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今兒替世子妃出了口惡氣
這股子難受勁來得突然,又壓制不住,直吐得那男子一身污糟。
一時間連空氣都靜止了。
衛靜姝臉色發白,站得老遠不敢動,一雙眸子死盯著前頭那穿著異服,頭戴皮毛寬沿帽的完顏達及,就怕他心生惱意發起狠來。
她雖不認識完顏達及,對他也不甚了解,可這樣一個身份卑微之人,能在日後坐上女真族太子之位,顯然也不是善類。
衛靜姝想得沒錯,可完顏達及既然又本事,自然也不是個面上暴戾之人。
面對趙喻嬌吐他一身污糟,完顏達及也不過眉頭微蹙,適宜的後退半步,用極是流利的中原話問她:「姑娘可還好?」
趙喻嬌雖說不拘小節慣了,可這到底來的是女真使臣,無端鬧上這麼一出,未免丟人也丟得有些大了。
她漲得面色通紅,神色尷尬的擺擺手:「沒事,沒事。」
說著便想掏個帕子,哪知掏了半天也沒得,還是衛靜姝急跑幾步送了一方來。
「對不住,對不住,我,我怕是吃壞了東西,我,我幫你擦擦吧。」她面上堆著僵硬的笑,也不管完顏達及需不需要,忙上前一步,作勢要替他擦去衣衫上的污糟。
哪曉得還沒挨上半分,胃裡便又一陣翻騰,不偏不倚的又噴了完顏達及一身。
在場之人皆愣住了,趙喻嬌整個人從腳底燒到頭頂,再沒得臉面了,頓得半息,也不管完顏達及是什麼臉色,拉著衛靜姝便是一路狂奔。
宮裡頭趙喻嬌熟悉得不得了,拉著衛靜姝也不怕走錯了,一路串來串去,直到離望月台不遠處一座空下的宮殿,這才頓住步子。
衛靜姝早跑得氣喘吁吁的了,一想到完顏達及方才那臉色,便忍不住噗哧笑出聲。
趙喻嬌心裡發虛,也好不到哪兒去,正叉著腰大口喘氣,見衛靜姝笑,還瞪得一眼:「沒良心的東西。」
話音才落,又覺得胃裡一陣難受,忙彎腰扶牆吐得一塌糊塗。
早先吃的早膳,喝得茶,磕的瓜子全叫吐得乾淨,連黃疸水都吐出來了。
衛靜姝一邊替她扶背,一邊道:「你今兒吃了甚個呀,怎的鬧得這般厲害。」
趙喻嬌也不知,吐得一輪下來,整個人都疲軟了,挨著宮牆罵道:「莫不是哪個王八羔子給我投毒了。」
說完,又吐上一回。
胃裡的東西盡數吐乾淨了,趙喻嬌忙挪了個乾淨的位置,坐下來歇會子。
有穿著綠衣的宮女經過,瞧見二位坐在一處,忙上前來請安:「見過公主,見過世子妃。」
衛靜姝一眼就認得是望月台的宮女,點一點頭,隨意問道:「姐姐可在望月台?」
那宮女年歲不大,低眉斂目的也不敢抬頭,只道:「娘娘在望月台。」
又道:「前頭不曉得何人衝撞了女真使臣,吐得使臣一身污糟,娘娘怕世子妃染上是非,讓奴婢們出來請世子妃上望月台喝茶呢。」
衛靜姝側眸看得趙喻嬌一眼,見她一臉坦然跟沒事發生一般,便也不動神色的應得一聲:「我同公主在此處坐了許久,沒聽說又這事。」
又道:「總歸這會子天兒熱,那便去望月台罷。」
趙喻嬌這麼多年,早跟著李君澈練就了一門不要臉的本事,進得望月台,聽得衛靜妍問起,還一臉茫然,又萬分好奇的問:「那可知曉是何人做的?」
衛靜妍便當了真,笑一笑:「不知呢,那使臣也未說甚個,不過是有宮人瞧見他衣裳污糟,外傳出來的罷了。」
眼見天時不早,便又道:「索性御花園裡頭的熱鬧也不好湊,公主不若同沅沅一道留在望月台用午膳好了。」
衛靜姝抱著德音公主,正拿小布偶逗她玩,還不及說話,趙喻嬌便連連點頭應下,笑得人畜無害:「我正是想來娘娘這兒蹭飯的。」
她雖然不怕那勞什子女真使臣,可要別個曉得一國公主如此丟人現眼,也有些難為情。
御花園裡旌德帝設了宴,望月台也擺起來小宴。
衛靜妍這陣子雖受了旌德帝些許冷待,可這望月台的用度也不曾削減,再加上趙喻嬌在此,三個人便擺了一桌子,四冷四熱四點兩湯。
趙喻嬌方才吐得胃裡丁點東西都沒了,早餓得前胸貼後背,瞧見一桌子好菜便兩眼放光,可哪曾想筷子一捻,胃裡又是一陣翻騰,乾嘔兩聲,便甚個食慾都沒了。
衛靜姝生怕衛靜妍聯想到女真使臣的事兒,忙欲蓋彌彰道:「這菜里叫人投毒了不成?」
趙喻嬌臉色發白,擺擺手,有些尷尬的看向衛靜妍,扯著唇一笑,甚個都未說,只從新捻起筷子。
衛靜妍不動聲色的將趙喻嬌打量一番,輕言細語的道:「公主不舒坦,當請個大夫來瞧瞧才是,許是腸胃受了涼。」
「公主腸胃不好,得吃些溫和的,奴婢來給您布菜。」綠真將伺候的小宮女都遣了下去,褪了手上的首飾,一邊布菜一邊玩笑道:「我們娘娘懷小公主那時候,甚個都不懂,晨起便吐,還當吃壞了東西,連日里都叫御膳房折騰得不行。」
綠真的話點到即止,又問趙喻嬌:「公主有甚個忌口的不曾?」
趙喻嬌臉色發青,哪兒還有胃口吃東西,只扯著麵皮一笑:「沒有。」
衛靜姝也叫綠真兩句話震得不行,扒得兩口飯,便看趙喻嬌一回,趁人不注意,這才小心翼翼的問得一句:「要不要請個太夫瞧瞧?」
趙喻嬌這人素來隨心所欲,又極是喜好男子的顏色,若是真有甚個,也難說。
畢竟這種事兒,在大膺朝也是有先例的,算不得新鮮事。
衛靜姝不好明著問,便安慰她:「你朝早喝那許多茶水,許是刺激了腸胃。」
「不用了,我這人養得糙,歇一歇就好了。」趙喻嬌如同嚼臘般硬塞了碗碧梗米飯下肚,又稱有事,也不陪衛靜姝了,直接便出了宮。
趙喻嬌一走,衛靜姝便沒了伴,也不出去玩了,只坐在臨窗大炕上逗德音公主玩。
衛靜妍坐在另一頭,正給德音公主縫小衣裳,抬眸看得一回還跟孩子似得衛靜姝,突然沒頭沒腦的問:「聽說,三弟同喻嬌公主一直走得近?」
衛靜姝一頓,忙轉過頭來看著衛靜妍:「姐姐這是什麼意思?」
衛靜妍沒說話,抿了抿唇,又低下頭繼續縫製小衣裳。
衛靜姝心頭掀起驚濤巨浪,方才衛靜妍便暗裡說趙喻嬌有可能是壞了身孕,這會子又突然提起這話來,明顯是想問,若趙喻嬌真有了身孕,是不是衛書啟的。
一個是手帕好友,一個是親兄長,叫衛靜妍說得如此不堪,衛靜姝心裡也有些不樂意,忍了忍還是辯解道:「三哥一年到頭時常遊走在外,喻嬌公主這兩年又多居京都,哪兒就走得近了。」
又道:「喻嬌公主同三哥雖都是不受禮數束縛之人,可素來也不曾亂來過,姐姐未免也想得太多了。」
衛靜姝這話明顯有些生氣了,衛靜妍也不惱,曉得她性子如此,笑一笑,便道:「是我想多了。」
說著便又低下頭去穿針引線,反倒叫衛靜姝滿腔的火氣都發不出來。
御花園那頭吃宴吃了幾個時辰,宴散了李君澈這才遣了個小宮女來喚衛靜姝回府。
衛靜妍正帶著小德音在內室歇午響,衛靜姝便躺在隔間的炕上,她也沒睡著,聽得宮人在外頭說話,便一骨碌起了身,連同衛靜妍說一聲都不曾,直接便往宮門外去。
衛靜妍也沒睡著,聽著外間的動靜散去,望著綃紗帳上的繁複繡花,輕輕一嘆。
李君澈今兒個喝得有些醉了,並未在宮門處等衛靜姝,反而先出了惠陽門,鑽進馬車裡頭靠著了。
衛靜姝出來時,還帶著的火氣,將車簾都摔得噼里啪啦的響。
「怎麼了?誰惹你不快了?」
李君澈眼兒都未睜,伸手便將衛靜姝攬進懷裡,又笑道:「同夫君說說,夫君替你收拾了。」
本來就不是甚個光彩的事兒,衛靜姝自也不好拿來說,再說又是自家親姐姐,她亦不想叫李君澈曉得。
只氣哼哼的推得李君澈一把,怒道:「你不要命了,喝這麼多馬尿。」
李君澈揉了揉胸口,這才睜眼看衛靜姝,眉眼彎彎的,沒有絲毫惱意,反倒沒頭沒腦的道:「沅沅,你知不知爺的心在哪邊?」
衛靜姝抬眸看他,蹙著眉頭,不言不語。
李君澈訕笑一聲:「在沅沅那邊呀。」
復又靠在衛靜姝身上,磕著眼眸,含含糊糊的道:「爺這輩子做得最對的事,便是旌德十一年在雲州遇見了爺的沅沅。」
他這跟個孩子似得模樣,不消問便曉得是喝多了,衛靜姝方才還滿腔的怒氣,到得這會子也對他發不出來了,只將他往自個身上攬了攬,噘著嘴兒道:「下次不準喝這麼多了,睡會罷,等到了我再叫你。」
李君澈的確喝得有點多,身邊靠的人又是衛靜姝,他也睡得沉,回了世子府還是叫初十背著進寶山居的。
衛靜姝瞧見他喝得這般不省人事,又有點惱,羅里吧嗦的罵得幾句。
初十聽得好笑,將李君澈安置好,這才壓低了聲兒同衛靜姝說小話:「主子爺今兒替世子妃出了口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