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你轉告爺,我祝他兒孫滿堂
李君澈氣頭上的話,初十也真照做的,著摘星攬月又收拾了一馬車的東西,外加大夫開的葯,便騎著馬追去了。
初十一走,便越發沒人敢往李君澈跟前湊,寶山居一時間靜得落針可聞。
李君澈方才也是一時火氣上了頭,他當趙喻嬌親妹妹一般,見她干出未婚先孕,連孩子父親都不知的糊塗事兒來,本就惱火得很,偏生衛靜姝早先就曉得了,也不同他說,心頭的火氣自然便有牽連。
這會子,人走了,屋裡頭靜下來了,他便又後悔又好笑起來。
後悔的是,自打識得衛靜姝,他自來不願叫她受半點氣,如今倒叫自個給了氣她受。
好笑的是,衛靜姝這小丫頭脾氣越發見漲了,不過說得一句,語氣重了些,竟然又是冷嘲熱諷,又是離家出走的,果真是翅膀越發硬起來了。
李君澈在屋裡坐得半響,喊人換茶也無人理會,喊人收拾屋裡頭的殘骸也無人應,心裡有氣也發不出,只得喚得一聲:「來人,備馬。」
裝死好半響的五經不知從哪兒鑽出來,一臉的笑意:「主子爺,已經備好了。」
李君澈……
比起寶山居,東院便一直都是靜悄悄的。
王映芝獨自坐在黑檀木圓桌上用膳,四菜兩湯,皆做得精細,可入嘴便也跟嚼臘似得。
非紅從外頭撩簾進來,面上帶著幾分不忿,壓低了聲兒氣哼哼道:「那衛世子妃也不曉得使了甚個妖法,盡叫世子爺追在她屁股後頭轉。」
王映芝不明所以的抬眸看她。
「姑娘不曉得,方才那寶山居鬧得可厲害了,衛世子妃還鬧脾氣著人收拾了東西回娘家去,誰知道,世子爺不多時便又跟著追出去了。」
非紅越是在這府裡頭住著,心裡便越是生了不平,衛靜姝那樣一個無才無德,又任性妄為的女子憑什麼就叫李君澈日日捧在手心裡。
反倒是她們姑娘,有才有貌,又溫柔賢淑,卻從不叫李君澈往這院子踏一步。
若不是那衛靜姝施了甚個妖術,哪兒就真能困住一個男子的心。
非紅氣得小臉通紅,王映芝卻是反應淡淡,擱了碗筷沉聲道:「我不是讓你不要去打聽這些么?怎的又不聽話。」
「姑娘……」
上回衛靜姝受傷,王映芝聽了風聲,不過是想討個巧,費心費力,哪曉得李君澈回頭就當著她的面,將那兩個同她報信的人給處置了。
這等難堪到得如今想起來,還覺羞憤難當,她好歹也是李君澈的正妻,可卻叫他如此,絲毫不留臉面。
而今,寶山居裡頭的事兒,她一點都不想知曉,更加不願意送上去叫李君澈羞辱。
見非紅尚不自知如今的處境,不由得嘆一回:「你且當咱們不過是在這世子府借住的便是。」
復又自言自語:「總歸也不會借住一輩子……」
話說,衛靜姝撐著一口硬氣,可出了世子府還未見李君澈追出來,心裡就有點兒打鼓了。
靠在車壁上,整個人懨懨的,也提不起精神來,心裡將方才的事兒反反覆復的想一回。
一時覺李君澈為著趙喻嬌這般對自個,未免也太厚此薄彼,自個回了璟國公府必然要住上些許時日,非得叫他低頭認錯才回去。
一時又想,會不會自個做得太過分了,他同趙喻嬌自幼長大,情同兄妹,不過是因著擔心才大了些許火氣,要不自個先低個頭,給彼此一個台階下算了。
衛靜姝想得一出是一出,面上神色萬分糾結,款冬瞧著抿唇一笑,撩了帘子便叫外頭駕車的元寶行慢著些。
四冬幾個都是衛靜姝的人,不管她們家姑娘是對也好,是錯也好,她們都是站自家姑娘這頭的。
這會子就盼著馬車行慢著些,好叫世子爺早些追上來,若真到了璟國公府,只怕鬧得也難看了。
這會子將入夜,熱鬧的街道人來人往的,馬車也行不快。
初十趕來之時,衛靜姝才將將行至人少的地兒,聽得車壁叩響之聲,喜得連忙掀了車簾,瞧見的卻是初十一張不苟言笑的臉。
也不曉得初十是有意為之,還是當真蠢鈍,真就將一馬車的東西送到衛靜姝跟前。
「世子爺說,世子妃愛在國公府住多久便住多久,缺的東西屬下也都給世子妃備齊了,世子妃平素吃的葯也一道著大夫抓好了。」
氣得衛靜姝冷笑連連:「你告訴世子爺,我是國公府出來的姑娘,自不會叫虧待了去,就算住在國公府十年八年的,也不會有人少一餐飯食。」
方才她還念著李君澈不易,自個是否有些無理取鬧了,可這會子卻又被氣得心肝肺疼,哪裡還管甚個他易不易的。
衛靜姝忍著一股子怒氣,咬爛牙后槽,皮笑肉不笑:「你轉告爺,我祝他兒孫滿堂……」
說著帘子甩得噼里啪啦響:「走……」
元寶委屈巴巴的看得初十一眼,眸中儘是控訴。
手裡捏著馬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還當初十來救場的,哪曉得他卻是來澆油的。
初十微不可覺的一笑,沖元寶點點頭,他不過聽命行事,到時候吃排頭的,還不是下達命令的那個。元寶叫馬車裡頭的款冬催促一句,不得不打馬離去,不緊不慢的。
衛靜姝滿肚子的氣沒法發泄,鼓著腮幫子雙手環胸,馬車還未行出多遠,便又忽而一頓,險些將她同款冬兩個從馬車上滾下去。
坐著車轅上的元寶,一臉警惕的望著跟前攔馬車之人,張口才道一句:「你是什麼人。」
那人美目一眯,一字未說,抬腳便將元寶踹下去,馬車裡頭的主僕二人還未反應過來,車簾便是一掀,一柄閃著寒光的匕首抵在衛靜姝的頸脖上。
此時天色黑透,馬車內點了一隻琉璃燈,暖黃色的燈光並未給來人添幾分柔和,反而更多幾分凄然。
款冬嚇得面色發白,卻也還鎮得住並未驚叫,只一瞬不瞬的盯著眼前一襲白裙,眸色通紅的朝華郡主。
揚高了聲兒道:「郡主,刀劍無眼,我家姑娘乃是璟國公府的小姐,雍靖王世子的世子妃。」
朝華郡主手上的匕首忽而加重兩分力道,衛靜姝細白的頸脖立時便多了一條血跡。
她凄厲一笑:「我今兒就是殺了她又能如何?」
又沒頭沒尾的道一句:「他不叫我好過,我也不會叫他順心。」
她從宮裡出來是帶著噩耗的,她想見李君澈,卻如何都進不得世子府,守得半日才見有馬車出來,跟得一路卻也未叫她失望。
衛靜姝叫那柄匕首刺得從頭到腳發涼,又聽得朝華郡主嘴裡說的必然是李君澈,心中又是惱怒,又是委屈。
氣上心頭,反手就拽了朝華郡主的手腕,將匕首往她面上招呼。
滿腔的怒氣全發泄在她身上:「要殺我是吧,來呀,今兒看看到底是誰要誰的命。」
「一個個的當我好欺負是不是,我衛靜姝就是那樣好欺負的人不成?」
「朝華郡主是吧,你算什麼東西,你在李君澈跟前吃了癟,沒本事就到我這兒來耀武揚威的,老娘偏偏還就不吃這一套了。」
衛靜姝素來喜好騎馬射箭,雖說無功夫傍身,可手上的力道比之一般姑娘都要大不少。
朝華郡主沒料到有這麼一出,方才雖是心存死志,可瞧見那匕首隻往臉上來也嚇得不輕,對著衛靜姝又踹又拽的。
「你瘋了,我是郡主,你害了我對你有什麼好處。」
衛靜姝氣紅了眼,咧嘴詭異一笑:「心頭舒坦就行,還管什麼好處……」
馬車本就不大,一個郡主,一個世子妃就這麼打了起來,去搬救兵歸來的款冬瞧見那閃著寒光的匕首來來往往的,一顆心更是提在嗓子眼上。
初十立在車外,也是頭疼得很,這一個兩個的都是金貴的主,傷了哪個都不好交代,況且馬車又那麼點兒大,他一個大男人怎麼下手。
可要就這麼袖手旁觀,等李君澈曉得了,還不剝了他的皮。
「怎麼回事。」
說曹操曹操就到。
李君澈策馬而來,本是打算哄一哄衛靜姝的,只老遠瞧見馬車停在這兒不動,待走近了才見裡頭兩個女人打得不可開交,蹙著眉頭迅速翻身下馬。
衛靜姝同朝華郡主聞言,皆是一頓,雙雙側過臉來看他。
只見衛靜姝一手拽著朝華郡主的頭髮,一手捏著她手腕迫使那匕首隨意動彈不得。而朝華郡主被扯歪了頭,一隻手正掐在衛靜姝腰間的軟肉上,兩人竟也未分出個勝負來。
「她欺負我。」一見李君澈,衛靜姝那股子委屈全數涌了出來,嘴巴一扁就要哭,手上的力道也不由自主的鬆了幾分。
朝華郡主極是冷靜,趁機翻轉手腕,絲毫不手軟的將匕首抵在衛靜姝的心口處。
衛靜姝立時落了下風,嚇得連眼淚都憋了回去,罵得一句:「臭不要臉的。」
朝華郡主無視她的存在,只衝李君澈冷笑一聲:「你終於肯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