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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熱鬧

  這一晚,不知道為什麼,岑慕凝總覺得心口悶的厲害。


  房裡的炭爐燒的正旺,是不是能聽見噼啪的聲音,越發悶的她睡不安寧。


  偏偏今晚,皇上去了敏妃宮裡。


  「站住,你還敢跑,站住……」


  門外,青犁的聲音劃破了夜空的寧靜,著實把岑慕凝嚇了個激靈。她趕緊起身,披上了厚厚的帛衣,揚聲問:「出什麼事情了?」


  冰凌快步走過來,推開了門:「皇後娘娘,青犁捉到了刺客。」


  刺客這兩個字,咬的特別不肯定。冰凌總覺得有些奇怪,哪有這麼笨的刺客呢?還沒出手,就被人抓個正著?

  「替我更衣。」岑慕凝總覺得這個「刺客」更像是要讓她知道什麼。這麼一想,便來了精神,反正也睡不好,倒不如找點事情做。


  一切都準備就緒,岑慕凝在內室一側的廂房見了那刺客。


  青犁把他捆的跟個粽子似的,倒是不為提防他逃走,只為解氣。「說,誰派你來行刺皇後娘娘的?這深更半夜的,你到底有什麼圖謀?」


  見對方不說話,她上去就是一通亂踹。「叫你嘴巴硬,我倒要看看你的骨頭硬還是嘴巴更硬。」


  那被捆著的刺客,眼睛都紅了,眼看著要哭了,冰凌才攔了她。


  「你讓人家說話,總得把人家嘴裡塞的布摘了不是。捂著嘴怎麼交代?」


  青犁輕嗤了一聲:「有膽子進鳳翎殿行刺,就得料到要吃虧。一塊布都吞不下去,剩下的苦果子可怎麼辦?」


  摘了布,那人哭腔說:「皇後娘娘饒命啊,奴才不是刺客。奴才不是刺客。」


  聽他說話的語聲,像是太監。岑慕凝不由得蹙眉:「你是宮裡伺候的內侍?為何三更半夜,這樣一身裝扮混入鳳翎殿?你到底有什麼圖謀?」


  「太監?」青犁也嚇了一跳。「好好的,你穿成這樣幹嘛?還不快從實招來。」


  「皇後娘娘,奴才也是沒有別的法子,才不得不這麼做。」那太監哽咽道:「奴才從前是替舒曼姑姑聯繫宮外事宜的。宮外有什麼消息送進宮,宮內有什麼消息傳遞出去,都經奴才的手。可是舒曼姑姑慘死,太后又被禁足在鳳鸞殿,消息立時就斷了。這本也沒有什麼大礙,奴才依舊在宮裡伺候著,做分內事,倒也輕鬆平常。可是最近這兩日,奴才聽聞有人在秘密搜查宮中各處,要揪出奴才滅口。奴才實在沒有別的辦法,才想到要來向娘娘求救。於是……於是奴才就趁著角門清倒污水的機會,混了進來。」


  「就算你說的是真的,你這身裝扮也未免太奇怪了吧?」冰凌凝神看著他:「明明就是個內侍監,你穿上夜行衣被人冠以刺客的罪名,萬一直接給斬殺了,豈不是連面見皇後娘娘的機會都沒有嗎?」


  「皇後娘娘有所不知。」那內侍監咬著牙說:「奴才聽聞娘娘宮裡真的有過刺客,這件事情已經驚動了皇上。想來只有被誤會是刺客這個法子,才能最快的見到娘娘的面。奴才當然也擔心會被誤傷,所以奴才從頭到尾都沒有攜帶任何兵刃,只想著趕緊束手就擒,被送到娘娘面前就好。只是……只是娘娘身邊的這位姑姑未免也太……奴才剛才要是不跑,只怕一腳就被她踹斷了腰……」


  「噗嗤!」


  岑慕凝和冰凌沒忍住,笑了出來。


  青犁卻滿不在乎的樣子,一本正經的說:「本姑姑就是寧殺錯也不放過,誰叫你這樣鬼鬼祟祟的。你若是直接來求見皇後娘娘,不就免了一頓痛打嗎?多此一舉還害了自己,你怪誰!」


  「奴才不敢直接來求見娘娘。那不是等於告訴別人,奴才就是要被滅口的那個嘛。」那內侍監委屈的不行:「奴才就是送個信兒,也沒幹什麼了不得的事情,誰知道怎麼會招惹一身麻煩。奴才的家裡,還有一大把年紀的奶奶要養呢,奴才不想丟了命。」


  正經了臉色,岑慕凝皺眉道:「為什麼你覺得本宮能幫你?」


  「因為奴才……奴才知道太后的秘密。」那內侍監咬了咬唇,皺眉道:「舒曼姑姑以為奴才不認得字,才放心把差事交給奴才。但其實奴才早年,家境還沒落敗之前,是跟著私塾先生學過識字的。」


  「也就是說,你覺得你有能讓本宮救你的資本嘍?」岑慕凝沉眸看著他。


  「奴才不敢。」內侍監壓低嗓音道:「可放眼宮中,能與太后一決雌雄的,也就唯有皇後娘娘您了。舒曼姑姑曾經讓奴才送出過一封信。那信上的內容奴才是偷偷看過的……」


  他皺眉,掙扎著想要往前滾一些,畢竟被繩子捆著走過去是不可能了。


  「有什麼話你就在這裡好好說。往前湊什麼湊。」青犁踩住他的後背,不滿的說。


  「是是是,姑姑饒命。奴才不敢了。」內侍監嚇得不敢動了,就這麼趴在地上哀求。


  「你說便是。」岑慕凝端起了冰凌遞來的熱茶,呷了一口。


  「那信說來也奇怪,竟然是送去褚家少將軍外宅的。」內侍監挑眉道:「信上只有四個字,好自為之。」


  「送去出家外宅?」岑慕凝不是一丁點的詫異。按說太后和褚家一直沒有什麼牽扯。褚培源再怎麼糊塗,也不會投靠太后,畢竟他是皇上提拔的人。中間在隔著太后,恐怕不是那回事兒。再說這「好自為之」又是個什麼意思?

  是他做了什麼讓太后看不慣的事情,於是太后警告他收手?


  這就讓岑慕凝更奇怪了。太後去警告一個帶兵的將軍好自為之,這是什麼意思?若褚培源有別的心思,太后直接告訴皇上不就得了,還用得著網開一面,叫人去點撥點撥褚培源?


  想到這裡,岑慕凝有些坐不住了。若不是天色太晚,她該去見見褚培源問清楚為好。


  「恐怕不止這些吧?」青犁又踩了那內侍監一腳:「你還送過什麼樣的信?還不趕緊從實招來?」


  「別的,都大同小異,不外乎是宮中沒有異動,或者叫人在宮外盯緊外頭的動靜。再不就是執行太后的某個命令。但這些命令,也是千篇一律,比如監視鳳翎殿,跟蹤鳳翎殿外出的奴才,以及監視岑相府或者褚家、外宅之類。這是之前,自從舒曼姑姑死了,所有的一切就都終止了。」


  「為什麼你會覺得褚家外宅的事情,最為重要?」岑慕凝若有所思的看著那奴才,意味深長的問。


  「那是因為這些天,褚將軍總是入宮向皇上求恩典,希望能釋放褚少將軍。他們又都是皇後娘娘娘家人,想來娘娘您也是心急如焚。」內侍監哭腔道:「娘娘,奴才從前為舒曼姑姑辦事,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她選中了奴才,又用奴才的家人威脅奴才……且奴才說到底也就是送送信罷了。從沒幹過傷天害理的事情,求您開恩,救救奴才,也救救奴才的家人。奴才願意在娘娘身邊盡心侍奉,以報答娘娘的恩典。」


  「你這麼懂事,本宮自然不會虧待你。」岑慕凝不動聲色的說:「只是現在天色已經晚了,有什麼不如明天再說。」


  「是是。」內侍監恭敬的伏在地上:「一切全憑皇後娘娘做主。」


  「對了。」岑慕凝若有所思的問:「本宮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奴才劉順,願意誓死效忠娘娘。」


  「劉順。」岑慕凝點了下頭:「青犁,帶他下去,給些好吃好喝,和一床厚被子。其餘的事待明早天亮再說。」


  「多謝娘娘恩典。」劉順緊著磕頭,雖然仍然被青犁踩著,可這時候臉上的笑容歡快多了。


  人被帶下去,冰凌才顧得上問。「娘娘,您覺得這奴才的話可信嗎?奴婢怎麼覺得他好像另有所圖呢。」


  青犁略微一想,道:「他說舒曼讓她往外宅送信,信上只有四個字,好自為之……如果這信並非是送去給褚少將軍的。會不會是送給那個被養在外宅的女子的?」


  她這句話讓岑慕凝眼前一亮:「是啊,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一層呢。難道那個女人是太后的人?不行,我得去見見褚培源。」


  「現在?」冰凌望了一眼窗外:「這時候太晚了,不如明早……」


  「就現在。」岑慕凝微微一笑:「這時候宮裡最安靜,何況皇上去了敏妃處,宮門也落鎖了。這時候去,不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


  「是。」青犁點了下頭:「那奴婢這就去安排。只是……娘娘,這宮裡的任何事情都瞞不過主子的眼睛。無論您是現在去,亦或者是明早,主子都會知道。」


  「嗯,自然。」岑慕凝也沒打算瞞庄凘宸。


  「那奴婢這就去打點。」青犁凝重行禮,剛要走卻沒忍住又問了一句:「要不要叫人去查查那劉順的底?這宮裡,防人之心到什麼時候都不可無。」


  「自然是要的。」冰凌贊同的點頭:「奴婢也覺得這個內侍監可疑。總之一定要好好的看著他。」


  「奴婢心裡有數了。」青犁快步退下。


  岑慕凝微微一笑,對冰凌道:「我現在越來越覺得,這宮裡的每個人都擅長下棋。無論是位高權重者,還是不名一文者,都有自己的盤算。一局一局錯綜複雜,博弈間每個人施展渾身解數,當真是有意思極了。」


  「娘娘說的是呢。」冰凌道:「深宮之中,誰不算計人,誰不被算計,再沒有比這更熱鬧的所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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