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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彆扭

  內殿之中的甜香味道,讓褚培源很不習慣。


  他沒想陰狠成性的瑞明王殿下,搖身成九五之尊了,連性子也變了。從前喜歡血腥氣,如今竟然被這樣的甜氣所迷惑,只是慕凝從不喜歡這種味道,那他的喜好,又是源於何人?

  「微臣給皇上請安。」褚培源沉著的行禮:「微臣遲來給皇上請安,還請皇上恕罪。」


  庄凘宸這時候才顧得上看他一眼:「平身。坐吧。」


  「微臣不敢。」褚培源想著慕凝的話,表現的略微謹慎。


  「無妨。」庄凘宸放下了手裡的摺子,示意他寬座:「這裡沒有旁人,你是皇后的表哥,自然也是朕的姻親。何況你馬上就要迎娶朕的皇妹了,在內殿喚朕一聲姐夫也未嘗不可。」


  「皇上賜婚乃是皇恩浩蕩,微臣卑微,承蒙皇上錯愛,只能恭敬領受皇上天恩。」有那麼一瞬間,褚培源是想求皇上收回成命的。可是這個念頭在腦子裡閃過,他的心就狂跳不止。


  如果因為他的莽撞,真的連累無辜的人,他百死也不能贖罪。


  「朕賜婚也是看中你們褚家。你們褚家三代報效朝廷,個個英勇善戰,為保百姓而戰,開疆拓土,功不可沒。你雖則年輕,卻也為朕漂漂亮亮的贏了這場仗。朕聽聞你喬裝改扮,只帶著兩個隨從,就混進了敵軍安營紮寨的蕭城,摸清了他們的布防不說,竟然還能內外聯合,短短几日擊破這固若金湯的要塞之城,當真是令朕刮目。」


  「皇上謬讚了。」褚培源沉著道:「皇上器重微臣,給微臣報效朝廷的良機,培源怎敢辜負皇恩。」


  「你何止沒有辜負真的期望,你還讓朕從你的身上看到一統江山的希望。」庄凘宸滿意的看著他的眼睛,語氣里透著堅韌:「朕會給你更多機會,去施展你的才華展現你的抱負,為朕分憂。想來皇后也會十分欣慰的。」


  「多謝皇上栽培。」褚培源凝重跪下:「謝主隆恩。」


  「平身。都是一家人了,不必多禮。」庄凘宸的臉上雖然看不見笑容,但說話的語氣不難聽出他是很高興的。「如此甚好,你安然無恙的回來,朕和皇后也就踏實了。回去好好歇著,待吉日一到,便於公主成婚。朕已經命人在褚府相連的一塊地興建公主府,這時候也修建的差不多了。姿陽是朕最後一個沒出閣的妹妹,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微臣遵旨。」褚培源的心一點一點的涼透了。對他而言,這世上唯一所求,終究是求之不得。


  如是又說了一會兒話,他便匆匆告退。


  庄凘宸在他離開之後,才慢慢的冷了臉。


  「主子,您真覺得姿陽公主能夠籠住這位額駙的心嗎?」殷離若有所思的說:「聽聞姿陽公主素來與皇後娘娘不睦。如今看這形勢,唯有皇後娘娘才能勸額駙改變心意。屬下只怕公主嫁去褚府,今後的日子也未必那麼舒心順遂。」


  「朕為她鋪了路,要怎麼走,是否走的安穩,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庄凘宸微微挑眉,語氣沉冷:「到底是皇後有福氣,相府籠絡的是朕的言官御史,褚家又攥著朕的半壁江山。」


  「還是皇上有遠見,目光如炬。」殷離的眼底微微閃爍著著清光:「才會從那麼多絕色佳人之中,挑選了皇後娘娘為妃。」


  庄凘宸眉心蹙緊,目光鋒利的劃過他的臉。


  「屬下失言,請主子恕罪。」殷離頓時心弦緊繃,利落的跪下請罪。


  「言多必失。」庄凘宸只給了他這四個字,又問:「對了,欣美人是不是還在側殿候著?」


  「是。」殷離連忙點頭。


  「打發她回去吧。朕不想見她。」庄凘宸不喜歡太后一手調教出來的人。從前那些人也就只配給他暖床罷了,連他的孩子都不配有。可是一回,他因為軟珥破例了。


  軟珥的容貌,分明只有七八成像姿瓈,可是每每看見她,就好像姿瓈回到他身邊一樣。


  他總是回憶起和她在一起的時光,須臾間,又好像老天厚待,讓他能重返那段美好的日子。明知道是假的,卻偏要自欺欺人的當做真的。


  「讓梁寶去傳……纓妃過來。」


  「是。」殷離答應了一聲,又道:「可是皇後娘娘那預備了晚膳,皇上說過要陪娘娘用膳。」


  「哦。」庄凘宸想起來的確是這麼說過。「罷了,讓皇后自己用,告訴她朕不得空。」


  「是。」殷離領命退下,也覺出皇帝心,是被軟珥給拐走了。


  殷離將皇帝的原話轉告了岑慕凝就匆匆離開了鳳翎殿。


  青犁沒忍住,追了出去:「殷離,你站住。」


  她的語氣很不好,完全是命令。


  殷離沒搭理她,走路生風的下了玉階。


  「殷離,你給我站住。」青犁攥著拳頭追上來,一把扯住他后腰的袍子,卻被他一股拜託的力道差點滾下玉階。虧的是最後的那個瞬間,她被殷離螳臂一攔,給擋住。


  「你幹什麼這樣毛毛躁躁的?」殷離沒好氣的瞪她一眼。「你可不要忘記了,你現在是皇後娘娘身邊的人,你的言行舉止,整個後宮都看得見。別憑白給你的主子招來話柄。」


  「你還知道我是皇後娘娘身邊的人啊。我還以為你眼睛里已經沒有我這個人了。」青犁一口氣頂著,漲的滿臉通紅。「你跟我說實話,主子為什麼沒有來陪皇後娘娘用晚膳。」


  「總之主子不來是主子的聖意,不是你我能左右的。」殷離平和的說。


  「我問你主子為什麼沒來,你少在這裡顧左右而言他。」青犁看著他的眼睛,更加生氣了些。她就是緊張皇後娘娘和主子的情分,可是這些在殷離看來,好像無關痛癢。


  「你可以自去看看,何必來問我?」殷離皺眉:「我還要回去侍奉,沒時間和你啰嗦。」


  「是不是纓妃去了擎宣殿?」青犁已經猜到是這種情況。


  殷離沒做聲。


  「那就是是嘍。」青犁不依不饒的追著他問。「你為什麼不勸皇上過來陪伴娘娘?你就那麼希望主子被那樣的賤人迷惑嗎?」


  殷離被她說的生氣:「青犁,你別仗著主子心疼你,就在這裡口無遮攔什麼都敢說。那一位,如今是後宮里的纓妃娘娘,腹中還懷著皇上的龍子。什麼賤人什麼迷惑?那是太后賜給皇上的人,你可知禍從口出的道理?」


  「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皇後娘娘上輩子一定殺了你全家,以至於你這輩子這樣報復她。」青犁鼻子一酸,眼眶就紅了:「你為何變得這樣冷酷無情,到底皇後娘娘做了什麼得罪你的事?」


  「青犁,你是不是腦子壞了?」殷離目光鋒利的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緩緩的說:「你可別忘了,你跟我,從來都只有一個主子。該怎麼辦事,該聽從誰的吩咐,你心裡沒數嗎?」


  青犁被他問的啞口無言,立在玉階上良久。


  等她回過神的時候,殷離早就消息的無影無蹤。


  她只有一個主子,便是當今的皇上。


  「你怎麼還站在這裡吹風?」岑慕凝出來的時候,看見青犁在玉階上哭。「雖然是夏日的傍晚,可也未必哭不壞臉。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殷離,他的嘴恐怕是後宮最嚴的了。想從他那打探消息,恐怕得那個撬棍。」


  「哈哈……」青犁破涕為笑,有些尷尬的抹去了眼淚。「皇後娘娘就會拿奴婢打趣。奴婢還不是想為您打算。您倒好,不幫著奴婢還取笑人家。」


  「恩寵這回事,不是你奮力去爭,就能勝券在握的。何況皇上臨時不來了,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你這樣為難殷離,他當然不高興了。」岑慕凝遞了絹子給她:「這時候表哥已經平安出宮了。他和公主的婚事想必沒收到阻礙,這樣我也就安心了。」


  「嗯。」青犁連連點頭:「奴婢也不是非要從殷離那打探消息,只是一句話而已,他都不肯說。總覺得現在的殷離變了個人似的。從前在府上,他很關照奴婢,現在卻冷冰冰的,好像奴婢是他的殺父仇人一樣。」


  岑慕凝眼眸一亮,笑容就沁出來:「你該不會是喜歡他了?」


  「娘娘您說什麼呢!」青犁臉頰一下子就燒起來:「奴婢心裡就只有主子和娘娘,侍奉得宜就是最好的。哪裡會有別的心思。」


  「傻姑娘。」岑慕凝在她腦瓜上敲了一下:「在意一個人,才會為他所牽引。他的喜怒哀樂,會羈絆著你。哪怕只是一句話,一個眼神,你都會情不自禁的被他控制,還甘之如飴。」


  「奴婢才不會喜歡他。」青犁氣鼓鼓的說:「榆木疙瘩一樣,活活把人氣死。」


  她說完這句話,一溜煙跑了。


  冰凌含笑:「小姐,看這架勢,青犁是真的挺喜歡殷離的。」


  「喜歡上一個涼薄的人,便是自苦。」岑慕凝惋惜的說:「就是不知道殷離的心為何這般封閉。難為青犁了。」


  兩個人說著話,慢慢的下了玉階。


  原本是想抓住夏天的尾巴,再好好的賞一賞御湖裡的蓮花。被青犁這麼一哭,岑慕凝的心情也跟著蒙上了一層霧氣。看見的什麼都提不起興緻。


  兩個人順著御湖慢慢的走著,越走越有勁頭,不知不覺竟走到了荒僻之處。這時候,天也擦黑了。


  「小姐,咱們還是回去吧。這裡奴婢一次都沒來過,只覺得荒涼。」


  「是有些。」岑慕凝微微蹙眉,語氣有些不好:「御湖蜿蜒曲折環著整個皇宮,經過精緻極好的地方,自然也會流向這樣偏僻蕭條的地方。若不是來過這裡,只看著最好的景緻,誰能想到還有這昂的荒涼。」


  冰凌扶著岑慕凝剛轉身要離開,卻聽見咕咚一聲。


  好像有什麼重物掉進了水裡。


  「聲音好像是從那邊傳來的。」岑慕凝覺得不大對勁:「冰凌咱們去看看。」


  冰凌點了下頭,兩個人加快了腳步,繞過那略有些高的荒草,走去的時候只看見湖面上一圈晃動的漣漪。「是不是什麼東西掉水裡了?」


  冰凌四下張望,沒覺出什麼不對勁。「小姐,天要黑了,咱們還是先回去吧。」


  岑慕凝盯著那湖面,好半天,忽然看見有一串氣泡飄上來,水面晃動的厲害。


  「是有人落水。」她警覺起來:「冰凌,快喊人來。」


  「來人啊……」冰凌大聲的呼救:「有人落水了,快來人啊。」


  這裡雖然荒僻,可是竟然連個戍衛都看不見。岑慕凝是想著清靜的逛逛,才沒叫人跟著。沒想到這時候卻力不從心了。「冰凌你看。」


  冰凌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竟然看見一雙手伸出水面。


  冰凌趕緊解下自己的腰帶。


  岑慕凝從旁邊的樹上折斷了一根樹枝,用腰帶綁上,往那雙手的位置扔過去。水裡的人興許是不想死了,卯足勁兒一下子從水裡躥了出來。


  岑慕凝和冰凌當時就驚呆了,落水的人竟然是欣悡。


  兩個人配合著用腰帶將她拉上來,三個人都氣喘吁吁的。


  欣悡的腿還被麻繩捆著,下面綴著三塊大石頭。


  岑慕凝這時候才明白,為何那咕咚的一聲那麼響。為什麼一開始落水,她不呼救不掙扎,想必是被捆的很結實,好不容易才掙脫。


  「多謝……皇後娘娘救命之恩。」欣悡氣喘吁吁的說:「您又救了臣妾一回。」


  「到底是怎麼回事,好好的怎麼會……」


  欣悡搖頭,喘勻了氣才繼續往下說:「臣妾去求見皇上未果,只在擎宣殿逗留了片刻。想看看皇上為何不見臣妾,於是就去了御花園附近的甬路上等著,等著看誰的輦車會經過。後來不知道怎麼就被人從身後打暈了。方才落入水中,臣妾才驚醒。虧的是臣妾自幼懂得水性,會閉氣,才拚命忍著用牙齒解開了綁在手腕上的繩索,向娘娘求救。」


  「那你的命還真是大。」岑慕凝也覺得后怕:「我是湊巧走到這裡,如若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欣悡苦澀一笑:「老天還不肯收我,才讓娘娘僥倖救了臣妾一回。」


  她這麼一說,岑慕凝往對面的看去:「冰凌,你馬上去找人來,去對面搜索痕迹。欣美人的身上沒有拖拽的痕迹,想必是被人抬來的。那邊的草被踩倒了一些,說不定又什麼線索留下。皇上才榮登大寶沒多久,這黑手就伸進後宮了,本宮倒是好奇,誰這麼喜歡找彆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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