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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日復一日的等死

  衛家出了事,李君澈只所以將衛靜姝軟禁在寶山居,不叫外頭的消息傳進來半分,便就是怕她有甚個不測。


  可沒想到,他防得再嚴,衛靜姝還是……


  一時間只覺心口絞在一處,痛得都麻木了一般。


  文大夫極是羞愧,救不了衛靜姝母子便是他醫術不精,可這會也不是自責的時候,他忙道:「世子妃的身子已經到了極限,此番若是將孩子弄下來還有七成活命的機會。」


  頓了頓又道:「若是這孩子不出來,那便……」


  一屍兩命。


  是取是舍也全在李君澈的一念之間。


  衛靜姝朦朦朧朧的將文大夫的話都聽進耳中,可眼皮子如何都掙不開,這孩子在她腹中幾個月了,這些最難過的時日,亦是他陪伴左右。


  倘若衛家徹底沒了,那世間唯一的親人,便也只得這孩子了。


  身為母親,衛靜姝一心想的便是望李君澈能存丁點仁心,替她留住這孩子。


  哪怕一命換一命也好。


  可她口不能言,身不能動,縱然有千言萬語也說不出,道不出。


  李君澈陷入了絕望同害怕中,整個人忍不住微微顫抖,無法大師曾說他命里孤寡,死得凄涼,無人送終。


  原先衛靜姝懷上這孩子,他曾慶幸命格已破,許是有迴轉之路,縱然不能迴轉,便也念著往後真有那麼一日,這孩子也能常伴衛靜姝左右。


  可如今卻又落得這麼一個局面……


  於李君澈而言,這是一個多麼殘酷的選擇。


  只要他應下來,便好似那無情無義的劊子手,殺的是他的骨血。


  李君澈伸手捂了臉,喉間卡得生疼,任由淚水落在手心上。


  過得半響,復又抬起頭來,問文大夫:「若是孩子生下來,可否還有生還的機會。」


  他這話問出來,便也不曾抱幾分希望,那孩子月份本就小,此番是不是還留口氣在都難說。


  在遇見衛靜姝之前,李君澈是個從來不信命的人,到得如今他不僅信了命,還因著這個孩子,信了報應之說。


  此時此刻,他倒後悔起來,若非這雙手沾染了不少人的鮮血,想來,這孩子也不會連這大千世界都未曾看一眼,便離去罷。


  屋內靜悄悄的,文大夫沒有答話,只聳拉著眼皮。


  李君澈的手掌覆在衛靜姝的眼眸上,半響染上幾分堅定的神色,頭也不回的起身離開。


  初十同初六趕緊去請穩婆,摘星攬月又吩咐廚下熱水莫要斷,廊下架起了兩隻紅泥小爐子,上頭放著葯瓮,苦味蔓延著整個寶山居。


  王映芝裹著一件石青色披風,立在廊下,整個人瑟瑟發抖。


  她扶著綠顎的手緊了又緊,面色蒼白如紙,不住的低聲輕喃:「沒事的,沒事的,她會沒事的。」


  綠顎手上吃痛也不敢出聲,只望著那進進出出的大門,神色極是複雜。


  到得夜裡,寶山居燈火通明,兩位穩婆外加一個大夫,忙到丑時末,終於將衛靜姝從鬼門關里拉了回來。


  李君澈在庭院中吹了一夜冷風,聽得消息忙撩了袍子進屋。


  衛靜姝已經呼吸平穩的沉睡過去,只面無血色,好似一朵即將凋零的花兒。


  文大夫抹了抹額間的汗,神色一輕:「還好,無大礙了。」


  只可惜,那孩子生下來周身通紫,不會哭,也沒有脈搏心跳,小小的一個,捲縮在一塊,還似在母親腹中一般。


  「世子爺,是位公子。」


  到底是世子府的孩子,那穩婆也不敢隨便處置,只將孩子洗乾淨用大紅的百子千孫被包了抱在懷裡,甚是惋惜。


  哪怕再遲上一個月,必然也是能活下來的。


  李君澈強忍著心裡的悲痛,探過頭去看得一眼,那孩子臉蛋兒還不及他巴掌大,閉著眼兒好似睡著了一般。


  心中悶痛不已,眼眶發紅,面色卻如常,他伸了手:「抱過來吧。」


  穩婆應得一聲,將孩子交到李君澈手中,又教他該如何抱孩子,好似這孩子當真還活著一般。


  李君澈自來沒抱過孩子,雙手僵硬不敢亂動,生怕就將孩子弄疼了。


  可望著那孩子通紫的小臉,鼻尖泛酸,眼淚亦止不住,他彎腰用臉貼上孩子的微涼的臉上,咽哽出聲:「對不起,爹對不起你……」


  堂堂七尺男兒,就這麼抱著一個沒有生命跡象的孩子,站在那兒哭了起來。


  王映芝聽著聲兒,輕輕撩簾進屋,只一眼便忍不住捂了嘴跟著落淚。


  她從屋內悄無聲息的退出來,整個人都有些崩潰,拉著綠顎直接出了寶山居,行出好遠這才哭著道:「是我,是我害了那孩子,都是我,我殺了孩子,害了衛靜姝……」


  綠顎生怕叫人聽見,一把捂了王映芝的嘴,急急道:「我的好姑娘,您說什麼呢,這些話萬不能亂說。」


  又怕她一時腦熱,不管不顧的,連聲道:「若是叫人聽見,依著世子爺的性子,咱們都得去陪小公子。」


  王映芝果然不敢再說,只捂著臉蹲下身來,嗚咽哭起來,在這寒風凌冽的深夜之中更顯凄慘。


  若非她心存不甘,生了憎恨之心,有意將衛家的消息都帶給衛靜姝;若非她今日瞧見衛靜姝不對勁,還知情不報,衛靜姝怕也不會遭這麼個大難,那孩子興許還能等到出生的那一日。


  她到底不是甚個惡毒之人,愧疚同害怕纏繞於心,再是不能坦然。


  王映芝在風中吹得半夜,到得天色漸亮才叫綠顎勸回東院。


  此時寶山居也安靜了下來,穩婆已經拿了賞錢離去,文大夫守在茶房歇會子,以備不時之需。


  未滿十二歲的孩子,入不得祖墳,是老一輩的規矩。


  李君澈捨不得自個同衛靜姝的孩子受苦,只叫初十同摘星二人抱去歸元寺做上一回道場,再尋個風水寶地葬了,到底也算圓了一場父子之情。


  衛靜姝到得午時才清醒過來,一睜眼便瞧見李君澈鬍子拉渣,雙眸紅腫,儘是血絲的憔悴模樣。


  心中有片刻動容,可一想起衛家,那動容也散得乾乾淨淨。


  只撇過頭去不再看他,慣性的伸手撫了撫肚子,卻猛的一驚,又想起夢中恍恍惚惚所聞之言,驚出一身冷汗來。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她掙扎著要坐起身來,李君澈忙上前扶住她:「你才從鬼門關走一遭,身子還虛。」


  衛靜姝抬頭看向李君澈,以為他絕情絕義當真不要那孩子,不爭氣的眼淚直掉,質問道:「你為什麼不救他?為什麼?」


  這些日子所有隱忍的委屈,悲痛,好似決堤一般在這瞬間爆發。


  她使了全身的力氣,狠狠推開李君澈,因控制不好力道,反而連累自個從榻上滾了下來。


  李君澈神色緊張的想要扶她,卻又被她再次推開,眸中一片冰冷:「你走開,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同情……」


  念及那尚未看一眼的孩子,胸腔間又堵得生疼。


  「縱然衛家擋了你的路,可孩子是你的呀,是你的骨血啊,你到底有沒有心,有沒有心……」


  李君澈就半蹲在她身邊,強行將眸中的淚意壓了下去,想說甚個,可到後頭卻也甚個都未說。


  伸手想替衛靜姝拭去淚水,可瞧見她那模樣,懸在空中半響又收了回來。


  他起身,背對著衛靜姝,只留下一句:「好生休養。」


  便抬著沉重的步子離去。


  衛靜姝看著他絕情離去的背影,整個人癲狂一般,恨意籠罩著全身,只想將李君澈殺了。


  她也這般做了,撐著身子將他撲倒在地,雙手掐在他頸脖上,絲毫不留情。


  「我殺了你,我殺了你,反正我什麼都沒了,我就是死也要拉著你墊底。」


  所有生存的希望都已經沒有了,衛靜姝就像個瘋子一樣,滿身的戾氣同殺意,叫她蒙蔽了雙眼。


  李君澈躺在冰涼的地上一動不動,任由衛靜姝掐著頸脖,甚至害怕她身子虛弱撐不住,伸手虛扶了一把。


  喉頭被掐得生疼,甚至因只得出氣沒得進氣而發生細微的嗡嚀聲,可他一點都不在意。


  比起衛靜姝的痛苦,他亦好不到哪兒去,此番若是死了,便也沒得那許多牽挂,未嘗不是好事。


  李君澈閉上眸子,微微輕嘆出聲:「你小心著些,莫要再摔了。」


  衛靜姝手上的動作一頓,赤紅的眸子有了幾分意識。


  因著這句話,不由自主的想起往日的種種來。


  李君澈對她的寵愛,嬌慣,呵護,一樁樁一件件的都浮現出來,叫她更加痛苦不以。


  衛靜姝到底不是狠人,也騙不了自個的心,縱然恨毒了李君澈,卻也始終下不去手。


  一陣陣的眩暈襲擊而來,她周身脫力,任由李君澈攔入懷中。


  痛苦的眼淚亦濕了他胸前的衣裳:「你為什麼要救我,我應該一道死的,你殺了我吧,我也不想活了……」


  哀莫大過於心死。


  一路支撐著衛靜姝的孩子,如今沒了,她便什麼都沒了。


  衛家沒了,姐姐沒了,孩子沒了,那個愛她寵她的李君澈也沒了。


  整個世子府便好似京都的天一樣,灰濛濛的。


  衛靜姝比之以往更添幾分死氣,彷彿活著也不過是日復一日的等死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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