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你沒資格
第127章 你沒資格
氣氛瞬間凝結。
魏三娘心中惴惴不安,可話已至此,不得不說硬著頭皮正面上。
「我知道,你心中一直都是不滿我的。你是讀書人,而我只是個鄉下丫頭。那五年裡,也,也是委屈你了。十年前你決定走的那一刻,對你是種解脫,對我亦然。如今你功成名就,想必前程似錦,我,我和孩子們,就不擋你的路。也請你,高抬貴手,就當我們死了吧。」
一口氣說完之後,她死死的咬著嘴唇,等候他最終的審判。
李涇之一直都沒有言語。
說不出來是種什麼感覺,心口處好似被重物襲擊,有些鈍鈍的疼。
看著那張嫣紅的嘴唇,若非親耳聽見,怎會相信,如此殘酷的話,是從她口中說出。
終於,他開口了。
沙啞的聲音帶著些許疲憊。
「十年未見,你,變了許多。」
並非是變了而是你從未真正的了解過我。
然而這句話,她也只敢是在心中腹誹,口中說出的卻是:「人都會變得,何況這麼久的時間。」
原本以為會是妻兒滿懷的畫面,變成如今這般,李涇之感覺到一股濃濃的失望。或許他今晚壓根不該出現,他能清楚的從明玉的眼中看出來,她眼中都是滿滿的驚訝,絲毫沒瞧見一點喜色。
強迫著自己接受了這個事實,李涇之緩緩的端起桌上的瓷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水還是方才李二郎給倒的,那孩子看自己的眼睛滿滿都是好奇,沒想到,當初四歲的稚童,如今也是娶妻的人了。
滾燙的茶水這會兒早已經冰涼。
徐徐的水柱聲在這寂靜的空氣中格外響,魏三娘咽了口唾沫,偷偷的瞧了他一眼。
歲月是如此厚待這個男人,容顏絲毫未變,若說唯一的變化,便是殺場上的經歷褪去了眉宇間的書生氣,帶了一絲淡淡的威嚴。
垂眉淡眼,叫人瞧不清息怒。
他抬起手,吃了一口殘茶。
苦的心都跟著發澀。
「那。」
見他開口,魏三娘嚇了一跳,連忙端正了視線,眼觀鼻鼻觀心,默念阿彌陀佛。
李涇之抬起頭,望著她,一臉真誠:「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打算?
還能有什麼打算,好好的把小館子經營下去,給大郎說個媳婦,等著張氏把孫子生下來,再給三郎攢老婆本,還有小妹的嫁妝。孩子們都忙活完了,她再帶孫子。
含飴弄孫,膝下環繞,這是她兩世的夢想。
實話實說后,李涇之皺眉:「從前我不知曉,孩子們這樣倒也無所謂。只是如今我既然知道,便不能讓他們再放任自流下去。」
這話魏三娘可不愛聽了。
「什麼放任自流?這幾個孩子不知道多優秀呢,莊子上誰不羨慕咱家。」
看她一臉驕傲的不服氣樣兒,李涇之淡淡一笑,摩挲著手中的水杯:「大郎因為個女人弄的沾染牢獄之災,二郎則去賭博,連累家人。三郎目前看沒什麼大礙,不過一輩子在個藥鋪里,能有什麼出息。至於小妹.……」
一提起女兒,眼底便是遮掩不住的笑意:「唯獨女兒的性格隨了我。」
呸!
李小妹那風風火火的性子,跟這個大冰坨簡直不挨著。若是非要算的話,跟牛一樣死犟的樣子倒是如出一轍。
不過數落兒子她也就不願意了,這男人只管生不管養,現在還好意思回來逐一點評?
「大郎那是疼媳婦,雖說被由家給坑了,可四里八鄉,誰不知道這是個有情有義的孩子?若是生出一個不管媳婦孩子的冷血來,我還怵的慌呢。至於二郎,」
魏三娘睨了他一眼,胸口鼓著氣:「你既然打聽的這麼清楚,也知道二郎那事是怎麼回事吧。孩子是無辜被牽連的,什麼賭博,虧你還是親爹呢,哪有這麼敗壞自己孩子名聲的。」
「明玉,我記得以前給你講過:慈母多敗兒.……」
話音未落,便被魏三娘氣呼呼的打斷:「也是奇了怪了,十年未見,一見面就挑刺,三個兒子到底哪兒讓你不滿意了,這麼說他們?你當初走的是輕巧,孩子們沒了爹,沒養歪就不錯了。如今出息了,反倒還要挨你的訓。」
說著說著,不知哪兒來的委屈,眼眶先跟著紅了起來。
沒錯,她是有些怕他,可她除了是他的媳婦之外,還是四個孩子的母親。
別看魏三娘整天恨鐵不成鋼的管著孩子們,可誰若是說自己孩子一句不是,她就跟老母雞式的將孩子們護在翅膀下。
不管是誰,哪怕是李涇之也不行。
他是最沒資格的。
見她這副模樣,李涇之的心一下子軟了。
「我又沒說什麼,你哭什麼。」
帶著體溫的羅帕送到她手邊,魏三娘啪的一下搶過來,揉了下眼睛,鼻尖便嗅到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味。
「你若是說完,那我便說了?」
這句帶著詢問的口氣讓她心口稍微舒坦了些,嘟囔道:「要說便說,誰也沒捂你嘴!」
李涇之笑著搖了搖頭。
從前怎麼沒發現,她的性格竟然有如此彆扭的一面。
清了清嗓子,道:「若是我沒回來,他們或是做農夫或是在這個鎮上過著平淡日子,自然無妨。只是今日我既然來,很快消息也會傳開,只怕今後難有安寧之日。」
這句話一說,魏三娘頓時緊張起來:「你,你來這兒,被人看見了?」
她怎會如此天真。
如今他是北狄大將軍,手握兵權,戰功赫赫,又深得王的青睞,不知多少人眼紅。
若只有北狄還則罷了,南朝的權臣也恨他入骨。在南朝,當初的事早就被編排的脫離了事情真相,而他的名聲自然也臭如爛泥。不知多少愛國人士,想要他的這顆項上人頭。
想要取他的首級,並不是件易事。然而想要傷害毫無防備的妻兒,則簡單太多了。
今日他來了這裡的事,很快便會被探子知曉,所以在這之前,他必須要安頓好他們娘幾個。
然這些話,卻無法對她一一說明,她畢竟是個女人,不能理解朝政的黑暗,他也不願讓她生活在擔驚受怕之中。
想到這兒,他緩緩的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目中滿是堅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