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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你非我,自難懂

  「三姐姐……」心中念著千萬,可到頭來不過一眼,便忍不住了。


  衛靜婉幾步上前,還跟幼時受了委屈般,一把撲進衛靜姝的懷裡,嚶嚶哭起。


  月子里本不該落淚,可衛靜姝哪兒忍得住,還當衛家人進了大理寺大獄,這輩子便再見不著了,沒曾想,今日竟是在府中見著衛靜婉。


  姐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款冬同忍冬勸了又勸這才將二人勸住。


  衛靜婉這些時日跟著衛家人一道進了大獄,雖未受傷,卻也嚇得不輕,人清減了不少,可也越發沉穩了。


  一邊同衛靜姝拭淚,一邊道:「叫姐姐這些日子擔心了。」


  又埋怨她:「可姐姐縱然心頭著急,也不必這般作賤自個。」


  衛靜婉雖是清減了,可精神頭還好,衛靜姝卻是從裡到外都透著一股灰敗的氣息。


  衛靜姝勾起手指將眼角的淚水劃去,輕嘆一聲:「若非我有眼無珠,又如何會害衛家到如此境地。」


  衛家只所以落得如此,皆是因為李君澈,她心中如何不憂如何不難過。


  嘆得這一回,倒越發不想提及李君澈,只問道:「你既出得大理寺,那父親同母親呢?」


  衛靜婉眉宇間染上幾分輕愁,又夾雜著幾分嬌羞,沉默半息應道:「如今案子還未有了斷,父親同母親尚在大理寺,我之所以能出來,皆是因為謝家表哥。」


  衛家覆滅之事來得又急又凶,打得人措手不及。


  那日大理寺的來抄家之時,趙喻嬌才叫太后的請去宮中,余氏還正收撿著小孩子的小衣裳甚個的。


  不過短短半日時間,這一家老小便都進了大理寺的監牢。


  謝元安雖在朝中任職,可到底手裡無實權,加之衛家必然走這一遭,他也不好插手,只得宣稱衛靜婉同他已有婚約在身,算不得衛家人,要將她贖出來。


  只那時趙德禮看衛家看得緊緊的,而衛家也瞧著一副非死不可的勢頭,縱然那大理寺卿同謝元安有幾分面子交情,卻也不敢賣這個人情,只勸他:「總歸是罪臣了,不如罷了,趕緊退了婚事,再尋門好親事,豈不更好。」


  可謝元安一根樹上吊死,說什麼也聽不進。


  他母親姜氏同餘氏雖是表姐妹,可這節骨眼上也被他氣得發暈。


  姜氏縱然替自家表妹感到不值,可也不想拿兒子的前程去換個庶女做兒媳婦,一哭二鬧三上吊都使了,偏生謝元安是個有主意的,任由她鬧騰,依舊在外頭奔波。


  大理寺卿不賣人情給謝元安,他便自個寫摺子上奏,只可惜都叫趙德禮的人壓下來了。


  雖說衛靜婉不過是個姑娘,掀不起甚個風浪。


  可三王皆廢,旌德帝病重,朝中上下只得一個慎王趙德禮,趙德禮要的是整個衛家,自然而然的也沒人敢賣這個人情出去。


  也是除夕那日衛靜妍帶著德音公主死於非命,令旌德帝大怒,撐著病體,懲戒了陳皇后,又訓斥了慎王,這才叫謝元安得了機會,將衛靜婉從大理寺裡頭救了出來。


  余氏只當謝元安是受了姜氏的意,心中多有感激,拉著衛靜婉哭道:「爹娘這一遭也不知能不能過,想來你成親我們必然是瞧不見了,可你心中也莫要有怨懟。」


  「你未來的婆婆雖不是個大義的,可她既然做到這個份上來,說明也是有仁心的,日後進了謝家門,事事謙讓著些,縱然受了委屈也想想她的救命之恩。」


  余氏對姜氏,那是真心實意的感激,這節骨眼上,人人自危,恨不得能躲多遠便躲多遠,此時姜氏能不計前嫌,救得一個便是一個,更是叫她刮目相看的。


  可她不曉得的是,謝元安將衛靜婉領進謝家之時,姜氏便當著衛靜婉的面直言道:「收容這小丫頭倒把罷了,可若是你當真要娶這丫頭的話,你便莫要認我這個娘。」


  衛靜婉這才曉得,原來從頭到尾都是謝元安自個的主意,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極是複雜。


  相比起姜氏的躁動,永安侯卻是冷靜得多,對謝元安要娶衛靜婉一事,既不反對亦不支持,只意味深長的道一句:「男子漢大丈夫,所做之事皆需三思而行,只望你今後莫要後悔今日的決定才好。」


  謝元安絕對也不是一時心血來潮,袍子一撩便跪了下去,衛靜婉不知所以,自也跟著跪下。


  只聽謝元安道:「兒子今日之決定也絕非一時心起,往後也絕不會後悔,若是母親接受不了,那兒子便只有自出家門。」


  姜氏一聽,整個人便氣得要暈了過去。


  衛靜婉縱然在大理寺待得多日,卻也未因求活命而將性子磨去,不忍見謝元安為了她而同家中反目,退一步道:「謝謝表哥維護之意,只我乃戴罪之身,委實配不上表哥,今求個瓦頭遮風擋雨便可,萬不能叫表哥同姨媽姨丈生分。」


  姜氏見著台階便下,生怕謝元安當真同她斷絕關係,連連應道:「靜婉既喚我一聲姨媽,姨媽自將你當女兒對待,日後府中姑娘有的,也絕不少你一份。」


  她以為如此已是最好的,既保住了衛靜婉,又不必同兒子生分,情義兩全了。


  可偏偏謝元安是個反骨,當初姜氏讓他娶衛靜姝時,他萬般不願意,如今姜氏不讓他娶衛靜婉,他便非娶不可。


  永安侯府雞飛狗跳一整日,姜氏連白綾都掛上樑子了,也沒見謝元安有半分打退堂鼓之意,反而拉著衛靜婉便離去。


  姜氏不認衛靜婉,永安侯不管事兒,謝元安便往自個的置辦的院子里住了下來,掛上謝府的牌匾,請了族中說得上話的,果斷的要分出永安侯府去。


  本不是甚個大事,可叫姜氏這麼一鬧便越發不好看起來,還是族中一個有遠見的長輩出面訓了姜氏一回,她這才打落牙齒吞下肚,勉強應下這門親事。


  雖是應下來了,可心裡還有氣,裝病裝累百事不管。


  謝元安知曉姜氏的為人,便也不勞動她,自個請算婚期,布置新房。


  此時乃多事之秋,婚事自然不好大肆操辦,可別個該有的,衛靜婉也一樣沒少。


  這門親事並不被謝家人看好,辦得又倉促,若放在以往必然是委屈了衛靜婉的。


  可這節骨眼上,衛家都落到這般田地了,謝元安能做到這份上已是極好的了。


  衛靜婉是個只好歹的人,縱然鬧得這般不好看,她還是感激謝家感激謝元安。


  但憑姜氏未將她趕出謝家門去,她便已是心滿意足了。


  此番同衛靜姝將事兒細細說來,自也隱去姜氏那一段,只往好的說。


  她雖說的輕輕鬆鬆,可衛靜姝曉得依著姜氏那性子,斷然沒得這般好說話,又聽她說親事不大辦,便猜到除卻衛家的原因,只怕還有謝家的不待見。


  衛靜姝拉著衛靜婉,縱有千言萬語便也梗在心頭未說出,倒是真心實意的誇得一句謝元安:「他是個好的。」


  這等時候,眾人避之不及,唯恐被牽連,偏他不放手非要將衛靜婉弄出來,可見也是個有心的。


  有得此事打岔,衛靜姝也從整日念著衛家,念著孩子的惡魘里走了出來,至少這會子沒往那裡頭死鑽。


  忙問衛靜婉婚期定在何時,又著款冬清點了自個的嫁妝,要給衛靜婉置辦上,莫要叫謝家看輕了去。


  衛靜姝往昔做姑娘時,也沒少欺負衛靜婉,可護她的時候也絲毫不猶豫。


  衛靜婉見她說風就是雨的,便拉著她笑:「姐姐身子不好,當多休息,莫要操勞這些。」


  又道:「他接我出來,是聖上下的口諭,聖上還看在大姐姐的面子上,賜了嫁妝下來。」


  說起大姐姐衛靜妍,衛靜婉聲兒一頓,抬眸看向衛靜姝,兩人四目相對,皆不言語,眸中卻直泛淚花。


  王映芝離了府,便再無人給衛靜姝遞過消息,還是昨兒四冬幾個進了府,同衛靜姝帶了些好消息。


  衛家的案子重新翻一翻,若非十惡不赦,靠著衛靜妍同德音公主的性命,少說也能給衛家留幾條性命來。


  如今便只看旌德帝到底念幾分舊情罷了。


  比起上一世,這一世的結局算是極好的了。


  一時間姐妹二人挨在一處,甚個話都說不出來。


  而外書房,謝元安正背著手欣賞西牆上掛的一副美人圖輕嘆出聲。


  「也不曉得你繞這麼大一個圈為的是哪般。」


  那美人圖描得不過是個挨在窗柩上玩耍的女子,側著臉兒嬌嬌笑,眼眸中星光點點,窗外雨水淅淅瀝瀝,一柄團扇伸出窗外,叫那雨水濕了扇面。


  李君澈的畫,平素多以山水為主,當年風靡一時,謝元安有幸得見心生崇拜,曾也略有研究,那時便已經覺得他畫技了得。


  此番見這美人圖,更是驚嘆不已。


  他不僅將那女子的容貌形態描繪得帷妙唯俏,就連神韻也抓了十成十,若非刻在心中,只怕畫技再是高超也難抓得這般準的。


  李君澈也跟著打量那美人圖一眼,隨即半瞌著眼眸,撇了撇茶沫子,似是回答又似自言自語:「你非我,自難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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