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 雷霆行動(四)
藍家大院。
藍可兒衝進中堂:「爹,我回來了!」
老管家從一腳門裡一腳門外,正看見藍可兒衝出來:「大小姐可算是回來了,老爺他……他去赴宴了,今晚有個日本大官過壽,邀請老爺去宴會!」
藍可兒失望地坐在椅子里。
「小姐,我給您沏茶去,今天一大早就見喜鵲登枝,沒想到是大小姐回來了,老爺若是知道了豈不是高興瘋了!」老張手忙腳亂地跑出去沏茶。
藍可兒信步走到書房門口,冷寂的房間收拾得乾淨利落,只是沒有了以前的那種溫暖。書案上放著硯台,旁邊是一支小鏡框,裡面是藍笑天和可兒的黑白合影相片。
藍可兒落寞地拿起鏡框,擦拭一下,淚水奪眶而出。
人終歸會長大成熟,對於千金之身的藍可兒而言,這成熟是痛苦累積而成的。藍可兒將鏡框輕輕地放下,轉身出門離去,後面傳來老管家的喊聲:「大小姐,您什麼時候回來?我給您留門!」
藍可兒轉身擺擺手,一言不發地出了藍家大院。
巷子口街角,彪子正百無聊賴地靠在黃包車上,看見藍可兒神色落寞,不禁一愣:「藍小姐,怎麼回事?沒見到人?」
藍可兒嘟著嘴望一眼黃昏的天空:「走啦——我好煩!」
「您想去哪,我拉著您!」
「西貨站……」
彪子差點沒摔個跟頭:「小姐,您不是開玩笑吧?」
「那就警察局好了!」
「就知道您是開玩笑的……」彪子拉著車快速離開巷子口,轉到了大街上,向警察局而去。
錦繡樓內外張燈結綵熱鬧非常。樓下張燈結綵,客人絡繹不絕,樓內富麗堂皇,笑語歡歌。黃簡人為了討好田中道鳴,特意將陵城內出名的歌妓舞女名媛交際花都請來,滿堂群芳香艷非常。
而整個中街都處於戒.嚴當中,錦繡樓一處的熱鬧難掩滿街的清冷,警察署傾巢而出負責安保工作,更有田中道鳴的專責護衛隊在錦繡樓外流動巡邏,可謂是風吹不透水潑不進。
錦繡樓二樓秋之雅間內的氣氛卻不同尋常。
田中道鳴肅然地坐在椅子里,高橋次郎和秋野吉人垂首而立,副官山本龍夫給兩人斟茶。高橋次郎暗自看一眼秋野吉人,只見他面色冷峻,透出一股煞氣。
「高橋君的行動計劃很巧妙,著實讓我出乎意料!」田中道鳴展顏讚歎道:「工黨分子為誘餌,誘使宋遠航進城救人,此為請君入甕之計;再利用耿精忠的民團充當進攻二龍山的炮灰,偷襲山寨牽制有生力量,我們可以騰出手來聲東擊西,城裡的亂攤子扔給黃簡人,處理不周可以讓他引咎辭職。」
高橋次郎擦一下額角的細汗,心下竊喜,老臉卻沒有什麼表情:「這只是第一步,逼黃簡人就範的目的是讓他死心塌地地效忠我們,要知道他與耿精忠是的關係十分微妙,提拔耿精忠就是在打壓黃簡人,只有讓他失去手裡的權利才會與我們通力合作。」
「嗯!」
秋野吉人不屑地看一眼高橋次郎:「當務之急是拿下二龍山,王陵秘藏問題可迎刃而解!」
高橋次郎冷哼一聲:「王陵秘藏不是那麼好找的,即便我們身在二龍山也無濟於事,黃簡人是堪輿高手,耿精忠乃是護衛家族,唯有逼迫他們才能揭開王陵之秘。」
「而且屆時我們的手裡還有兩張王牌,一個是宋遠航,另一個是藍笑天。宋家乃是王陵的秘密守護者,藍笑天與他的關係非同小可,按照高橋君所言,唯有七大姓氏家族聚首才能打開王陵。」田中道鳴老謀深算地看著秋野吉人:「支哪人的智慧不可小覷!」
秋野吉人面色微變:「田中先生,我認為要成功取得秘藏並不難,秋野戰隊完全可以勝任,無論秘藏有多難尋,只要殺幾個人,一切都可以解決!」
「秋野君之好戰不亞於石井清川!」高橋次郎冷言冷語,心下缺大罵秋野吉人的無知和愚蠢。
好戰的石井清川以為用武力完全可以奪得南運文物,而事實是他死了。田中道鳴對此的理解是最透徹的,也知道高橋次郎話中的含義,秋野吉人卻對此嗤之以鼻。
因為他不知道此次行動的真正目的:奪回南運國寶。
上次奪寶失敗的消息只有高橋和田中兩個人知道。而作為秋野戰隊指揮官的吉人卻還蒙在鼓裡。
田中道鳴冷然道:「你的任務是確保西貨站的絕對安全,我們在成立投入的兵力不足以完成雙線作戰之任務啊。倘若有任何閃失的話,不禁我們無法向參謀本部交代,更無顏面對天皇陛下!」
秋野吉人桀驁地瞪一眼高橋次郎,上前一步:「請閣下放心,西貨站軍火庫絕對安全!」
「那就委屈秋野君了,今晚的宴會你不能參加,屆時會有人給你送去酒菜慰問的。」高橋次郎故作謙恭地笑道。
秋野吉人敬了個標準的軍禮,退出雅間。
田中道鳴起身踱步,打開窗子望著夕陽的餘暉:「高橋君,這次真的不可以失敗了,否則……不僅僅是名譽受損的問題。」
「卑職明白!我收到了線報,宋遠航帶人已經潛入城內了,一切都在我們的掌控之中。」高橋次郎老謀深算應道:「我在警察局周邊布下了天羅地網,他們稍有動作就會遭到沉重打擊!」
「我的意思是那批南運文物。」
高橋次郎彷彿被打了一個嘴巴一般,老臉通紅:「田中先生,前次行動之所以失敗,是因為方法有誤,其實只要抓住宋遠航,國寶唾手可得。而我一味地想著如何奪寶,卻忽略了這個最關鍵的因素,這次不可能失敗。」
田中滿意地點點頭:「好了,既然行動計劃完美無缺,我自然放心了!」
天色見晚,冷風徐徐。
昨夜的一場春雨讓陵城古街變得明亮了許多,而老百姓們似乎也活泛了起來:與其窩在家裡莫不如上街散散心。尤其是鼓樓大街更是熙熙攘攘,但再也沒有當初的那樣繁華。
三輛牛車拉著貨物從鼓樓大街悠然而過,車上的夥計隨性地甩著鞭子,打出有節律的「啪、啪」的聲音。
而警察局門前不知道什麼時候聚集了幾輛黃包車,彪子靠在車旁,嘴裡叼著煙捲盯著警察局大院:「大小姐,什麼時候動手?我有點等不及了!」
「一定要聽到爆炸聲才行!」藍可兒坐在車裡冷然道:「再拉我兜一圈,省得你嫌時間過得慢。」
彪子一咧嘴:「三處街角埋伏著眼線,門口有兩支黑狗子站崗,鐵牢裡面至少還有兩個,還有……」
「好啦,耿精忠那個混蛋出城拉練去了,城內其餘警力全部調到錦繡樓,縱使黃簡人三頭六臂也不可能飛回來吧?」藍可兒不耐煩地瞪一眼彪子:「遠航哥說這是請君入甕的詭計,姓黃的沒安好良心,老娘就喜歡這個!」
彪子向旁邊幾位兄弟使了個眼色:「我再和大小姐溜溜彎去……」
一隊黑狗子從對面跑步過來,彪子壓低了草帽拉著車與之擦肩而過。藍可兒回頭望著巡邏隊的背影,心下卻浮起一絲不好的預感:「彪子,停車!」
「不能停,黑狗子巡邏隊!」
「我又想出一個妙招……」藍可兒拍了拍車架子:「必須提前行動!」
彪子擦一把熱汗:「怎麼個妙招?」
「抓兩個黑狗子去!」藍可兒望著巡邏隊的背影狠聲道。
三輛牛車不緊不慢地穿過鼓樓廢墟,轉了個彎向西城區而去,沒有人發現任何異常,更沒有警察上來盤問。實際上這一路就碰到了一支黑狗子巡邏隊而已!
夕陽漸落,餘暉潑灑在冷清的街頭。
西貨站外。鐵路線如同並排延伸的手臂一般,一端便是餘暉之下的西貨站。齊軍深呼吸一下:「勾日的在西貨站駐紮這麼多兵力,恐怕不太容易突破!」
「今晚是田中道鳴的生日,那些漢奸走狗們都去捧場去了,機不可失啊。」交通員劉金東擺弄著手槍:「按照慣例,已經過去一輛貨車了,還有一輛會停靠在西貨站,這幾天都是這樣,屆時也許會出現機會。」
「這是我們行動唯一的一次機會,巡道隊會提前出發,我們要做好準備。」齊軍把槍插在腰間,檢查一下子彈和手雷,回頭望一眼荒涼的窪地,同志們已經做好了準備,心下不禁長出了一口氣。
要想炸掉軍火庫,勢必要潛入西貨站,但齊軍偵查了一天,幾乎沒有發現任何可以利用的地利,日本人為了確保西貨站的安全,周邊一條街的房子全部毀掉,變成了軍事緩衝區。又將西貨站幾百米的鐵路線完全封閉,建了四個炮樓,百米之內的情況一覽無餘。
如此嚴密的防守讓齊軍頓感棘手,前思後想了許久才確定迂迴至西貨站西側的荒郊,等待夜間的火車進站再想辦法。
天色黑了下來。
錦繡樓內的生日宴會已經開始,一樓座無虛席。田中道鳴滿面紅光頻頻舉杯,卻難見他喝一口。而高橋次郎則悠然自得地陪在旁側,時而跟黃簡人撞杯,時而斜著眼瞄一下藍笑天,發現他今日竟然喝了不少酒,看得出十分興奮,心下不由得一陣冷笑。
他不得不承認藍笑天的城府極深,即便是他和石井清川兩個人都未必能算計過他,不過他畢竟是逐利的商人而已,現在高橋次郎看藍笑天,就像蒼鷹鎖定自己的目標一般。
藍笑天拍了拍手:「諸位,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今晚是田中先生的壽誕之日,鄙人特意準備了薄禮一份,但不知道夠不夠分量,還請高橋先生鑒定鑒定!」
黃簡人的老臉不禁抽搐一下,下意識地看一眼田中道鳴。
「多謝藍先生美意!」田中道明滿臉堆笑地看著藍笑天說道。
高橋次郎欠了欠身:「藍掌柜的太客氣了,鑒定寶貝是你的專長,再做的哪位敢與您相提並論?中國有一句古話,叫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但不知藍掌柜的送給田中閣下什麼禮物?」
眾人的目光「唰」地射向藍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