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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變臉

  「大小姐,這是隋夫人讓奴婢給您送來的湯羹。」


  水汪汪的婢子看著臉生。想來是四姨娘才請的人。岑慕凝答應著讓青犁接過了碗。


  「替我多謝四姨娘。」她忽然覺得,這偌大的相府好似不是她熟悉的家了。這裡的一切都變了樣子,陌生的很。


  其實從娘不在了,這一切就該不一樣了。


  滿滿一桌子的糕點,琳琅滿目,都是岑慕凝喜歡的。


  「多謝袁叔為我準備了這樣多的糕點。」岑慕凝隨意拿了一塊送進口中,細細吃了下,才繼續問:「這些日子,府里可太平嗎?」


  「總算還好。」袁龍嘆了口氣:「郭氏去了之後,相爺嫌流年不利,就扶四姨夫人為正室,說是沖喜。只不過府里畢竟有喪事,並沒有大操大辦。闔家一同用了一頓晚膳,便作數。相爺還特意吩咐奴才,不要讓這些小事情擾了大小姐的清靜。」


  「父親的心意我自然明白。」岑慕凝似笑非笑的說:「他是最肯為我費心的。其餘人也都還好嗎?」


  說話的同時,岑慕凝伸手去端那碗湯羹。


  「大小姐,這個燙,讓奴婢給您吹吹吧。」冰凌連忙上前阻止她喝。


  「也好。」岑慕凝沒怎麼在意,只是看著袁龍有些好奇的問:「其他人與事可有什麼不同了?」


  「說來也是奇怪。」袁龍不免擔憂:「三小姐身子一直很好,可自從大小姐您出閣,她就一直斷斷續續的生病。請了好些御醫來瞧也不見好轉。相爺擔憂的不行。」


  「等下我去看看慕媛。」岑慕凝對青犁使了個眼色。


  青犁會意,立即出了廂房,驅散了外頭伺候的家奴。「王妃需要安靜,且用不著這麼多人伺候,你們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別在這裡堵著,弄得不通風了。」


  「是。」


  人方才散,岑慕凝就忍不住問袁龍:「龍叔,究竟當年父親懷疑與我母親有私的那個叫白碩的人到底在哪?為何他不站出來替母親澄清誤會?還有,父親畢竟是丞相,想要找一個人,似乎也不是什麼難事。為何直到母親離世,這個誤會也沒解釋清楚?從前,我是沒有資格問這些事,如今卻不同了。」


  袁龍眼睛里閃爍著一絲悲涼,他想說什麼,又遲疑的點了下頭:「其實當年的事情,奴才也並不清楚。只是夫人出事之前的某一晚,有個身穿白衣的人曾經潛入夫人的閨房。湊巧那晚相爺在朝中議事,徹夜未歸。晨起的時候,幹活的婢子看見白衣人離開的身影,驚叫出聲,引來了府兵的追趕。打鬥的過程中,那男人遺失了一枚同心結,經過辨認,是夫人的手藝所以就……」


  話說到這裡,袁龍還是生氣:「夫人待人隨和,一向又勤勉,絕不是那種人。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誤會。夫人也向相爺解釋過,聽說那白衣人還是夫人的師兄,可是無論如何,相爺都不信夫人的話。緊跟著沒過幾日,夫人就出事了……」


  「說不定,他是知道了什麼,才特意來找母親的。」岑慕凝倒吸了一口涼氣,又問:「母親十幾歲就嫁給了父親,這些年一直在丞相府相夫教子,操持家業,何來的師兄?母親幼時承襲了什麼課業?」


  「這……」袁龍被問住了,連連搖頭。


  「奴婢知道。」冰凌連忙道:「是藥理。」


  「藥理?」岑慕凝不免點頭:「這就難怪母親總會和我說什麼東西搭配在一起吃有益處,什麼又不能亂吃。原來她是刻意學過的。」


  「王妃。」青犁走進來,溫眸笑道:「那位四姨夫人請您去看望三小姐。」


  「好。我這就去。」岑慕凝就著冰凌的手起身:「袁叔,那晚些時候你若是想起了什麼,儘管告訴我。」


  「是。」袁龍忍不住竊喜,總算是等到為夫人洗雪冤屈的時候了。


  只是冰凌去而復返,利落的拔下了頭上的銀簪子,在四姨夫人給大小姐的那碗湯羹里用力攪了攪。銀簪子並沒有變色,可她卻還是不放心的對袁龍說:「勞煩您把這碗湯羹倒了吧,千萬別給大小姐吃。還有,送來大小姐這裡的食物一定要仔細檢查。」


  袁龍根本沒有多問,就利索的點頭:「你放心。」


  冰凌這時候才急急忙忙的出門,用絹子把銀簪子擦乾淨,重新戴上。


  「慕媛。」岑慕凝看著她巴掌大的小臉,急一層薄薄的肌膚貼著骨頭,絲毫沒有肉,心疼的不行。「這是怎麼回事,慕媛怎麼瘦成這個樣子。御醫不是都來過么,怎麼不曉得好好給她醫治?」


  隋妙聽她這麼問,眼眶就紅了:「誰知道是怎麼了,好好的孩子就忽然病倒。那些御醫,用的都是再溫和不過的湯藥,吃著也沒有什麼用處。這兩日,慕媛更是茶不思飯不想,讓她吃些東西進去,別提有多困難了。我也是糟心的不行。偏偏還吃什麼就吐什麼,看的我也是難受。」


  「唉。」岑慕凝少不得嘆氣:「她是才服了葯,睡下了?」


  「是啊。」隋妙雙眼微微泛紅:「我就這麼一個女兒,病在她身上,疼在我心裡。只盼著蒼天垂憐才好。」


  「四姨娘也別太擔心。慕媛自幼身子底子是不錯的。用對了葯,應當能好起來。」岑慕凝免不了寬慰幾句。「回頭再讓別的御醫來瞧就是。」


  她的話音剛落,袁龍就走進來。「夫人、大小姐,今夏的衣料送到了,還請夫人清點過目。此外,委託寶玉閣訂製的首飾也到了,正等著夫人去驗收。」


  「慕凝,你陪我一起去吧,你眼光好。」隋妙笑著說。


  岑慕凝原本是要點頭的,餘光瞥見袁龍不願的眼神,於是笑道:「從前府里送衣料和首飾過來,我是最喜歡去挑的。如今……我已經是外嫁的女兒了。這些可沒我的份兒,還是四姨娘去吧。慕媛這裡安靜,我想多陪一陪她。」


  「也好吧。」隋妙對身邊的婢子使了個眼色:「讓人陪著伺候大小姐茶水。」


  「是。」秋玲連忙應下,召喚了個小丫頭過來。「好好伺候大小姐茶水,別怠慢了。」


  岑慕凝對四姨夫人微微一笑,目送她出去,才對那個小丫頭說:「我是正好有些口渴了,喝不慣茶。四姨娘讓人送我房裡一些蜂蜜,你去泡一盞溫水給我吧。」


  「是,大小姐。」


  青犁未免她做手腳,便道:「蜂蜜是奴婢收著,奴婢給她領路。還請王妃稍後。」


  「也好。」岑慕凝略點了下頭,心想青犁到底是庄凘宸調教出來的人,妥帖也有眼色。


  「奴婢還記得三小姐從前多麼的明艷活潑。這病來如山倒,此時竟然消瘦成這個樣子。」冰凌看了也覺得難過,語氣微微有些硬。「好好的日子怎麼會如此磋磨。」


  她剛說完這話,床上的慕媛猛的坐起了身子。


  猝不及防的動作把岑慕凝嚇了一跳,險些驚叫出聲。定了定神,她才喜聲道:「慕媛你醒了,可是夢魘了嗎?別怕,姐姐在這裡。」


  「我娘殺了郭夫人。」慕媛一雙眼睛死死的瞪著岑慕凝,一個字一個字說的很用力:「是我娘殺了郭夫人,我看見了,我都看見了,她不讓我說出去,不讓我說,就給我灌藥。」


  「什麼?」岑慕凝以為她病的不輕,開始說胡話了。「慕媛,你先躺好,我給你叫御醫來。」


  「不要。」岑慕媛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姐姐,你信我,我扣喉,把娘的葯都給吐了,才能醒著。娘要我閉嘴,她不讓我說。」


  冰凌這時候才明白過來,原來方才秋玲和四姨夫人說的葯,並非是下在湯羹里給大小姐的,而是擁在自己女兒身上。這簡直匪夷所思。更奇怪的是,她為什麼要殺了郭夫人。


  「慕媛……」


  「姐姐,你是不是以為我病糊塗了,在說胡話?」岑慕媛一雙眼睛瞪的要大又圓,幾乎都要突出來了。「你若不信我,你只管去我娘房裡看看。大娘的東西,都被她弄壞了。她其實真的很恨你們。」


  聽見外頭有響動,岑慕媛立即躺了下去,臉上的表情半點也看不到,好似從來沒有蘇醒的樣子。


  「大小姐,您的蜜水。」小丫頭端著盞進來,臉色溫和。


  岑慕凝心裡卻有一道梗,輕易過不去。


  慕媛是四姨娘嫡親的女兒,她就這麼一個女兒,她真的會為了守住自己的秘密,對自己的女兒下狠手嗎?這些年來,她溫柔和藹,對自己百般照顧,難道也是掩飾,只為能達成她自己的目的嗎?


  心有些亂,蜜水只是輕輕的碰了下唇瓣。


  「我累了,想回房歇著。走吧冰凌。」


  「是,大小姐。」冰凌接過茶盞放下,扶著岑慕凝慢慢的走了出去。


  兩個人飛快的對視一眼,決定去四姨夫人的廂房,也就是當初母親的廂房一探究竟。


  「但願只是慕媛病糊塗了。」岑慕凝見多了人心反覆,卻很恐懼這個反覆的人,是自己信任的四姨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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