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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牛刀

  天牢之中,瀰漫著濃重的霉味。哪怕是在冬日,這股味道也是嗆人的不行。


  岑慕凝一行人走進了深處的暗牢,點了燈,就看見褚培源坐在牢房的角落裡。他上身筆直,盤膝而坐,樣子格外專註。雖然身處囚室,卻仍然沒有失掉將軍的氣度。無論怎麼看,那姿勢都叫人覺得舒服。


  「貴步臨賤地,微臣倒是累著皇後娘娘了。」他雖然沒有睜開眼睛,聞到一縷幽香,也知道來人是誰。「只是微臣被關了這麼些日子,皇後娘娘怎麼這時候才想著過來?難不成是想微臣了?」


  穿著厚厚的斗篷,走進囚室的時候有些不靈活。


  岑慕凝還沒開口,褚培源便笑了起來。「您捂得這樣嚴實,是怕人瞧見嗎?既然這麼怕,為什麼又要來?」


  「我是特意來告訴你,我已經查到了瞿愉的身份。」岑慕凝平和是說出這麼一句。


  「瞿愉……你記起了她的名字!」褚培源眉頭緊鎖,臉色越發的陰沉:「你已經見過她了是不是?」


  「並沒有。」岑慕凝輕輕嘆氣:「其實我一直想不起來她的名字。就在來的路上,我還沒想起來。但是看見你這麼坐著,那兩個字忽然閃現在我的腦海,我終於想起來,她叫瞿愉。你說過,遇上她是你此生最歡愉的事情。」


  「她到底在哪?」褚培源皺著眉頭,語氣有些涼。「你告訴我,她究竟在哪?為什麼太后的人,要殺死冰凌帶走她,還要嫁禍給你?皇後娘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這次過來,就是為了告訴你整件事情。」岑慕凝往身後看了一眼。


  冰凌和青犁極有默契的退了下去,同時遣散了這牢里多餘的人。


  「皇後娘娘……」不知道怎麼回事,褚培源心口有些窒悶。他明明就很想知道這件事情的原委,可是這會兒,腦子有些沉,沉得的他好像控制不了自己一樣。


  他撐著身子起來,走到皇後面前,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皇後娘娘,咱們好歹也是至親。小時候,你隨姑母時常來家裡,我們幾乎是一起長大的情分。我是哥哥,幼時沒少護著你。如今你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後娘娘,能不能有一回,也護著護著你哥哥一回?皇後娘娘,別的都不打緊,我可以不當將軍,我可以……我可以離開褚家,離開朝廷,離開這裡喧囂和紛亂,只要你告訴我瞿愉在哪,你告訴我她在哪,讓我去找她,就幫我這一次好不好?」


  說到激動的地方,他一把攥住了岑慕凝的衣袖,那應該是手腕的位置。


  岑慕凝沒有動,厚實的衣服將她包裹的格外掩飾。除了一雙靈動的眸子,再看不清楚別的。


  褚培源皺眉看著她,眉頭越來越緊:「皇後娘娘,微臣求您了……」


  忽然身子一晃,岑慕凝都還沒反應過來怎麼一回事,就被他重重的壓倒在地。


  因為穿的比較厚實,也因為牢房的地上都是稻草,所以哪怕兩個人摔在地上,也沒發出特別的響動,更沒摔疼。


  然而這個時候,卻有另一些人進了天牢。


  冰凌和青犁正覺得不對勁,熟悉的聲音已經出現在眼前。


  「主子。」青犁連忙行禮:「您……怎麼過來了?」


  庄凘宸沒顧得上瞧她,徑直往裡走,然而看見的一幕就值得推敲了。


  冰凌跟過來往裡看了一眼,頓時就懵了。「這……這是……褚培源你好大的膽子,你竟敢冒犯……」


  「褚培源。」庄凘宸的語氣冰冷的沒有溫度:「你這是要造反嗎?」


  褚培源的腦子還是清醒的,可是好像控制不了自己綿軟的身子一樣。幾次想要掙扎著站起來,都沒能成事。「皇上恕罪……」


  最後,壓在他身下的人一腳踹在他肚子上。這一腳確實不輕,褚培源被踹開老遠,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疼的臉都變色了。


  被壓住好半天的「岑慕凝」這時候才站起來,摘下了蒙著頭的斗篷,露出了真容。


  凌燁辰微微詫異,凝眸看著她:「是你?」


  「皇上恕罪。」冰凌朝她屈膝:「奴婢是按娘娘的吩咐,冒充娘娘來夜會褚將軍。」


  這時和青犁站在一起的岑慕凝才快步走過來:「皇上恕罪,臣妾只是跟冰凌互換了衣裳,沒想到鬧出這麼大的誤會。不過也虧得是互換了衣裳。堂堂皇后,三更半夜的,被天牢里的將軍壓著,這畫面落盡皇上您的眼中,可能不光是造反這麼簡單吧。」


  不等庄凘宸開口,她一個箭步走到褚培源面前。


  「褚培源,虧你還是當將軍的人。兵不厭詐你不曉得嘛?食物被人下了葯竟還渾然不覺。」岑慕凝沒給他好臉色:「一個女人就把你這一身的武藝都給廢了,把你的鬥志都消磨乾淨了。褚家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不肖子孫。若我是你,生就男兒身,便必然要為了朝廷和褚家浴血奮戰,至死方休,絕不會如你這般苟活於世。」


  收拾了情緒,岑慕凝溫和的回到皇帝身邊,沖他微微一笑。好似方才痛罵褚培源的,和現在這般小鳥依人的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兩種情緒過度的極快,又極為自然,叫人有些吃不消。


  庄凘宸看著她一身宮婢的裝扮,蹙眉道:「你又鬧什麼?」


  「臣妾哪裡敢鬧,不過是想證明一件事。」岑慕凝微微一笑:「有人送消息給臣妾,讓臣妾夜會褚少將軍是有目的的。看來臣妾的猜測完全正確。」


  冰凌日日侍奉在岑慕凝身邊,要學會模仿她的身形和聲音一點都不困難。加上天牢燈光昏暗,褚培源又頭腦不清楚,認錯她是皇后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什麼人如此大膽?」庄凘宸擰著眉頭問。


  「臣妾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不過此人現在已經被臣妾拿住,扣留在鳳翎殿,皇上親自過問,便可一清二楚。」岑慕凝微微一笑。她的確胸有成竹。為了不讓劉順自盡,她可是叫冰凌給他灌了迷藥,這會兒還迷迷瞪瞪的睡的正香呢。


  「那就去皇後宮里。」庄凘宸湊近她耳畔,蹙眉道:「朕怎麼覺得,你是變著花樣要讓朕去陪你呢?」


  「皇上這麼說,臣妾可冤枉。」岑慕凝撇了撇嘴:「這深更半夜的,安睡不好嗎?折騰這一出,保不齊敏妃妹妹還要怪臣妾這個當皇后的,不眷顧妃嬪,凈想著自己爭寵呢。」


  「可不就是這樣嗎?」庄凘宸伸手攬住了岑慕凝的腰肢。


  心裡有些抵觸,他剛在別人身邊溫言軟語的,忽然就和自己熱絡起來,這種感覺可不怎麼好。


  岑慕凝不動聲色的從他的螳臂里繞出來,正經了臉色,道:「皇上,事不宜遲,打鐵要趁熱。」


  「擺駕鳳翎殿。」庄凘宸對一旁的梁寶吩咐了一聲。


  青犁則和冰凌一道陪著皇後上了鳳輦,跟在皇帝的御輦之後。


  「娘娘,您說是什麼人給褚少將軍下的葯?」冰凌壓低嗓音問。


  岑慕凝搖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似乎並不是太后。」青犁卻直言不諱:「如果是太后,她這麼做也可以說是黔驢技窮了。就算要冤枉娘娘您心裡有別人,對皇上不忠,也不會選個褚培源吧……誰都知道他現在在天牢里拘押,等於是在主子的眼皮子底下,這麼做太扎眼不說,也肯定不會成功。」


  「是啊。」冰凌贊成的點頭:「不是太后,難道是……敏妃?」


  「你怎麼會懷疑敏妃?」岑慕凝有些好奇。


  「是娘娘您堅持讓敏妃替您管理後宮的事情,聽說前頭的人以為敏妃娘娘更得信任,越發動彈的厲害了。成日里去敏妃母家的人,都足足添了幾倍。」冰凌這麼想,便道:「敏妃被推上了風口浪尖,想必皇上只等著時機,就可以撲滅這團火,正好給後面的人做做例子。但敏妃肯定也能明白這些,如果明白,心裡必然對娘娘您有怨氣。」


  「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青犁皺眉道:「娘娘別擔心,如果這事真的是敏妃做的,那她就是拿自己的前程去和您較勁了。主子本來就不喜歡敏妃母家的做派,必然會一併苛責。怕就怕,這事情還有別的原委……」


  青犁會想的多一些,也是因為那個刺客的身影。不知道為什麼,自從那一晚,她就一直心內難安。


  岑慕凝則在想,這個時候,皇上匆匆的從敏妃宮裡出來,去了她的鳳翎殿……敏妃會怎麼想?這個時候,她又在做什麼?

  夜風微涼,同樣不能安寧的豈止楊芸碧一個。


  蒼憐站在高高的雲霄樓上,看著一旁發獃的殷離,皺眉道:「怨不得太后忌憚皇后至深,原來皇後果然不可小覷啊。」


  「你要見皇上,直接去便是,何必弄這麼多花樣?」殷離不滿的說:「你就不怕惹火燒身嗎?」


  「看樣子你對我能回來是真的不怎麼滿意啊。」蒼憐轉過頭,與他對視一眼。「殷離,我最後一次提醒你,別忘了你自己曾經做過什麼。還有,我和皇后的交手才剛剛開始,這次小試牛刀罷了,你且瞧著,皇后寶座早晚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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