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去看看他
兩人說著話兒,天色也越發亮起來,鳥兒唧唧咋咋的叫喚不停,給這清晨帶來几絲熱鬧。
衛靜姝好些日子沒睡過一個好覺了,挨著李君澈不知不覺的又睡了過去,再醒來時已經日上中天了。
李君澈不知何時起得身,總歸身旁的被褥早已經凉透了,隔著一道帘子卻聽見他輕快的說話聲。
衛靜姝眯著眼兒笑,翻了個身兒,一眼便瞧見案几上的細白瓷花瓶里插的桃花,粉紅的花瓣兒還帶著些許露珠,給這屋裡頭添足了春色。
她摳著枕頭上的繡花,也不想起身,只偷著樂,過得半響外間說話聲止住,聽得門柩關合的聲兒,她這才嬌嬌軟軟的喊了一聲:「世子爺。」
李君澈正處理著手裡頭的事兒,聞言勾唇一笑,應得一聲:「在。」
說著話兒人已經行到近前,帘子一撩便進了內間。
衛靜姝裹在錦被裡頭,連衣裳都未整,頸脖處隱隱可見暗紅的痕迹,乍然瞧見李君澈進屋,面上立時臊得一紅,忙縮進被窩裡頭。
睜著水汪汪的杏眸:「忙完啦。」
李君澈瞧見她那嬌羞的模樣就好笑,應得一聲,往榻邊一坐,一本正經道:「那兒沒見過,還躲躲藏藏的。」
又道:「昨兒夜裡那般如狼似虎的時候,怎的不見你臉紅。」
衛靜姝昨兒那完全是靠著滿腔的熱血情懷,可這會子叫他拎出來說,卻還是甚為不好意思的,瞪得他一眼,輕哼一聲:「那你不也挺享受嗎。」
李君澈噗哧笑出聲,伸手揉了揉她亂七八糟的頭髮:「時辰不早了,快些起身吧,昨兒夜裡哭得跟花貓似得,面上的脂粉蹭的到處都是。」
他不說還好,一說起來,衛靜姝這才想起來,昨兒出門的時候她特特擦了脂粉,便是念著叫臉色好看些,可後頭哭得太慘了,壓根就沒理會,這會子面上指不定多難看呢。
一下子臉上漲得通紅,忙用手捂著,又急又燥:「你,你,你不準看……」
她這模樣逗得李君澈哈哈笑起來,衛靜姝氣惱得不行,惡狠狠的瞪他一眼,見不奏效,又氣哼哼的扯了他的衣袍往臉上狠是抹了一把。
李君澈今兒著一襲家常的月牙長袍,叫她這麼一抹,衣擺上又染上些許她面上殘留的脂粉,甚是好看。
他故意麵上一僵,嘴角抽了又抽,這回倒叫衛靜姝得意上了,沖他吐吐舌頭做個鬼臉。
昨兒衛靜姝來時還氣勢洶洶的,到得今兒,闔府都溢著喜氣。
盤旋在世子府頂上幾個月的烏雲一下子散了去,下頭的奴才面上也添了兩分笑意,說話也敢大點聲兒了。
款冬伺候衛靜姝起身,瞧見她身上的紅印子便捂著嘴笑,又打趣一句李君澈不懂得憐香惜玉。
衛靜姝眉眼都是笑,從床榻里摸出那對夜明珠耳墜帶上,懟她一句:「你黃花大姑娘的懂什麼。」
直說得款冬面紅耳赤的,再不敢打趣。
衛靜姝昨兒有些著涼的,半夜的時候還微微有些低熱,後頭又歇了會子便退了下去。
可陪著李君澈用了早膳,還是叫他哄著喝了點葯下去。
衛靜姝不怕苦,葯碗到手一口就喝盡了,想了想又送了顆蜜餞入口。
李君澈正伏案給遠在雲州的李君淳寫信,衛靜姝便背著手在書房裡走來走去。
外書房比寶山居那個小書房大得多了,幾個偌大的書架上歸類著密密麻麻的書冊,有些稍微新,有些卻已經翻舊了。
衛靜姝想起早些時日在寶山居撕了他幾本平素喜好看的書冊,不由得便有些面紅,低聲問他:「我損了的那幾本書要不要緊?」
李君澈手上的筆動得飛快,一下子還沒反應衛靜姝說的哪一樁,可一抬眸瞧見她那眸中的小心翼翼,便輕咳一聲,正兒八經道:「沒什麼要緊的,也就幾個孤本,頂多往後絕跡罷了。」
「啊……」衛靜姝一驚,隨即又乖巧的閉上嘴巴,識趣的不再往上頭說,只當甚個都未發生一般。
一雙眼兒便骨碌碌的在屋裡頭掃著,最後才落到書架後頭隱著的一副美人圖上頭。
衛靜姝往裡頭走了幾步,這才看清,是自個戲雨的畫面,她倒還記得,那時候她懷上了孩子,也不自知,整日里折騰李君澈,不是這個事兒便是那個事兒。
偏生他還將自個嬌慣得厲害,說甚個便是甚個的。
她望著那畫出神半響,心中既是愧疚又是自責,若非她自個心思重,腦子又蠢鈍,那孩子怎的就那般沒了。
王映芝存了心的不叫她心頭好過,偏生她鑽進牛角尖裡頭,還覺得她是個好的。
想起那孩子,衛靜姝下意識的摸了摸扁平的腹部,眉宇間染了幾分惆悵,淚水兒在眸中打轉,可過得半響卻又叫她憋了回去,彎一彎唇,淺淺笑意。
余氏說得沒錯,她同李君澈都還年輕,只要好好的,日後還能生上一窩的。
李君澈半響沒聽到衛靜姝的動靜,側眸看得一眼,見是在看畫兒,又生怕她胡思亂想,忙喚得一句:「沅沅,過來給為夫磨墨。」
「來了。」衛靜姝從書架後頭走出來,面上的惆悵已散了乾淨,挽起衣袖捏著墨條便細細磨起來,唇邊勾著笑意:「想不到世子爺還偷偷給我描了這麼副丹青,可見對我當真用情至深。」
李君澈將手中的信伐寫完,擱在一邊晾乾墨跡,聞言抬眸看她,眉宇間皆是寵溺:「爺什麼時候對你不是用情至深了。」
說著又拍拍大腿,示意她坐過來:「過來。」
總歸屋裡頭沒人,外頭又有人守著,衛靜姝也不扭捏,往他那兒坐了,歪著頭咯咯笑:「有事兒?」
李君澈攬了她的腰身,將下巴抵在她的肩窩處,問她:「你以後是想在雲州還是想在京都?」
這話問的突然,又莫名其妙。
可衛靜姝卻是忍不住的興奮,她伸手挽了李君澈的頸脖,一雙清亮的眼眸滿是笑意,半點不思索道:「雲州。」
不過隨即又蹙起眉頭,有些猶豫起來,問他:「你呢?」
倘若大事已成,雍靖王少不得就是新朝的皇帝,而李君澈身為世子,少不得就是日後的儲君,若是想去雲州定居,怕是不太可能的。
李君澈笑笑:「你在哪兒為夫自己就在哪兒。」
如今的大膺已經只剩下個空架子了,旌德帝的命是日日吊著的,周王,齊王,廖王都已經不成氣候,看似趙德禮最得意,將整個朝中大權都捏在手裡,可他所作所為早已失了民心。
蜀地百姓揭竿起義,趙德禮一鼓作氣,連著將幾座被占之城都奪了回來。
明面上瞧著風光無限,這位慎王文武全能,可暗地裡他手下接管的士兵每奪一城便民不聊生,怨天載道。
加上趙德禮這人本就殘暴,奪城之後肆意殺害無辜百姓,如此之人如何不失民心。
雍靖王謀划多年的大計,正一步步的往目標接近,如今只差一個最重要的時機,整個大膺便能叫他取而代之。
最底層的老百姓們,素來不會計較改朝換代這樣的事兒,只要在位之人能讓他們安居樂業,他們便擁立誰。
大膺的氣數早在許多年前便已經漸漸散了,旌德帝雖不是貪圖享樂之人,可他卻也不是甚個明君,縱然換了,也無可厚非。
那麼一日,遲早都會來臨的,而李君澈能不能等來便又是另外一說。
衛靜姝眼波流轉,意有所指的輕輕一笑:「那,你在哪兒我便也在哪兒。」
兩人極有默契的都不再說話,相視一笑,就此揭過。
李君澈將寫好的信伐封好,著人送去雲州,便又在書房見了兩位幕僚,說了些事。
衛靜姝是女子,不好見外男,便隱在內室,細細聽他們討論著,雖有些事兒聽不明白,可也大概的記了下來。
不管無法大師所批的命格真不真,那夢境裡頭的事兒實不實,可總歸是要搏一搏的。
衛靜姝想得很清楚明白了,她同李君澈說的那些也不是氣話,若是此劫能過,便再好不過,若是實在過不了,她也不願意獨活。
上一世李君澈那般護著她,到得後頭她也一樣沒落個好下場,這一世無論結局如何都是要拼一拼的,萬一就同衛家一樣,置之死地而後生了呢?
待李君澈忙完,都已經過了午時了,廚下準備的飯菜都已經熱了一回。
見衛靜姝還等著他,一時間又是心疼又是暖心,坐到她身邊,輕嘆:「若是餓了便早些用膳,不必等為夫。」
又道:「你這幾個月清減不少,該多吃些補回來才是,不然摸到哪兒都覺骨頭咯手。」
衛靜姝噘著嘴兒瞪他一眼:「還不是你乾的好事。」
說著又氣哼哼的盛了碗雞湯遞到他跟前,抱怨道:「也不知道你忙活這麼一場,到最後得了甚個。」
李君澈笑了笑,的確是白忙活了一場。
喝了碗湯下肚,人也覺得舒服許多,他給衛靜姝夾了她愛吃的菜,這才又說道:「一會用了膳,帶你去個地方。」
衛靜姝扒拉兩口碧梗米飯,隨口應了一聲,又道:「去哪兒。」
「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