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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激烈對峙

  聚義廳內看似和氣親熱的酒宴其實蘊含著雙方較量:一方是二龍山大當家的宋載仁,一方是陵城豪富聚寶齋大老闆!這桌酒宴如果挪到陵城的錦繡閣,說不定會更加轟動。


  而那位當事的主角藍可兒卻沒參加酒宴,讓藍笑天有些小擔心——丫頭又上哪耍去了?

  宋遠航正自研究恩施的考古日記,忽聽外面傳來一陣「鬼哭狼嚎」,透過窗子才看到蠻牛正滿院子跑,耳邊傳來一陣嬌聲怒喝,一個身著水藍色旗袍的女孩正掄著鞭子,抽的地面嘎嘎脃響!

  他怎麼來了?宋遠航慌忙收好考古日記,整理一下衣裳撓了撓擀氈的頭髮,卻遲遲沒有出去。


  「藍大小姐啊你怎麼如此不講道理?」蠻牛抱著槍滿院子亂轉,而藍可兒的鞭子如同長了眼睛一般跟在他的屁股後面響,寬大的衣服已經被撕開了幾道口子,露出棕色的皮肉。


  藍可兒憤怒地用鞭子指著蠻牛:「小土匪,立刻把那個負心漢登徒子沒良心的狗少給我叫出來,否則我用鞭子把你打尿褲子!」


  「哎呦,羞死個人啦……大少爺啊快救救蠻牛!」蠻牛無處躲藏一頭鑽進了書房,邊跑邊大喊大叫。


  「咯咯!我當二龍山的土匪都是英雄好漢,沒想到還不如狗熊!」藍可兒得意地把鞭子纏到胳膊上,向前走了兩步,未曾想她穿的是旗袍,不能邁大步,高跟鞋也穿不慣,差點崴了腳脖子。


  宋遠航嚇得一身冷汗——他並不怕藍可兒,而是她手裡的小皮鞭!

  「宋遠航,你個沒種的臭男人死男人爛男人,我以為你死在外面了,還有臉回來?」藍可兒終於看到了那個心中痴想已久的人兒,滿腔怒火化作怨恨一下發泄出來,鞭子又響了起來。


  宋遠航慌忙躲避,卻被蠻牛給絆倒,弄得狼狽不堪:「蠻牛,保護我!」


  「大少爺啊你讓咱咋保護你——小妮子的鞭子比我的槍還厲害,指哪打哪——關鍵是她說是大少奶奶啊!」蠻牛口不擇言,其實藍可兒沒有說她是誰,更無從說起過大少奶奶之言,不過是蠻牛情急之下才順口胡咧咧出來的。


  「呸!你再胡言亂語我撕爛了你的嘴——宋遠航,你給我出來受死!」藍可兒憤怒地指著書房裡面大罵。


  後面的張管家嚇得直哆嗦,方才他儘力勸說小姐不要鬧,這裡可是二龍山土匪窩,不是咱陵城的聚寶齋。再說老爺臨行前已經下了死令——一定要看住小姐!


  現在倒好,千金小姐像個潑婦一般殺到了人家門口,堵著房門破口大罵,有損藍家聲譽啊。


  藍可兒才不管這些,她要把五年前的屈辱和五年來的怨恨一併發泄出來——那個孬種就在眼前,我要把他碎屍萬段!


  後院鬧開了鍋,聚義廳裡面確實一派春風和煦,宋載仁想明白了老夫子的意思,這樁親事正中下懷。關鍵是藍家也是陵城鉅賈豪富,多少人攀也攀不上,現在又送上門來了!


  這就是天作之合啊,小兔崽子當年逃婚跑了五年,現在不又回到了原點了嗎?而藍笑天風聞他回來了立馬就來拜山,這是多大的誠意啊?老子還求什麼富貴榮華?把兒子的婚事摁住才是正道。


  一桌人正在祥和地邊吃邊談,宋遠航和藍可兒磕磕絆絆地走進聚義廳,讓所有人都驚掉了下巴!


  宋遠航的衣服已經被撕爛,頭髮擀氈好像幾個月沒有洗一般,脖子上兩道血痕還沁著血珠,臉色蒼白驚魂未定;反觀藍可兒,一聲水藍色的旗袍盡顯女人優美線條,前凸厚翹風韻騙騙,張紅的俏臉如同夕陽照月,唯獨不甚合拍的是胳膊上纏繞著小皮鞭!


  聚義廳內的氣氛尷尬異常,宋載仁借著酒勁指著兩人:「你們……你們這是幹什麼?」


  藍笑天的臉色也冷落下來,不管怎樣這裡是二龍山,是土匪窩,咱們可是正經的人家——退一萬步而言,姓宋的現在稱兄道弟的一臉和氣,萬一翻臉不認人豈不壞了事?


  藍笑天不怕宋載仁翻臉,儘管他是霸佔一方的土匪,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只是可兒不明就裡的胡鬧打亂了他的計劃——本來以此為要挾逼迫姓宋的就範,露出那批紅貨來好大賺一筆,現在事情鬧成了這樣,只好擇機再說了。


  藍笑天並不說話,他想看一看姓宋的究竟怎麼解決這件事。


  「混賬東西,你看看你都造成了什麼樣?!」宋載仁一臉怒容地站起身把凳子一腳踹翻:「好好的一個人整的跟要飯的似的,二龍山卻你這樣的少爺嗎?」


  老夫子皺著眉低頭不語,大當家的好像真的生氣了——他一生氣就要踹凳子!

  「宋家一世富貴三代單傳,到了你這變成了這幅熊樣——怎麼讓我向列祖列宗交代!還有,當年你腳下抹油溜之大吉,弄得滿城風雨路人皆知,爛賢弟見人低三等,可兒姑娘都不敢出門——怕人笑掉大牙!」


  藍笑天翻著眼睛,這話聽著怎麼不對味呢?


  「全陵城的老少爺們沒有一個笑話藍家的,全他娘的在笑話我!」


  宋載仁越說越氣氛,轉身抓過一支花瓶就要砸,被老夫子立即攔住:「大當家的,這件不能砸,元青花!」


  宋遠航臉色蒼白渾身無力,並非他對老子的話有什麼感覺,而是餓的。宋載仁罵了幾句之後,心中的鬱結之氣才稍微緩和一些,這些都是他的心裡話,平時不能說也不想說,怕兒子反感再做出什麼事來,現在乘著酒勁和姓藍的在場才一股腦地倒了出來。


  黃雲飛斜著眼看著這齣戲,自覺無趣。宋遠航的形象實在不敢恭維,也在一定程度上讓黃雲飛找到了更大的自信——這麼窩囊的人還是第一次見著,就這熊樣能接管二龍山?做夢!


  宋載仁點指著兒子:「你看見啦,這都是逃婚惹的禍,耽誤了人家的終身大事不說還玷污了可兒姑娘的名聲——我說你聽見沒?跟聾子似的呢!」


  「你們那是封建包辦的婚姻,早該廢除了,我也有反對選擇自己的理想愛人!」


  宋遠航蒼白地辯解讓所有人都感到好笑:什麼封建包辦婚姻?不包辦該咋整?自由戀愛嘛?瞎扯淡!


  「我和你媽就是你爺爺包辦的,咋地了?還不是生出了你這個小王八蛋!」宋載仁口不擇言地罵道,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忍俊不止,尤其是藍笑天和老夫子,想笑又不好笑,只能滿臉嚴肅地聽著。


  「沒時間跟你說這個,我已經有心上人了!」宋遠航倔強地大聲道:「你們這些人在幹什麼?逼迫有為青年佔山為王當土匪嗎?你們知道國家形勢嗎?你們知道南京已經落入日本人的手裡了嗎?你們還是中國人嗎?你們配當中國人嗎?!」


  宋載仁被兒子的話問得有些蒙:我咋就不是中國人了呢?


  「少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我不管誰主政,你的婚姻大事由老子主政!」


  宋遠航冷哼一聲:「我從南京殺出一條血路逃出來,日本鬼子都沒有攔住,卻別當土匪的老子給算計了——你不配當爹!」


  「放屁!」宋載仁立即掏出小手槍「啪」的摔在了桌子上:「你再說一遍!」


  老夫子心頭一驚:大當家的真動怒了!


  宋遠航依舊沒有妥協的意思,整理一下上衣,盯著桌子上的手槍,想起了那天下午在黑松坡血戰的一幕,心中不僅悲涼起來。雙目通紅地走到酒桌前,扶著桌子盯著手槍:「把國寶交出來我運往第五戰區司令部,否則你們——都是罪人!」


  宋遠航很少如此強橫地與人溝通,今天是真的給逼急眼了。不過他知道即便如此也不可能順利地達到自己的目的,老子的脾氣他太了解了。


  一句話激起千層浪!


  藍笑天老謀深算地翻開眼皮,心裡砰砰直跳:原來坊間的傳聞都是真的,姓宋的果然得到了那批文物!而黃雲飛則無所謂地冷笑搖頭,大少爺真該洗洗腦了,你老子乾的蠢事不少,這只是一件!

  當初打秋風得了紅貨之事宋載仁並未詳細跟黃雲飛交代,只與老夫子商量把貨藏到了百寶洞,知道的人唯有蠻牛一人。現在宋遠航一句話就把這層窗戶紙給捅漏了,讓宋載人大光其火。


  「什麼國寶,老子一件沒見到,什麼也不知道,今天是來解決你和藍家小姐的婚事!」宋載仁只有一口否認才是上策,這件事不能讓外人知道得太多,還是軍師說得對啊,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宋遠航點點頭,眼中露出一抹失望之色:「好,既然是為了解決婚事我就給你們一個徹底的答覆!」


  所有人都被大少爺這種低調的平靜搞暈頭了,以往只知道他是一介書生而已,說不透勸不好交不下整不明白的貨色,現在看來以往的一切認識都是錯誤的。


  老夫子眉頭緊蹙,不時吐出一口煙霧,他要想辦法阻止大少爺的這種不理智行為,甚至要封住在場所有人的口。禍從口出啊,二龍山遠不是鐵板一塊,因為有人早有異心。


  宋遠航轉身緩步走到藍可兒面前,深沉地盯著面前這位清秀可人的女孩,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當初逃婚也許是一時衝動,但大丈夫敢作敢為,不喜歡的就不必強求自己喜歡,不愛的人也不必強求自己去付出!

  「藍姑娘,你了解我嗎?知道我的脾氣秉性嗎?了解我喜歡什麼厭惡什麼嗎?知道我的理想和追求嗎?」宋遠航咄咄逼人的目光里充滿一種淡然之色,他不想用生硬的語言去傷並無過錯的女孩,儘管他不曾喜歡過的女孩。


  藍可兒獃獃地搖搖頭。


  「既然如此,你有什麼理由要嫁給一個不了解、不熟悉甚至極為陌生的男人?」宋遠航平靜地看著可兒:「人的一生有不同的選擇,當你選擇一條不平的道路時便意味著與坎坷相伴;當你選擇一個不喜歡的人並為之付出時便意味著你一生被荒廢。」


  「我相信命,相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藍可兒有些慌亂,儘力避開宋遠航的目光,她感到那目光里藏著一種逼人的氣息:陌生,冷淡,無情和落寞。


  不過藍可兒的性格更極端,她從來都不喜歡陌生人如此輕看自己,更何況眼前這個男人是五年前逃婚的那個混蛋!

  「你讀過書么?」


  藍可兒有些忍無可忍,宋遠航的這些話讓他忍無可忍!纏在胳膊上的鞭子鬆動一下,滑落在地上,玉手顫抖著,眼睛有些模糊。那是淚么?為何沒有流下來?

  「我父親給我請過幾天夫子,學的是四書五經!」藍可兒怒不可遏地憤然道:「難道這還不夠?」


  宋遠航略顯激動地搖搖頭:「遠遠不夠!這就是封建家庭的愚昧所在,沒文化太可怕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推你進火坑你也進嗎?你這就是愚昧無知,愚蠢到家,封建殘餘的犧牲品你懂不懂?自己的命運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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