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哄女人和打仗差不多……
「我要去抽那潑婦兩個耳刮子,讓她知道什麼是夫為妻綱!」徐策軟在地上大叫道:「別攔著我,都別攔著我!她這就是欠教訓,若我不管管她,早晚有一天她能死在外頭!」
賀榮的眼角抽得更厲害了。
「我說將軍啊,您,您還真準備和大少奶奶杠上?」說著又嘆一口氣:「唉,大少奶奶就是性子倔了點,膽子也大了點。她拼著命給您拿回了這個東西,還不都是為了您……您不知道這盒子里裝的是什麼?」
「不管裝的是什麼,若她有個三長兩短……」徐策說著竟渾身一軟又癱在了地上:「那我才叫血本無歸了。那一日我病得迷迷糊糊,她什麼時候溜出去的我也不知道。我問了底下的人,先是說她回了娘家,我原本還放了心;結果外頭的眼線卻給我報了信,說是傅家的馬車出了城,在南坊那兒轉了好幾個圈最後也不知去哪兒了……又說昨日她和六皇女見了面,問了城防營的事情……」
「我當時就知道,她不會幹什麼好事。我嚇得魂兒都快飛了,一早上就夢見她被什麼歹人給害了,又夢見豫王手底下的暗衛抓住了她,拿著她的性命來逼我,還夢見她渾身是血地回來,也不知缺了胳膊還是缺了腿。我真的害怕,她永遠都不明白有些事情是不能去嘗試的,也不明白有些人是不能招惹的!」
「我逼問她的下人,然而誰都不知道她到底去哪兒了。我想著她或許真的去了蕭家吧,我就爬起來,穿了鎧甲拿了劍,想硬闖過去。結果還沒過去,她倒是回來了。我本想給她個教訓,結果她還敢和我翻臉,簡直反了天了!」徐策說著,抖心抖肺地咳嗽了兩聲,一雙怒意勃發的眼睛里透著血紅:「我真是心寒啊。她害得我提心弔膽,竟還有臉來和我杠!她以為她是誰,一個頭髮長見識短的婦人……」
賀榮聽得簡直要暈過去,心道:你覺著自己心寒,少奶奶怕是更心寒吧。
「將軍,我真不明白您。」賀榮苦口婆心地勸他道:「這女人和女人是不一樣的。有的女人,空有一副好皮囊,沒什麼意思。但有的女人又不一樣,大少奶奶是您的正室,又是太后親封的縣主。在您眼裡,她就是個頭髮長見識短的?」
「可不是!」徐策一瞪眼道:「她懂什麼?一個小丫頭,呆在府裡頭都不知何時就叫人給吃了,還敢出去闖蕩?!再說,我徐策也不是個沒出息的,沒有讓自己的女人在外拋頭露面的道理!」
賀榮咕咚一聲咽下一口口水。
「行,就算她頭髮長見識短……可您既然知道她年紀小,又柔弱,您怎麼還能對她發脾氣呢?」賀榮嘆氣道:「女人是不能打的。您竟然還想去打她?」
一說起「打」這個字,徐策倒是頓了一瞬。
半晌,他咬著牙道:「我那是沒法子了,好好地和她說她不肯聽,我可不得抽她!再說了,我在淮南的兵營里呆了十年,你們幾個也是跟著我出生入死的,都是我最好的兄弟。當初你們還不都是我打出來的?正是因著我把你們當兄弟,當成最親近的人,我才拿著條子抽你們!那些沒幹系的人,我打過么?」
徐策這幾句話扔出來,賀榮簡直如聞驚雷。
他用一種見了鬼的表情看著對方。
「我說徐大將軍,感情您是把大少奶奶當成了咱們兵營里的糙漢子?!」賀榮的牙齒都開始抖了:「將軍,這女人跟兄弟能一樣么?」
「怎麼不能一樣,都是比我自個兒的命更重要的,我可自認沒虧待過她、沒委屈過她!」徐策恨恨道:「我這輩子只要她一個,那些京城的貴公子們三妻四妾的,我學不來!我把心都掏給她了,她還要怎樣!」
話說到這地步,賀榮突然產生了一種對牛彈琴的感覺。
他有點明白自個兒的老大在發什麼神經了,然而他實在不知該怎麼和對方溝通……似乎說什麼對方都聽不進去。
他的老大和他不一樣……他是白丁出身,但父母雙全,兄弟和睦。父親是打鐵的,因著手藝好過得富庶,納了兩個妾,生了幾個庶出的弟妹。
他家裡雖然不是什麼名門,甚至是下九流的百工,但父母都是極規矩的人,父親不允許兩個妾越到母親頭上,也不準幾個弟妹越到他頭上。那年淮南招騎兵,父親上下打點才把他送進去。他進了兵營,自個兒肯吃苦又有武藝的天分,關鍵是跟對了人。十年過去了,他竟混上了個正五品的車騎將,娶了個文臣的女兒。
他自幼是父母看著長大的,也親眼看著父親是怎麼與母親相處的,因此他懂得該怎麼對待自己的妻子。他是個正常男人,還有點貪戀美色,十五歲時就挑中了自己的妻子。當初為著哄對方不知花費了多少心血,什麼甜言蜜語花前月下,他樣樣精通。
而自己的老大徐策呢?
徐策出身名門望族,身份何等顯赫,卻是被父親趕出家門的。他家裡生母被妾室壓得抬不起頭,甚至被趕去了廟裡出家,母子二人受盡了折磨。他自幼看到的,就是父親如何凶神惡煞地折磨母親。
後來他去了兵營,和正常男人完全不同,他腦子裡就沒有女人!他心裡裝滿了仇恨,幾乎就是為了報仇而活著的。後來終於衣錦還鄉,大權在握重回徐家,狠狠地打了父親的臉,讓晉國公府上下再也不敢輕視他。可是那個時候他都二十二歲了,還沒摸過女人的手……
一般的男孩子十二三歲就要說親,最晚十六七歲也該成婚了,拖到二十二歲的實在沒幾個。若不是因著徐策的身份,怕是他就該犯下那條「男子二十不娶」的罪過了。這徐策回了京城,風光無限,埋藏了多年的屈辱終於得以昭雪。他心裡一松下來,得,終於挑中了一個女子。
可挑中了又如何呢?他壓根不明白「女人」是個什麼玩意,他不知道男人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和女人相處,甚至在他腦子裡,女人除了長得好看、能給他傳宗接代外,似乎沒什麼用處……
也是,他這二十多年都是在男人堆里混出來的,對兵營裡頭的營妓都毫無興趣,他又怎麼知道該如何哄女人?如今倒好,大少奶奶那麼好的人,他都不滿意。
賀榮知道,這徐策不是哪根筋壞了,而是他腦子裡壓根就沒長筋!夫妻兩個過日子不是這麼過的啊,女人哄出來的,不是打出來的……唉,該怎麼解釋他才聽得懂……
「將軍,我就這麼跟您說吧。」賀榮用一種關愛智障的眼神看著他:「這無論做什麼事情,都得講究個謀略,您從前不是時常教訓我們,說有勇無謀是不能成事的么?
徐策看著他,點了點頭道:「說,接著說。」
賀榮道:「您要調教大少奶奶,就好比打仗……」說著又想扶額嘆息,好嘛,和你說女人你聽不懂,說帶兵打仗你總能懂了吧!天啊,話說把哄女人想象成打仗,這是神特么的類比……
而那徐策臉上已經露出了興緻,道:「那該是怎麼個調教法兒?」
賀榮忍著氣,盡量耐著性子道:「攻城略地有兵法三十六計,這調教女人更有三百六十計啊!譬如說,您想剿滅那一個山頭的反賊?您肯定不會領著一群人從正門衝進去吧?您常常會在山腳下埋伏好幾個日夜,等待敵人守衛鬆懈時再打個措手不及……您看,來硬的總歸是不明智,迂迴智取才是上策啊!」
徐策連連點頭。
賀榮瞧他真聽進去了,心裡放下了一半,繼續道:「女人也是一樣的。您擔心大少奶奶,怕她出事,所以才不准她隨意出門。那您也不想想,您若是總凶神惡煞地訓斥大少奶奶,偶爾還打她……打罵地多了,她能高興么?她不高興了,就更不樂意聽您的話!」
這話一出,徐策又要動怒,好歹壓下了火道:「我,我一瞧她那膽大包天的模樣,我就想揍她……」
「哎,您瞧著那些反賊們囂張的模樣,您不也想去殺人么?」賀榮連忙道:「可是您哪一回不都是忍下來,然後徐徐圖之啊!您心裡明白地很,不能急,不能躁,否則就會壞事……可您每回面對大少奶奶,卻都氣得想跳牆。您怎麼就不能想點別的好辦法,智取她的心,讓她心甘情願地聽話呢?」
徐策那一雙牛眼一眨一眨地,半晌一拍大腿道:「你小子說得還真有幾分道理!你快告訴我,我這又該如何智取呢?」
賀榮舔了舔嘴唇,心裡頭又糾結了兩三回,道:「這,這……這方法其實很簡單!您就記住了下頭三條,准沒錯!第一,別打她!第二,別罵她!第三,別跟她發脾氣,每回一見到她,就朝她露個笑,說話放緩,臉色放低,眼睛也別抬那麼高!恩,只要您能做到這些,我保准她日後叫您滿意!」
徐策聽著臉上的驚愕更甚了,訥訥道:「就,就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