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特殊合作
委任狀一宣布,整個聚義廳立刻騷動起來,幾乎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反應慢的還在琢磨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如馮大炮之流驚愕地看著錢斌,半天沒說出話來。
孫又庭彷如大難臨頭一般,冷汗「唰」地流下來,心都不知道往哪放,只覺得眼前一陣眩暈,險些沒從椅子上摔倒。軍統調查組的一紙委任狀徹底把宋載仁推到了前台,也足見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
而高橋次郎則面無表情地低頭沉思不語,一幕幕往事不由得湧上心頭。潛入陵城三個月有餘,始終圍著二龍山土匪轉悠,從賽寶大會發現南運國寶的蹤跡到確定消滅參謀部突擊隊的「兇犯」宋載仁,再到田中道明親自督戰,他發現自己所設計的所謂「完美計劃」無一不是以失敗而告終。
「大當家的雙喜臨門,可喜可賀!」藍笑天陪著笑臉起身拱手作揖:「應該叫宋副團長或是宋副縣長,失敬失敬!」
老夫子凝神不語,卻滿腹狐疑:好事來得也太容易了吧!國府這是詔安二龍山的意味太強烈了,難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大當家的近段時間三進三出陵城,賽寶大會戲弄黃簡人,火燒鼓樓大街明搶史家糧店,前幾天又為老徐復仇炸了孫家老宅——沒有一件事兒可以擺到檯面上的!
宋載仁有點暈乎,幸福來得太突然總是感到內心難安,做了一輩子「山大王」,臨了竟然被國府招安,成了宋江在世?對了,老子也姓宋,莫非宋家有被招安的傳統?想得有點多,得先弄明白怎麼回事!
宋載仁落座,把委任狀輕輕地放在桌子上,苦笑不已:「錢長官,這見面禮太重了吧?我宋載仁何德何能背負如此厚望?說一句掏心窩子的話,我是馬匪,是孫縣長、黃句長恨不得一槍打死而後快的土匪!」
黃簡人的老臉幾乎快掉了一層皮,尷尬得有些麻木,起身拱手乾笑道:「宋副團長還惦記這這個?前言休要再提,以前你是匪我是官,現在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怎能說兩家話!」
「黃句長所言極是!」錢斌深意地笑了笑:「為匪者義,胸懷黎民百姓,尚有保家衛國之志,值此國難深重之際怎能不令人欽佩?這份委任狀顯示了國府任人唯賢唯才是舉的誠意,還望宋大當家的消除疑慮,多多為家國百姓做事!」
宋載仁堂而皇之地笑了笑,心裡卻如同賭了一團棉絮一般,完全沒有平日的幸福感——老子當了一輩子土匪,今天怎麼成了「官家人」!
馮大炮率先起身致賀,黃簡人、藍笑天、老夫子等諸人也紛紛道喜,孫又庭和高橋次郎也慌忙起身,表面的文章該做的還得好好做,免得成了局外人。
不過最難受的便是高橋次郎,此刻才發現自己真的快成了孤家寡人,重金所拉攏的幾個縣府要員根本毫無用處,僅一位孫縣長看似位高權重,但在上峰面前連條狗都不如!
高橋次郎深意地瞟了一眼馮大炮,好一個見風使舵的牆頭草,田中先生所花的重金沒有起到半點作用——甚至陵城來了一個這麼大的國府要員都沒有事先知會一聲!
金錢的能力有時候太有限,在權力面前只是虛無而已。高橋次郎意識到自己的策略也許真的失誤了,若按照石井君的想法,出動軍隊強力掃平二龍山一舉奪下國寶,也許就不會發生今天的事,自己也不會陷入如此被動局面。
「錢長官,大當家的,諸位,我先去看戲了,你們繼續!」高橋次郎笑容滿面地施禮道。
錢斌從容地擺擺手:「我的任務完成了,剩下的全憑宋團長安排,客隨主便。」
雖然錢斌說』客隨主便」,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究竟誰是「主」誰是「客」!孫又庭如坐針氈一般不知如何是好,只是舔著老臉故作興奮地乾笑,而馮大炮則還在思考著「土匪」成為「團長」背後的邏輯原理,腦袋爆炸一般。
老夫子暗中上下打量錢斌背後的蘇長官,心下不禁愕然:無論是從氣質上還是從言談間,他感覺這位才是「正主」!直覺而已。
「二龍山天高地遠偏安一隅,為答謝諸位大當家的雖然進行了精心準備,恐有照顧不周之處還請見諒啊!」老夫子拱手笑道:「蘇長官和錢先生原道而來,令二龍山蓬蓽生輝,大當家的雙喜臨門更讓山寨喜上加喜,後院戲台已然開場,請諸位邊談便看,豈不更好?」
錢斌凝眉看一眼老夫子,臉上露出一是不宜察覺的詭笑:「這位先生所言極是,諸位旅途勞頓,聽戲緩解一下疲勞還是要得!」
「那我就不客氣了!」馮大炮哈哈笑道:「蘇長官,我先去聽戲,你們慢聊!」
錢斌的臉色微變,無所謂地擺擺手:「孫縣長、黃句長兩位受累了,要注意好好休息才是。」
黃簡人苦笑:「多謝錢先生提醒!山中風大嚴寒,二位也要多保重才是,我去各處檢查一番再說。」
蘇小曼和錢斌心情愉悅地走出聚義廳,趙國誠帶著兩個憲兵保護左右,宋載仁、藍笑天和老夫子亦步亦趨地更在後面,不知道兩位長官究竟喜歡什麼,更不知道還有什麼活動安排,只能「主隨客便」了。
「二龍山果然名不虛傳啊,峰巒疊張壁立千仞,松海濤聲陣陣入耳,真乃人間盛景也!」錢斌望著山寨對面連綿起伏的群峰不禁深呼吸一口新鮮空氣讚歎道:「聽聞陵城乃以陵為名聚集而成,民間盛行的收藏之風是否與此相關?」
宋載仁小心地看一眼錢斌,傲然笑道:「錢長官明察秋毫,二龍山乃千年故地,河流山脈如走龍蛇,歷史淵源頗深,但我一個摸槍把子的說不出太多花樣來!」
老夫子淡然一笑,宋大當家的平日都是口若懸河,今天怎麼說不出花樣來了?
錢斌皺著眉:「大當家的,知道國府為何要頒給您委任狀嗎?」
宋載仁搖搖頭,滿腹狐疑道:「無功不受祿啊錢長官,宋某人佔山為王幾十年,自認為無愧於心,但這委任狀來的太突然,竟然不知道哪裡做對了!如果硬要說有臉面的事情,恐怕就算三個月前打秋風的時候,不小心消滅了一支日軍突擊隊……」
老夫子眉頭微蹙垂頭不語,這件事他早就想到了,除此之外不會有其他任何事,尤其是三番五次騷擾陵城和暫編團那些爛事。
錢斌淡然地點點頭,小心地看一眼蘇小曼,沉聲道:「陵城偏安一隅weight遭到過日軍侵略,也許你們不知道日軍突擊隊的戰力是何等強悍,在東北,在淞滬,在南京,一支突擊隊足矣消滅一個團的中央軍,甚至更多!」
蘇小曼親眼見過兩軍的戰鬥,不要說一支突擊隊,就是普普通通的日軍小組的戰鬥力十分驚人,現在還記得在下關碼頭那場驚心動魄的血戰,中央軍臨時組織兩個營的散兵被日軍突擊隊消滅。
宋載仁愕然不已:「沒那麼誇張吧?」
「錢先生所言不虛,南京血戰便是例證。」蘇小曼扶著百步階欄杆面無表情地望著寨門方向沉聲道:「日軍的一直突擊隊甚至可以消滅陵城的暫編團,而且能夠全身而退。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宋團長殲滅一個日軍突擊隊實在是一次大勝利!」
宋載仁不由得苦笑:「軍師,咱們那次打秋風沒發現他們有多厲害啊!每個人瞄準一個目標,三下五除二地就消滅掉了……」
這件事宋載仁並沒有胡說八道,戰鬥進行得很順利,對手幾乎沒有任何抵抗便被徹底消滅。不過老夫子深知其中的內因:並非是二龍山的戰鬥力有多彪悍,關鍵在於宋大當家的在背後捅了日本人的刀子!
「這是之南京血戰以來,民間武裝所取得的最大的勝利,我們已經彙報上峰,得到上面的首肯才頒發的委任狀,並非是一時心血來潮。」錢斌凝重地看著宋載仁正色道:「最為關鍵的是您始終堅持對潛入陵城的日本特務的有效打擊,讓他們始終沒有機會控制這座至關緊要的城池!」
宋載仁摩挲著老臉,笑容幾乎僵硬,心裡糊塗得要命:老子做了那麼偉大的壯舉嗎?不過轉瞬之間便反應過來:遠航的所作所為原來就在於此!
不過現在不是推脫功勞的時候,他猛然意識到事情有些嚴重——兒子好幾天沒回山寨了。以往宋遠航在山寨的時候,父子鬧彆扭是家常便飯,這幾天遠航不在,宋載仁的耳根子清凈不少,卻又弄出要結婚的這麼一檔子爛事,不知道小兔崽子又做什麼局兒。
最要命的是把行署專員給引來了!
宋載仁對副團長、副縣長這種頭銜沒有半點興趣,他的任務是佔山為王,這是老祖宗賦予他的畢生使命。
「經過幾天的調查,我們發現日本人已經潛入到陵城,其目的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儘管黃句長整肅治安數月,遺憾的是並沒有發現他們!」蘇小曼的聲音很純凈,沒有半點雜音,但還是能聽得出裡面帶著怒意。
錢斌兀自嘆息一聲:「陵城縣府一干要員毫無警惕之心,倒是宋大當家的及時出手,打擊假法幣,火燒鼓樓特務據點,大鬧賽寶大會組織搶盜文物,炸掉孫家老宅秘密彈藥庫,有效打擊了日特囂張氣焰!」
老夫子暗自嘆息,國府專員真是火眼金睛,來到陵城不過數日便了解得如此詳細,無怪乎孫又庭、黃簡人之流如履薄冰。這也是他們垂青二龍山的重要原因,只不過他所說的一系列事件大多是宋大少爺所為,大當家的只是「冒領軍功」罷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宋載仁的口頭禪不自覺地一出口,便意識到口誤了,老臉不禁尷尬不已:「二位長官,宋某沒有你們說的那樣有勇有謀,所有事情不過是誤打誤撞而已——我真的不知道日本人會大量入侵陵城,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情罷了。」
假法幣哄抬物價,威脅二龍山的生存,自然要破壞;火燒鼓樓大街是因為遠航採取的「聲東擊西」的計策,目的是大亂黃簡人圍剿二龍山的計劃;炸孫家老宅不過是一時興起給徐胖子報仇雪恨……
蘇小曼詫異地看一眼宋載仁,竟然分析不出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看似句句屬實,卻不能和自己所掌握的資料相吻合,真是一個怪異的馬匪頭子!
「日本人已經潛入陵城,他們的目的昭然若揭,一是擾亂並掌控陵城,破壞第五戰區後方穩定;二是背負特殊行動任務,建立醫院不過是掩人耳目而已,或可在戰爭爆發後起到救助傷員之作用。」錢斌背著手踱了幾步,低聲道道:「故此,我們應該精誠合作,徹底清除潛藏的敵人,牢牢掌控陵城控制權!」
老夫子淡然點頭,他對錢斌的話極為認同,這也是宋大少爺的最終目的——消滅任何敵人。宋載仁臉色異常冷靜,他已經預感到這兩位長官絕非是送一張委任狀那麼簡單。合作可以,但得按我的想法合作——不過老子經常不按常理出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