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或許是前世欠你的
衛靜姝匍匐在地,毫無還手之力,好似待宰的羔羊一般。
帶著殺氣的寒光從頭上砍下來,然而身上並沒有預期的疼痛,反而落入溫暖的懷抱里。
李君澈將衛靜姝整個人護得緊緊的,後背的布帛被刀劃開,殷紅的血液瞬間浸透蔓延開來,將他那白衣染了色。
衛靜姝只聽得一聲悶哼,整個人便叫他帶著滾了幾圈。
避開那奪人命的刀鋒,李君澈含糊不清的怒罵一句,拉著衛靜姝便鑽進趙喻嬌特特的準備的大風箏里。
衛靜姝雖是重活一世的人,可也還是第一回正面經歷劫殺,小心臟被嚇得狂跳不止,眼圈發紅,淚水含在眼眶中打轉,卻又深深忍著不敢落。
「一會抓緊了,若是掉下去,爺便當真救不了你了。」
李君澈動作利落的將衛靜姝固定在風箏架上,交代這麼一句,便又迅速的撐著風箏跑起來。
山頂風大,兩人又是順風而行,大風刮著風箏發出陣陣聲響。
黑衣人追趕不及,便已經見兩人乘著風箏遠去,四下對視一番,忙急急撤退。
趙喻嬌將佩劍往身前一橫,冷笑:「想來便來,想走便走,真當本公主的地盤是茅廁不成?」
太后還未死,旌德帝還穩坐九五至尊之位,就算她這個公主聲名狼藉,可朝中哪個人不給她幾分薄面的,今兒這些人都殺到眼前來了,趙喻嬌哪裡肯放過。
那為首的黑衣人也不說話,隻眼兒一眯,絲毫不戀戰,一刀過去便將趙喻嬌震開丈遠。
趙喻嬌被打得措手不及,等緩過氣來,這些黑衣人早不見人影。
她氣得將佩劍狠狠插入地下,怒道:「等本公主查出是哪個狗玩意,非要砍了他狗腿。」
話音一落,望著乘風而去的李君澈同衛靜姝,又急道:「糟了。」
……
衛靜姝緊緊抓著風箏架,目視前方動都不敢動,耳邊依舊是呼嘯的風聲。
雖是離了青峰山,不怕那些歹人追上來,可一顆心久久平復不了。
「沅沅……」李君澈面色發白,極是難看,扯了唇喚她一聲。
衛靜姝轉過頭來,一眼便瞧出他面色不對,又見他衣袖上沾染的血跡,這才意識到他受了傷,又思及方才那一聲悶哼,心裡一緊,喉頭髮疼:「你受傷了。」
李君澈沒有應她,只是扯著唇笑一回,往她身邊挪了挪,聲兒輕緩道:「你能駕風箏嗎?」
不待衛靜姝回答,他便整個人好似脫力一般,身子一彎險些掉下去。
衛靜姝嚇得一身冷汗,忙將他整個人撈住,聲兒都帶著幾分顫音:「你,你抱著我,千萬別睡覺。」
李君澈抬頭看她,眼中的柔情絲毫不改,倒也順勢將人抱得緊緊的,瓮聲瓮氣道:「你不生我氣了?」
衛靜姝到底不是很熟悉如何架風箏,李君澈整個人往她身上一靠,那風箏便顛簸一回,猛的朝下降,她費了好大力才平緩。
聞言搖搖頭,此時此刻哪兒還有時間生氣:「我不生氣,你千萬別睡覺。」
李君澈勾唇一笑,將下巴抵在她肩頭,應得一聲,復又道:「我曉得時常唐突你,叫你委屈,可是喜歡一個人,哪裡能守得住那許多戒律。」
「打從三月三那日,我在馬車上瞧見你的第一眼,便滿心滿腦的都是你,恨不能立時能將你娶回家中。這些時日,我雖有私心,可也不過貪圖多同你待一會。」
「日後進了京,怕是直到將你娶回家,才有這樣的機會。」
衛靜姝整個人僵住,眸中水霧叫她瞧不清前路,小嘴兒張張合合好半響這才擠出一句:「為什麼是我?」
「我也不知。」李君澈的氣息打在她頸脖上,痒痒的:「或許是前世欠你的。」
衛靜姝抓著風箏架的手一緊,小臉兒側過來,眸中的水霧還未散去,唇邊便覺一凉。
李君澈箍著她的腰,小心翼翼的索吻,清涼的唇瓣貼上去半響不敢動,見她沒得反抗之意,這才試探的加深。
衛靜姝沾染著水霧的羽睫輕眨,不知是因著李君澈替她擋了那一刀,還是他方才那方話,叫她意亂情迷,到底閉著眼兒,「嗯」一聲。
那風箏不受風流控制的在空中顛簸一番,衛靜姝一驚,還不及做出應對,便叫李君澈抱得緊緊的在空中翻卷一番,便急速跌落而下。
……
衛靜姝醒來之時,望著烏雲滿天,不知今夕是何夕,肩頭一陣陣的發疼,身子一動才發覺身邊躺得李君澈依舊將她箍得緊緊的。
「世子爺,世子爺?」衛靜姝掙扎著坐起來,瞧見李君澈後背的血衣不禁一陣陣的發慌,喚得幾聲又見他沒得反應,整個人越發害怕得緊。
顫抖著手又探得一回鼻息,見絲毫氣息都無,更是怕得大哭起來
「李君澈,你千萬別死,你欠我那麼多,不是這一世要還的么,若是死了還怎麼還……」
她跪坐在李君澈身側,不停的搖動他,眼淚簌簌而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你說要娶我的,難道這般就不作數了嗎?」
衛靜姝上一世是恨李君澈的,這人在她波瀾無驚的生活里攪得她心湖一片漣漪,給了她想要的溫柔同寵愛,可最後卻又無情的拋棄她。
可是比起恨,她的愛卻更多,再是如何恨,她依舊不希望他死的。
「君澈……」她伸手撫摸他的眉眼,將自個濕潤的臉貼在他微涼的面上,啞著聲兒:「我不是不想嫁給你,也不是不喜歡你,只是我害怕,我害怕極了……」
「我怕你會離我而去,我怕這一切依舊是一場夢,君澈……」
「你對我說的話,難道一句都不兌現了嗎?」
她的哭聲貫徹整個山谷,迴音寥寥,滲得慌。
「不當真不救我一救?一會下起雨來我便真要死在這兒了?」躺在地上原本斷氣的李君澈嗆得一聲,生生將她的哭聲截斷。
漫天的烏雲將天色遮暗,雷聲轟隆不絕,衛靜姝整個人怔愣住,眼淚鼻涕還糊在面上,挨著李君澈的臉忍不住打了個嗝。
李君澈蒼白的面容勾起一抹笑意,伸手扣著衛靜姝的腦袋,輕嘆一聲:「還沒娶你,我如何捨得死。」
衛靜姝反應過來自個方才說過的話怕是叫這人都聽得一清二楚,頓時臊得滿臉通紅,猛得坐直身子,又羞又惱,惡狠狠的瞪著眼,往他腰間的軟肉掐一把:「你,你這王八蛋,你,你居然詐死……」
李君澈笑聲連連,引起後背的傷口陣陣疼,卻也絲毫不在意,他拉著衛靜姝的小手,也不提方才之事,只道:「快扶我起來,我身上還有傷,這天時一會可是說下雨就下雨的。」
衛靜姝滿面通紅,當真恨不得丟下他的離去,可一想到他後背那刺眼的血跡,到底軟了心。
李君澈叫她扶起來,復又得寸進尺的挨著她,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一低頭就能瞅見那氣鼓鼓的腮幫子,他勾唇輕笑。
兩人跌落之地是個不知名的山谷,顯然也極少人來往,地上的野草遍地都是,連條路都不曾有。
衛靜姝撐著李君澈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山邊尋去,總算在大雨來臨前尋了個山洞暫時避雨。
山洞不深,卻也黑漆漆的,還散發著一股子怪味兒。
李君澈四下打量一回,見無野獸蛇蟲,便也放了心,往石壁上一靠便昏死了過去。
外頭大雨磅礴,連洞門口都出不去,衛靜姝沒來得及外出,只能就著山洞裡外的枯枝爛葉生了堆火。
一通忙碌下來,好不容易得了空,一轉頭看見李君澈面色潮紅,呼吸急促,一顆心復又提了起來。
衛靜姝上前探一回他滾燙的額頭,嘴裡罵一句:「怎的那般多事。」
跟著便又查看一番他後背的傷口。
那大刀當真是絲毫不留情,一刀下去,皮肉都翻開來,叫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衛靜姝想都不敢想,若是這一刀掄到自個身上,怕是不死也能去半條命,哪裡還能似他這般逃命。
身上的帕子不知何時掉了,衛靜姝也不講究,直接從衣裳上撕了幾塊來,就著雨水濕了給他敷在額上。
多的便拿來替他拭傷口的血跡。
不知是傷得太深,還是方才走動過,李君澈後背的傷口絲毫沒有止血的意思,鮮紅的血跡依舊不停的往外滲。
衛靜姝瞧著那不停冒血的傷口,整顆心都提在嗓子眼。
這樣的天時,趙喻嬌縱然速度再快,尋到他們只怕也得天亮,依著李君澈這傷勢,只怕流血過多到時候救都救不回來了。
衛靜姝清楚明白自個得救李君澈,可如何救?
此時天色完全黑了下來,外頭的大雨如豆子般密密麻麻的打下來。
且不說她認不認得那些個止血的葯,可即便是認得,這樣的天色又如何瞧得清?
她跪坐在李君澈身旁,咬著唇沉默半響,卻是突然伸手抽了髮髻上的簪子,一頭烏黑的青絲披落在肩頭。
隨即便又毫不猶豫的伸手往李君澈胸前摸去。
李君澈昏昏沉沉間,只覺身上一隻小手來來回回,忽然靈台一清,忙拽住她的手,半睜著眸子,問她:「你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