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好戲連台
宋遠航一行三人剛剛走進燕子穀草庵靜堂院子,便看到吳印子的小徒弟從柵欄外翻進來,後面還跟著邁克,灰頭土臉垂頭喪氣。小徒弟在地上打了個滾翻身起來才看清是宋大少爺,「嗷」的一聲哭出聲來,眼淚鼻涕流了一臉。
藍可兒緊皺眉頭嫌惡地怒斥道:「呔,你個鼻涕鬼,見到老娘哭喪什麼!」
「可兒!」宋遠航狠狠地瞪一眼藍可兒,緩步走到小徒弟面前:「怎麼回事?」
「大少爺,不好了!我師傅他……他遁入山林了!」
宋遠航拍了拍小徒弟的肩膀,看向邁克:「邁克,吳先生鑽山去了?」
「買噶的!上帝保佑吳先生吧——我下午來草堂請吳先生配幾副草藥治療傷寒,卻見他從草堂里披頭散髮地跑出來,瘋一般翻過柵欄鑽進老林子,我和他追了半天都沒追上!」邁克喘著粗氣在胸口上畫著「十」字凝重道。
宋遠航回頭與齊軍和藍可兒對視一眼,猶疑不定地走進草堂,香案前面的地上擺放著十多隻銅羅盤,還有各種占卜算命的古籍,不禁一愣。
吳印子負責解讀洛書的秘密,而宋遠航與之一別也不過十幾個小時而已。在這期間發生了什麼情況?難道他發現了洛書牌的秘密?難道是找到了二龍山地下王陵的位置?
「邁克,你說吳先生瘋了?」
「NO、NO,是瘋了一樣!」邁克驚懼地比劃著:「他赤腳跑進老林子,我們隨即追趕都沒有追上——吳先生似乎陷入極度亢奮之中,任誰都攔不住。」
宋遠航轉身出了草堂,望向東北方向,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他去八卦林了嗎?難道八卦林真的是地下王陵的所在地!
「我們走!」宋遠航摸一下腰間的手槍轉身跑出大院,齊軍和藍可兒緊隨其後,邁克和小徒弟也追了上來,被齊軍擋住:「你留在草堂守候吳先生,邁克,你立即回山寨看看他是否在!」
邁克一臉委屈:「宋先生,我想跟你去探險……」
「人命關天!」宋遠航狠狠地瞪一眼邁克:「請理解我的心情,回去向老夫子如實稟報此事,不得有誤!」
草庵靜堂東北十多里山路便是八卦林。因山寨人手有限,三天前把守在八卦林的哨卡便暫時撤掉,此刻無人值守。
八卦林九宮八卦陣陣眼雖然已破,一條地下河又豐盈了古河道,但此地依然是二龍山禁地——對於那些初次行走八卦林的人而言,此地永遠是禁地。
宋遠航深呼吸一下:「齊大哥,你守在八卦林入口,任何人不得進入!」
「好,兄弟你也多加小心,聽說八卦林很難進去,進去后更不容易出來。」齊軍凝重地拍了拍宋遠航的肩膀關心道。
宋遠航點點頭,轉身快步走上荒草橫生的小路,藍可兒緊隨其後跟著宋遠航鑽進老林子。
「遠航哥,等等我……」
「你是我的保鏢!」
「可我是女的……」
「你以為到這裡散步?」
「沒有……吳老道往這地方跑啥?是不是發現了地下王陵龍穴?」藍可兒嬌喘吁吁地追上宋遠航,一把拉住他的大手:「遠航哥,八卦林詭異異常,聽聞十年前這裡困死百十多軍閥士兵呢!」
宋遠航不耐煩地放慢了腳步:「無稽之談,陣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想明白了隨時都能出來。」
「未必啊……」
二龍山聚義廳後堂書房前的戲台周圍坐滿嘉賓,正在唱《鍘美案》,台上咿咿呀呀,台下竊竊私語,孫又庭和黃簡人並排而坐,高橋次郎在距離兩人不遠的位置上面無表情地望著戲台,一句戲詞都沒有聽懂。
孫又庭小心地瞥一眼高橋次郎,心裡是憤恨交加,這位自稱上海古玩同業協會的「田老闆」倒是鎮定自若,可苦了我了!孫又庭本以為老宅被炸只是個案,姓田的被二龍山土匪給勒索了罷了,但現在看來絕對沒有那樣簡單。
姓田的利用孫家老宅為掩護,在那裡囤積了不少武器彈藥——一個搞古董的商人怎麼玩上了軍火?退一萬步而言應該囤積一些糧食醫藥才對!
軍火買賣是長久不衰的財路,但絕非是任何人都能幹的。姓田的並不簡單,但孫又庭現在才發現這個事實感覺有些晚了。孫又庭早已被高橋次郎牢牢地控制了,他現在不過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傀儡」——都是錢惹的禍,孫又庭可以為了銀子敢做任何事情——不管給錢的主兒是誰,哪怕是日本人也心甘情願!
孫又庭想明哲保身,但現在的形勢卻斗轉直下——軍統局調查組都選好了副縣長了——話說他們有那麼大的權利嗎?老子是由國府行政院任命的!
他當然是錯了,目前第五戰區早已實行了軍管,國府對地方的控制力已不復存在,軍隊擁有無可爭辯的管理權——退一步而言,陵城目前掌控在徐州戰區的手裡,而不是行政院!
「孫縣長,情況有些不妙啊!」高橋次郎陰陰地看著孫又庭,起身拂袖下了看台,望一眼九瀑溝美景,心裡卻焦急萬分。
孫又庭亦步亦趨地跟來,臉色有些蒼白:「田先生,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高橋次郎冷笑道:「孫縣長左右逢源的功夫實在差強人意,你對宋載仁接受委任之事有何看法?」
孫又庭的脖子直冒涼風:「胡鬧瞎搞,土匪竟然堂而皇之地成了縣長!」
「這不是最關鍵的,關鍵的是你的地位岌岌可危,甚至有取而代之之虞!」
孫又庭眼前發黑,腦袋「嗡」的一下:「何以見得?」
「當務之急是進行有效的反擊,而不是束手就擒!」高橋次郎沉聲道:「一紙委任狀把馮團長、黃句長乃至你孫縣長都逼到了牆角,難道你們如此輕易地成了魚肉任人宰割?」
「田老闆您倒是出個主意,大不了我跟他魚死網破!」孫又庭咬著牙恨透了宋載仁,對軍統調查組大為不滿,竟然繞過縣府架空了他的權利!
「我自會有辦法化解,馮團長是牆頭草,卻是手握重權的牆頭草,一紙委任狀他還沒放在眼裡,但宋載仁已經威脅到他的權利了,黃簡人也是一樣,現在唯有你孫縣長是要兵無兵要將無將!」
孫又庭不斷地擦著冷汗:「您不是說有正規軍突擊隊嗎?消滅暫編團都不在話下……」
高橋次郎的老臉上露出輕蔑的笑容:「時機未到,不可魯莽。一會你可以提議尋寶大會之事,攪亂二龍山才是王道!」
「好!」
黃簡人在戲台後觀看一番,台上咿咿呀呀的讓他心煩,也沒有心思看戲,轉眼卻看見孫又庭和田老闆在角落裡竊竊私語,不禁緊皺眉頭,轉身而去。
黃雲飛躲避好長時間才敢出來透透氣,望一眼百步階,憲兵荷槍實彈戒備森嚴,心裡不禁惶恐不安起來。只恨自己當初私自「打秋風」瞎了眼睛,沒弄清楚是誰就下死手,結果一腳踢到了鐵板上,若是被憲兵認出來沒準就得掉腦袋!
「二當家的,如此清閑為何不看戲去?」黃簡人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制服筆挺威風凜凜,只是老臉如死灰一般,不是縱慾過度就是沒休息好那種。
黃雲飛拱手訕笑:「局座,您應該好好休息才是!」
「宋載仁到底在耍什麼鬼把戲?是真結婚還是假的?把整個陵城都攪得翻天覆地!」
黃雲飛皺著眉頭:「是真的,白牡丹在燕子谷都等了半月有餘,就等大當家的鬆口呢!局座,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今晚動不動手?」
黃簡人搖搖頭:「形勢突變啊!」
「那怎麼辦?我都布置好了!」黃雲飛做賊心虛,小心地觀察一番才低聲道:「所有聚義廳站崗放哨的都是我的兄弟,一百多號,就等您一句話!」
現在若是要決定剿滅二龍山易如反掌,寨門洞開幾乎不設防!黃簡人是何等精明?現在若是動手的話無疑是錯上加錯!宋載仁被委以重任,已經成了陵城炙手可熱的人物——退一步海闊天空,小不忍則亂大謀,老子的目標是王陵寶藏!
「百寶洞在什麼地方?」黃簡人話鋒一轉,眼中露出一抹興奮之色問道:「據傳姓宋的把所有寶貝都藏進裡面,我倒是想大開眼界!」
黃雲飛翻了一下眼皮:「就在後山,但得需要堪合印信才能進入。」
「你竟然沒有印信?」黃簡人冷哼一聲,臉上浮上一層陰雲,土匪不可信,尤其是狡猾如狐的黃雲飛更不可信。
「百寶洞不是一般的倉庫——我沒有進去過,但聽聞是一座極其複雜的古墓,只有大當家的才知道進去的方法!」黃雲飛苦澀道,心裡卻不是滋味,老牌子是二當家的,是二龍山的頭房大炮頭,出生入死這麼多年連個倉庫都沒資格進去。
「想辦法弄到堪合印信,你就是治安隊大隊長!」黃簡人乾笑兩聲,轉身向聚義廳走去。
後院,大戲唱到高襙台下鼓掌叫好,熱鬧非常。黃雲飛一頭鑽進了書房,正看見蠻牛橫躺在地上,鼾聲如雷。蠻牛斗酒迎接賓客喝得有點多,被人抬到書房扔到地上之後便沒人管了。
黃雲飛小心地觀察片刻,確定書房內無人才踢一腳蠻牛:「你小子就這點酒量還他娘的敢斗酒?別裝孫子,給老子站崗去!」黃雲飛邊罵邊上下搜身,從蠻牛的懷裡摸出一個黑不溜秋的玩意,心裡緊張得要命,當初跳進孫家老宅偷襲都沒這樣緊張。
他不確定那東西就是堪合印信,但蠻牛這傢伙是大少爺的貼身保鏢,渾身上下窮得叮噹響,唯獨有一桿槍和這個古怪玩意。黃雲飛抹了一把冷汗,大搖大擺地出了後院,摸著那個奇怪的物件兒,心裡不禁樂開了花:竟然真的是堪合印信!
有道是得來全不費工夫,蠻牛那個渾人竟然有這東西?可見宋老狗你的心眼該有多偏!
聚義廳內,宋載仁和錢斌等人正在喝茶聊天,蘇小曼依然站在錢斌後面,不苟言笑。孫又庭和黃簡人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蘇小姐不是軍統調查組組長嗎?現在怎麼調過來了?難不成是做給宋載仁看的?
事情有點複雜。
「諸位為啥都不看戲去?」宋載仁漲紅了老臉訕笑道:「難不成戲班子唱得不好還是逍遙樓娘們的小曲不中聽?哈哈!錢長官我說的有點粗魯,您別見外!」
錢斌苦笑不語,蘇小曼臉色微紅。
「大當家的……哦不,應該叫宋副縣長,您還沒兌現承諾呢!」藍笑天起身拱手作揖笑道:「方才各位長官沒到的時候還說要開什麼尋寶大會,怎麼現在沒下文了?是不是捨不得鄙人的盛唐琉璃盞?」
宋載仁猛然拍了怕腦袋:「諸位見笑,歲數大了腦袋經不起折騰,兩位長官一來鬧得我魂不守舍,憲兵連兄弟把持了百步階讓老子有點頭皮發麻——忘了忘了!」
蘇小曼眉頭微蹙:「錢先生,讓他們撤出山寨,莫要嚇到宋縣長才是!」
錢斌點頭,立即吩咐趙國誠把憲兵連撤出去,僅留了四五個憲兵負責保衛工作,百步階安全護衛交由二龍山自行掌握。
蘇小曼的話一出口,孫又庭差點沒氣死——姓宋的怎麼成了縣長了?他是縣長老子算什麼!若在以往他早就咆哮公堂了,現如今只能隱忍不發——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老夫子淡然笑道:「藍掌柜的是著急找有緣人不成?二位長官有所不知,十年一度的賽寶大會無疾而終,孫縣長有意借著大當家的喜事把賽寶大會移師二龍山繼續進行,而藍會長欲以盛唐琉璃盞為引子開一場尋寶大會,以祝酒醒!」
錢斌終於明白了來龍去脈,回頭笑道:「蘇皖,那咱們豈不是佔了個大便宜?以往參加婚宴不是跳舞就是應酬,宋縣長這次別具一格,當是獨具特色啊!」
蘇小曼依舊不苟言笑,眼角的餘光掃一下看似粗魯的宋載仁和老夫子,滿心驚詫莫名!二龍山高調遍邀陵城勢力舉辦婚宴已經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現在又要搞什麼「尋寶大會」——難道這又是精心設計好的局中局?
「錢先生說的是,宋縣長此舉定然能引起轟動效應,不過著實有些危險,百里二龍山要藏一件琉璃盞實在容易的很,只怕是各路神仙沒有找到琉璃盞,倒是發現了其他寶貝,宋縣長豈不賠了夫人又折兵?」蘇小曼若有所思地笑道。
老夫子和藍笑天相視一眼,拱手笑道:「蘇長官擔心的有道理,但眼下大當家的已經是國府要員,又有足夠的誠意與諸位交好,山寨開放便是例證,舉辦個尋寶盛會也無妨。」
黃簡人和馮大炮低頭沉思,二龍山這是搞什麼鬼?不僅敞開了山門迎客,還弄出個「尋寶大會」助興,難道他真以為有軍統局撐腰就能呼風喚雨?
軍統局調查組遲早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