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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知人知面不知心

  慎王趙德禮在蜀地的捷報屢屢傳來,旌德帝卧床不起,朝中大事皆由內閣大臣商議處理。


  背靠慎王的陳皇后縱然前些時日被旌德帝罰了,可也沒得半點損失,整個後宮全看她的臉色。


  手中的權勢越大,那些個真本性便都露了出來,但凡心頭丁點不順的,必然有人死於非命,一時間後宮之中人心惶惶,眾嬪妃更是大氣不敢出。


  誰不曉得旌德帝這一病怕是好不起來了,往昔榮寵那麼多年的嫻貴妃說死便死了,這些人不夾著尾巴,只不定下一個就是她們。


  宮裡頭一片烏煙瘴氣,可京都城卻是風平浪靜,街道上,茶肆,酒樓里依舊熱熱鬧鬧的,京中各世家雖未歌舞昇平,卻也時常有宴會。


  這一切瞧著再尋常不過,可未必就不是暴風雨的前夕。


  李君澈的外書房日日人來人往的,從密道進,從密道出,瞧著也同尋常無甚區別。


  衛靜姝不想兩眼一抹黑,便日日同他一道去外書房,認真的聽他們議事,撿了重要的都譽下來,待不明白的,便到夜裡再細問李君澈。


  李君澈自是知曉她甚個心思,原先是想著叫她撇乾淨了,不沾染半分,可如今既然舍不下,便也事無巨細的同她說道清楚,萬一真有那麼一日,也不叫她手足無措。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便入了三月,天時一日比一日暖,衣衫也減了又減。


  這日李君澈正同朱七爺說起軍餉的事兒,衛靜姝在內間一筆一劃的記著,忍冬從寶山居過來,同候在廊下的款冬說得一回,便見她神色大驚,也顧不得體統,忙敲了敲掩著的房門。


  李君澈同朱七爺立時收了聲,似無事人般坐著喝茶。


  得了吩咐的款冬進屋,連眼兒都不敢多瞅一眼,只垂著腦袋同李君澈道:「世子爺,謝家那頭出了點事兒。」


  李君澈眉眼不動分毫,應得一聲:「知道了,去罷。」


  不多時朱七爺從書房出來,衛靜姝便也跟著從內間撩了帘子出來。


  款冬又進屋一回,急急道:「方才四姑娘身邊的青竹來報信,說四姑娘身子不大好,想世子妃過去看看。」


  如今這京都也只得衛靜姝同衛靜婉姐妹兩了。


  衛靜婉素來性子柔軟,萬事都憋著心頭不出聲,到得青竹來搬救兵了,那便不是小事了。


  因著不知具體何事,李君澈一大男人也不好貿然跟去,安撫了衛靜姝幾句,便給她罩上披風,叮囑她:「性子斂一斂,元安不在,若是鬧得不好看,還是靜婉吃苦頭。」


  衛靜姝自然曉得這其中的道理,連聲應了,可卻沒個好臉色。


  李君澈伸手捏了一把她面上好不容易養回來的肉,輕笑著又道:「若是覺得不對勁也別委屈了,為夫自給你撐腰著。」


  「呸,色胚子……」衛靜姝紅著臉兒啐上一口,眼波流轉間又忍不住露了几絲笑意。


  李君澈撐腰的法子可是有很多種,榻上,桌上,想在哪兒便能在哪兒。


  兩人說得幾句,李君澈揉揉她的發頂,笑著目送她離去。


  衛靜姝的馬車繞過側門正要行去正門時,見一個馱著藥箱的大夫從側門出來,送人的婆子正同他低低說著甚個,兩人勾著腦袋也不知說甚個。


  衛靜姝挑了帘子瞧得一眼,眸色一沉,問青竹:「四姑娘哪兒不舒坦?」


  衛家遭難,那些個奴僕也一併糟了秧,打小伺候衛靜婉的落梅幾個早不知被賣到哪兒去,青竹是衛靜姝從自個陪嫁裡頭挑出來給衛靜婉的,忠心自然有的。


  衛靜婉這人心善,平素謝元安不在家,她就是遭了姜氏的刁難也都閉口不言,更不準身邊伺候的小丫鬟往外頭說。


  今兒姜氏給衛靜婉作規矩,就因為一口湯有些燙,便罰她跪著,連蒲團都不給一個,青竹看不下去,這才趁著旁人不備從府里偷跑出來的。


  因著也沒見衛靜婉說哪兒不舒服,蹙著眉想得片刻這才道:「奴婢亦不知,今兒晨起倒是聽姑娘說心頭堵得慌。」


  衛靜姝眸色一沉,再沒說話。


  元寶將車趕到前門去,初十便上前敲門,守門的小廝開了一條門縫,聽說是世子府來了,連聲應了,卻不開門只說:「勞煩世子妃等一等,奴才去報個信。」


  大門應聲而關,只聽得一陣腳步聲。


  衛靜姝氣得臉色鐵青,卻也還耐著性子不曾發作。


  過得半響那小廝去而復返,卻依舊開了一條門縫傳話:「不好意思,少夫人今兒出門了,不在府里,還望世子妃改日再來。」


  青竹同衛靜姝坐在一道,急得小臉通紅,正要開口,便聽衛靜姝不緊不慢的道:「不要緊,總歸我也要喊侯夫人一聲姨母,既然都已經到門口了,於情於理也要進去拜訪拜訪姨母。」


  那小廝不敢接話,只扭了個頭進去,再回頭時便道:「世子妃來得不巧,侯夫人今兒個不舒服,怕是不能見您了。」


  這些個蹩腳的由頭,一聽便知有貓膩,衛靜姝眉頭一挑,想來姜氏絕對不是罰衛靜婉下跪這麼簡單,聲兒一沉便道:「既是姨母不舒服,那便更當要前去探望一番……」


  永安侯府內,姜氏在屋內踱來踱去,嘴裡罵罵咧咧的,額頭上卻沁著汗。


  隨身伺候她的杜鵑見她這般模樣,甚是不解,便道:「不過一個小小世子妃,論年紀輩份,亦或是身份,都比不上夫人,夫人何必避她。」


  姜氏回眸便瞪得那丫鬟一眼,罵道:「蠢貨,你懂什麼。」


  那杜鵑當然不懂,姜氏當年想跟衛家結親的時候,杜鵑壓根都沒到她身邊來伺候。


  衛靜姝是什麼性子,別個不曉得,姜氏自然明白,當初她念著兒子的前程倒也覺得這性子雖不太好,但好歹能護著家人,可如今敵對的自家那又不一樣了。


  一時間心裡頭又氣又急,罵衛靜婉那死丫頭身子不爭氣,又罵衛靜姝多管閑事。


  嘴裡的話還沒罵完,便忽而聽得「嘭」的一聲巨響,緊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


  這聲兒極大,姜氏被嚇得一跳,抖著手連連問:「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杜鵑也被嚇得不輕,忙到:「奴婢去瞧瞧……」


  說著便提著裙擺一路小跑出去,不多時方才跟守門小廝一道去的婆子便慌慌張張的回來了,連額頭的汗都來不及擦拭,便道:「是,是世子妃,正著人砸咱們侯府的大門呢。」


  姜氏心頭咯噔一聲,氣得直跳腳:「她莫不是瘋了……」


  跟著便也顧不得許多,急急忙忙的往外頭去。


  衛靜姝就端坐在馬車上紋絲不動,縱然覺得砸門之聲有些吵,卻也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那聲兒巨大,引來了不少圍觀的路人,便是永安侯府的左鄰右舍也忍不住出來觀望一番究竟是甚個事兒。


  款冬插著腰指揮著初十同元寶砸門,還不忘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


  「侯夫人未免也太欺人太甚了,我們姑娘的娘家雖是沒落了,可我們世子府到底還同永安侯府是姻親,四姑娘進門才幾日功夫,這般說病倒便病倒,連個信兒都不給我們世子妃稍,此番我們世子妃想要探一探,還要尋各種由頭將我們拒之門外。」


  「莫不是侯夫人做了甚個見不得人的事兒,藏著掖著,叫我們四姑娘有苦說不出……」


  款冬模樣雖不是頂尖的,可素來乖巧討喜,這般唱作俱佳的一哭,倒又不少人指著永安侯府大門指指點點的。


  「可憐我們世子妃惦念好些時日,送吃的稍信兒,愣是連個迴音都沒得,若不是實在擔心得很,哪裡能做出這樣沒規矩的事兒……」


  當初謝元安要娶衛靜婉的時候,姜氏鬧出不少事兒來,雖未往外頭傳得沸沸揚揚的,可周遭住的人家多多少少也有些聽信。


  再聽款冬這麼一說,自然便明了這其中的意思,有那嘴碎的便嗤笑一聲:「原來永安侯夫人還是這等捧高踩低的,平素里瞧著倒也不似這樣的人啊。」


  有人出聲,自也有人接話:「你懂什麼,這叫知人知面不知心。」


  這人嘖嘖出聲,念及幾年前的舊事笑道:「早幾年謝家大爺還沒入仕的時候,永安侯夫人還想娶衛家的嫡女呢,不過人家瞧不上罷,沒想到後頭謝大爺有情有義娶了如今這一位,還叫她磋磨成這樣。」


  跟著便也有人道:「嗨,你們不知道,當年永安侯夫人看重的可不就是這一位。」說著暗暗指了指世子府的馬車。


  「說是盛寵多年嫻貴妃的嫡親妹妹。」


  方才念起舊事的人又跟著諷笑出聲:「謝大爺如今娶的這位也還不是嫻貴妃的親妹妹,不過是衛家倒了罷了……」


  那人話音還未落,永安侯府的大門「吱呀」一聲從裡頭打開來,初十同元寶站定,再不動作。


  圍觀的眾人皆轉過頭去,只見姜氏鐵青著臉,氣得身子發抖,怒道:「衛靜姝,你眼裡還有沒尊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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