大家閨秀出身,早就存了歪心思,加之世子府無人理會她,瞧著是個好欺負的,便趁著喝了二兩酒的膽子,強行想要成一段磨鏡之好。
王映芝乃是書香門第出身,雖家中齷蹉不恥,可她骨子裡到底有幾分傲氣,哪能叫這等人玷污了去。
可因著住所極是偏僻,緋紅綠顎兩人又在前頭幹活,她縱然喊破了喉嚨也沒人來救,一節藕臂上儘是青紫不說,那人的手更是無恥的往下去。
王映芝心頭死志湧上來,用了死勁將那老尼的頸脖摳得血淋淋的,這才得了機會掙脫來,往那南牆上猛的撞去。
半分猶豫不曾,頓時鮮血濺得到處都是,王映芝如一灘爛泥般滑落在地,只覺死了也是一種解脫。
那老尼叫這場面驚得立時酒醒了,她敢欺負王映芝便是知曉她告狀無門,可若是死了卻又另當別說了,當下嚇得三魂去了兩魄,沖沖忙忙的回了禪房收了細軟連夜逃了。
緋紅綠顎累了一天回住所去,老遠瞧見房門大開,還覺奇怪,可一進門瞧見王映芝倒在血泊之中,皆嚇得不輕。
不得不說王映芝是個走運的,雖求死心切,可到底還留了口氣。
白雲庵的師太也怕鬧出人命來,急急忙忙的請了山腳下的一個赤腳大夫來給王映芝看過一回,開了幾幅葯下去,見人沒死也放下心來。
可越發將緋紅綠顎看得死緊的,就怕這兩丫鬟跑下山去。
不管怎麼說王映芝也是世子府的人,若叫個老尼辱了身子,不是擺明了打李君澈的臉,叫他難堪。
那住持師太念著,只要這些個人看緊了,別生出事端,過了這陣子也就好了。
可王映芝一日比一日差,眼看著只有一口氣了,緋紅同綠顎便再也耐不住,雖曉得去了世子府未必就能如願,可但凡有一線生機都不能放過。
若是王映芝死了,她們這兩伺候人的丫鬟,日後更是沒得著落。
兩人私下盤算了好幾回,這才由緋紅打掩護讓綠顎趁著夜色逃出去。
綠顎是個小心謹慎的人,從那方破舊的院子離開時是沒叫人發現,可下山之時還是被人瞧見了。
白雲庵里的尼姑不多,可個個都是做多了粗活的,腿腳也比綠顎快,追著她跑了半座山,直到將綠顎逼得沒路了。
那主持師太還雲淡風輕的說:「老尼勸你最好是息事寧人,若是鬧大了,誰都不好過。」
可若是不鬧,就好過了嗎?
綠顎望著那些披著袈裟,卻比惡魔還可怕的尼姑,心裡一陣陣的發寒,望著那深不見底的山崖,卻是甚個都不說,縱身一躍。
若是跟著這些老尼姑回去了,便只剩死路一條,可若是跳下去了,卻還有一線生路。
哪怕一線都要試一試。
綠顎是個命大的,從山崖上跳下去,被山林之中的樹木擋了一回,勉強撿了一條命來。
周身的骨頭也不知斷了幾處,她在滿是潮濕的林子里整整躺了一夜,才叫一對母女搭救了。
綠顎清醒過來,念著生死未卜的王映芝,哀求那對母女送她往世子府去。
她說自個是世子府的丫鬟,因著得了假想上山踩些草藥,才從山上失足摔了下來。
那對母女是個老實人,也沒懷疑,又念及自家未必救得了她,還真就借了個獨輪車來,推著她去了世子府。
當初王映芝管家之時,也從未苛待過府中的下人,綠顎同緋紅雖性子冷清,可也是個好說話的,守門的小廝一瞧見綠顎那般模樣,也嚇得不輕,得她軟硬皆施的哀求幾聲,便也賣了個人情往外書房報得一聲。
李君澈對王映芝只有惱恨之意,聞言眼皮子一裹,冷哼一聲。
衛靜姝也半瞌著眸子沒出聲,心思極是複雜。
王映芝雖有意害她不假,可也是自個不爭氣,加之她又是那樣的家世,心裡倒也有幾分憐憫,可一念起那無辜的孩子她又心生恨意。
那小廝見兩位主子是這樣的態度便知是不想見了,可想起綠顎那模樣,又硬著頭皮多嘴說得一句:「綠,綠顎姑娘是叫人推著來了,身上血跡斑斑……」
衛靜姝這才抬起眸子,神色糾結的想了半刻,應道:「先讓她進來,我去見見。」
等那小廝走了,李君澈這才出聲:「我原先想叫她一了百了的,不過念著承歡剛去,才留她一命。」
衛靜姝心底還是有幾分同情王映芝的。
這姑娘同前世的自個命運差不得多少,可她又比自個更慘,雖是心思歪斜了,可心裡還是忍不住升起幾分同情。
衛靜姝嘆得一聲,道得一句:「我去看看。」跟著便起身出去了。
綠顎的模樣的確是嚇人得很,一身灰撲撲的粗麻衣裳空蕩蕩的掛在身上,此時沾染了血跡不說,還到處破破爛爛的。
往日姣好的面容都已經癟了下去,眼窩深陷,面上的傷痕更是嚇人,皮肉外翻隱隱可見森森白骨。
她被人安置在一間下人房裡,也不知到底傷了到哪兒,瞧見衛靜姝進得門來,眼淚頓時便嘩啦啦的流,想掙扎著起身,卻痛得滿身都是汗。
衛靜姝叫她這模樣嚇得不輕,好好的一個姑娘,縱然在庵堂上過得不甚好,可也不至於這般。
款冬同忍冬與綠顎都差不多年紀,見她這樣也是震驚不已,忍冬手快,忙上前幾步將她扶好。
不等人問,綠顎便急急哭道:「世子妃,我們姑娘知道錯了,求世子妃大發慈悲救救我們姑娘吧。」
「姑娘她真的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世子妃求求你了,你救救她吧……」
「世子妃若是心頭有氣,您對著奴婢發吧,要殺要剮都好,求您了,您救救我們姑娘吧……」
綠顎說起話來甚是激動,又生怕衛靜姝一口拒絕,作勢要起身給她下跪。
她說得這半天,來來回回也沒說清楚到底甚個事兒,衛靜姝站在離她五步之遙的地兒,心頭一陣狂跳。
「你說清楚點,到底什麼事兒,你家姑娘怎麼了?」
綠顎又慌又亂,強壓著心頭的難過:「白雲庵那些人不是東西,折磨我們不說,還,還……」
到底是姑娘家的,又念及王映芝的聲譽,綠顎好半天也說不出話來,只眸中帶著祈求之色的看著衛靜姝。。
衛靜姝會意,將屋裡頭的小丫鬟都遣了下去。
綠顎這才說:「那老尼,還,還欲玷污我們姑娘,姑娘一時想不開……」
到得這會子,衛靜姝就是一根救命稻草,王映芝主僕三人,能不能活,全看衛靜姝一念之間了。
綠顎沒得法子了,只能將所有的希望都壓在衛靜姝身上,只盼著她能起幾分憐憫之心,救得王映芝脫離了白雲庵。
衛靜姝原先只當是王映芝受不得那白雲庵上的清苦,可聽聞綠顎所言,也叫驚得說不出話來。
但眸中依舊帶著半信半疑之色,按理說佛門清凈之地,再是如何也不該生這些個事兒吧。
她眼眸中那絲懷疑,叫綠顎絕望透頂,咬著唇瑟瑟發抖:「世子妃,事關我家姑娘的清譽,奴婢斷然不敢妄言。」
又望著她相信,急急道:「倘若奴婢有半句欺瞞,便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