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珍愛
岑慕凝能感覺到肌膚被冷靜冰涼的劍扎破,那微乎其微的疼。
隔著若隱若現的帷帳,她能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怨念。此時此刻,想要她命的人,就跟她隔著如此紙薄的一層紗,就是生死之間。
可是對方卻遲遲沒有動手,這個姿勢保持了好一會。
「怎麼猶豫了?」岑慕凝不免奇怪:「不是該直接取我的命?再不動手,一會兒來人,你就沒有機會了。」
岑慕凝發覺她根本就紋絲不動,甚至劍鋒離她的咽喉還微遠了一些。
這可真是奇怪了。她皺眉往後躲了一些,順手扯掉了帷帳。
「怪不得呢。」岑慕凝看見一個身量纖纖的女子,穿著戍衛的服裝,舉著劍的同時,正被赫連用利刃同樣抵在咽喉。
怨不得她沒動手呢。
「我也好生奇怪,一個只會診脈開方的御醫,竟然有這樣的身手,皇後身邊當真是卧虎藏龍啊。」蒼憐的聲音帶著一股深深的鄙夷:「皇后還真是有辦法。」
這樣的話格外難聽,岑慕凝卻饒是一笑。「我再有辦法,也沒有你的能耐。」
她往前一步,抓住了蒼憐的腕子。
偏是她手腕上帶著的手釧上面,有些鋒利的東西戳了蒼憐的手。
「你幹什麼?」蒼憐想要轉腕把劍鋒指向她,可是剛要動,咽喉處就是一痛。硬是逼得她不得不停下了動作。
已經避開了她的劍鋒,岑慕凝順勢一把扯下了她臉上的黑紗。
眼前的容貌著實讓她吃了一驚。
「姿瓈……」吃驚之餘,岑慕凝一下子想到了這個名字。原本以為,她只是太後派去迷惑褚培源的細作,卻原來,她竟然是庄凘宸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皇後果然聰明。」蒼憐微微卷唇,眼睛里蕩漾著縷縷春風。「所以我勸你還是不要痴心妄想能除掉我會比較好。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我管你是誰,一旦咽氣,都是一具冰冷的屍首。」赫連沒好氣的說:「在宮中辣手行兇,行刺皇后,還被抓個正著,你又是這身打扮,先斬後奏未嘗不可。」
說話的同時,他的劍在蒼憐咽喉劃了一下。
這一下雖然不重,卻足以割破肌膚,嫣紅的血水就這麼冒出來。
「你信不信等下你會死的很慘。」蒼憐擰著眉頭瞪著赫連。「如果我告訴皇上,進來的時候,你與皇後娘娘正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呢……」
「呵呵。」岑慕凝冷笑了一聲,覺得特別有意思:「我原以為,能讓皇上朝思暮想,多年不忘的女人,應該是這個世上最聰慧也最能為他分憂的人。可惜見面不如聞名,說來說去,你也就只有這點能耐了?」
「你說什麼!」蒼憐憤怒的瞪著岑慕凝,語氣生硬的厲害:「你以為你比我更了解凘宸嗎?他需要什麼,我會不知道,還用你來告訴我!」
「你認識熟識他的時候,他是瑞明王,可現在,他貴為一國之君。」岑慕凝看著她,眼生冰冷:「你不出現則已,一出現,就先殺了對朝廷有功的褚家少將軍,隨即又各種設計陷害本宮,讓皇上前朝與後宮都不得安寧。這也就算了,現在還要冤枉本宮不忠,令整個皇室蒙羞,你覺得他會因為顧念舊情,就接受你胡作非為?」
被她質問的有些心虛,蒼憐擰著眉頭反唇道:「你以為這些真的那麼重要嗎?不錯,如果是你在他身邊,顧及前朝治理後宮,的確是你唯一能幫他做的。因為他心裡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你,你從不曾走近他的心,你又怎麼會明白他的真的在乎什麼!」
兩張精緻的臉,兩雙眸光清冷的眼睛,赫連看著面前的兩個女人,默默的抽回了手中的劍。
看著看著,蒼憐便覺得頭暈目眩,身子不受控制的搖晃,彷彿站不穩。
「你……你下毒……」蒼憐想起被她的手釧扎痛手腕,頓時明白了什麼。
「是。」岑慕凝凝眸看著她:「所以赫連知道你不會再威脅到我,才收了劍。」
「你和你……娘一樣惡毒。為什麼就偏要摧毀的我幸福!」蒼憐咬牙切齒的說:「其實,你根本一早就識破我的計策,才過意露出破綻引我來?」
「是。」岑慕凝看著她搖搖晃晃的站不穩,輕聲嘆氣:「你不該回來的。」
這一句話,是出於私心不假,但也確實是她最直接的感受。
「我偏要回來。」蒼憐咬著牙,身子一歪就跌坐在地。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吼了一句:「殷離,你還在等什麼?」
正是這一句話,讓一直站在門外的青犁忍不住闖進來:「殷離?殷離根本一早就知道你回來了是不是?」
蒼憐已經沒有力氣抬起頭,唇角的笑容卻依舊得意:「不是他,我怎麼可能如此順利的潛伏在宮中呢?」
「豈有此理!」青犁氣的渾身發抖:「他竟然瞞著我……」
「哼。」蒼憐冷笑一聲:「我若有事,你們一個個都得陪葬。皇后,我勸你還是交出解藥會比較好。」
「沒有。」岑慕凝語氣冰冷,面無表情的說出這兩個字。
「你那麼想我死,是出於你內心的恐懼對嗎?」蒼憐忽然仰起頭,一雙眸子閃爍著淚光:「我告訴你,就算我再一次,你也不可能得到皇上的心。就算我不能取代你成為皇后,凘宸這一輩子珍愛的人,也只可能是我。」
岑慕凝看著她笑容里溫暖又明媚的得意,忽然感受到姿瓈和庄凘宸那種可以超越生死的情感,是她這一輩子都無法跨越的鴻溝。難道真的就像姿瓈說的一樣,她永遠不可能取代她嗎?
庄凘宸頎長的身影,迅速的出現在眾人眼前。
快到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他已經打橫將奄奄一息的蒼憐抱在懷裡。「姿瓈,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夢吧。」
「凘宸,我終於可以回到你身邊,哪怕……哪怕只有短暫的片刻……」她吃力的咬著唇,伸手去摸他輪廓分明的臉龐:「是我陷害皇后,是我……是我算計了太后,凘宸,我真的好恨……我不想再離開你。」
她伏在庄凘宸的肩頭,看著岑慕凝,笑的嫵媚動人。
那笑容,就像一根根鋒利的針,猝不及防的扎了岑慕凝一身。
「中毒,是中毒……」庄凘宸猛的抱著姿瓈轉過身,憤怒的瞪著岑慕凝:「解藥呢?交出來!」
這樣的表情,讓岑慕凝的心不由自主的顫了一下。
這可好,姿瓈承認算計了太后,算計她,可庄凘宸完全不放在心上。
「解藥呢!」庄凘宸又沖著岑慕凝大吼一聲。
青犁嚇得連忙擠上去,擋在皇後面前:「主子,是她算計了皇後娘娘,就連太后也是被她……」
「滾開!」庄凘宸沒好氣的沖青犁嚷了一句,抱著姿瓈往前逼近一步。「皇后,把解藥給朕!」
完全是命令的語氣,岑慕凝啞然而笑:「沒有。」
「你說什麼!」庄凘宸雙眼充血,額頭上的青筋都凸了起來。
「皇上,皇後娘娘並沒有下毒,不過是尋常的麻藥混了蒙汗藥罷了。等藥性過了,自然不會有事。」赫連忙不迭的解釋了這一句。
庄凘宸眼神冰冷的劃過赫連的臉,抱著懷裡的人,迅速消失在眾人面前。
「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
這是岑慕凝聽見的最後一句,他動情對懷裡女人說的話。
話音落,耳邊就只有蒼勁的春風略過。
這個冬天真的好漫長,以至於入春,還沒有半點溫暖和煦可言。
「娘娘……」冰凌紅著眼睛走進來,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岑慕凝凝神掃了赫連一眼。
「就因為你傻你笨你不長腦子。」赫連毫不留情的說:「你以為你是在為他著想,你以為你受些委屈不打緊,只要平息了後宮里的風波就可以助他掌控皇權。可是他根本就不稀罕這些你看不出來嗎?一個被太后隨意送去他身邊的賤人,就可以輕而易舉的越過你。他剛才那副要吃人的樣子,你看不見嗎?你還要繼續傻傻的留在這裡被他們羞辱嗎?岑慕凝,你這個樣子,對得起你母親嗎?當年,她是有機會逃走的,可是她為了能讓你活著,才甘願去死。可你如今活的要死不活,對得起她嗎?」
「啪!」岑慕凝揚手給了他一記耳光。「我如何活著,不關你的事。你想幫就幫,不想幫就走,我從未求你非幫不可。」
「嗬。」赫連捂著臉,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過河拆橋的本事你的確厲害。但是我告訴你,我絕不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則去的狗,我是走是留,輪不到你管。」
「福院判大人,拜託你就不要再添亂了。」冰凌走過去拽著他往外走:「娘娘雖然深陷困境,但只是一時的,你不必在這裡煽風點火慫恿娘娘離開,你忙你自己的事去。」
「撒開。」赫連搡開冰凌,憤怒的瞪著岑慕凝:「你喜歡作踐自己,我的確管不著,只要你不後悔便是。我就不該入宮,苦心巴巴為你籌謀,你的生死,又和我有什麼關係。」
話說完,他憤怒而去。
「娘娘……」青犁看著岑慕凝冰冷的臉龐,哽咽的說:「您難受就哭出來吧,別這樣憋著,當心憋壞身子。」
「才剛開始呢!」岑慕凝深吸了一口氣:「叫人把這裡收拾一下。」
她攥著拳頭,轉身往後花園去,指甲掐著掌心,痛楚支撐著她保持冷靜。
「小姐……」冰凌跟了上來,滿臉是淚:「奴婢會設法除掉她……」
「不。」岑慕凝輕輕搖頭:「除掉她,是我的事,我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